郑晓路领着众人,又转了两圈,见街边有一小贩在卖皂角,便靠了过去,向那小贩问道:“这位兄台,我等是外地来的客商,请问这凉平府的粮行在哪里呀?”
“粮行?”那小贩满脸鄙夷的神色道:“粮行那等黑心地方,你们去做什么?”
原来郑晓路的四千阎王军一路向北,在山区里转了几圈,转出山来时,粮食已经不多,打下了一个小县城,县库里却没什么粮食,凉平府四周都是旱灾区,向普通乡民买粮更是不靠谱,于是郑晓路就想到了凉平府这个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想混进来买些米粮。
“我等是川北来的商人,行到贵处时,粮食用尽了,便想在粮行买些米粮,你怎么说那粮行是黑心地方?”郑晓路奇道。
那小贩冷笑连连,道:“前年一石米卖二两银子,去年一石米卖三两五钱银子,到了今年,一石米卖五两银子,我看用不了几年,一石米就要卖到十两银子去了。那粮行还不算黑么?你们向城北走,见到一个黄色的布贴儿,上面写个‘米’字,那就是粮行了。”
郑晓路拿出一两银子,塞在小贩手上,笑道:“谢谢兄弟指路,我便送你二斗米吧!”言罢自向城北而去。那小贩与人方便,指个路原本没想过要报酬,突然收到一块一两重的碎银,忍不住大喜,将那银子用力一咬,却是真的,赶紧收了小摊,追着郑晓路而去,大声道:“这位官家,我给你领个路吧,不然受了你许多银子,如何过意得去。”
众人来到城北的粮行,见那柜台里一个老掌柜正在打盹,看来这粮行的生意倒是挺稀松的,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买米!”郑晓路敲了敲柜台。
那老掌柜精神一醒,笑道:“哟,有客上门,客官要多少米啊?”
“你先说说你这里的米价!”郑晓路笑道。
“五两银子一石。”那掌柜笑道:“平凉这地儿,便只有我这家粮行的米价最便宜。”
“切,这也算便宜?”彭巴冲嘟哝道:“四川的米价才一两银子两石!你这里贵了十倍。”
那掌柜笑道:“客官休怪,本地已经基本上产不出米了,我这米其实就是从四川买来的,但是从四川运米来平凉,一路被官府克扣不说,还要避过许多山匪路霸,我光是请镖师押米,就得花不少银钱,这米价实在是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郑晓路点了点头,知道他说得有道理,陕西这乱劲儿,这粮行掌柜有能力从四川运米来,那就已经是非同小可了,估计在官府里有靠山,不然土匪这一关,运粮队是肯定过不了的。别的不说,光是从四川进陕西的那一小块儿地方,就有大梁王、皂莺,还有一个被自己一通火铳打死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土匪,这掌柜的运粮队至少得有近千的乡勇,或者五百以上的官兵押运,否则不可能弄得到平凉来。
“价格嘛,虽然高了点,但也算公道。”郑晓路道:“就是不知道你有多少,我要的量可不小。”
“我这里是平凉第一大粮行,你要多少我都拿得出来!”那老掌柜得意地道。
“哈,那我就先要四百石吧!”郑晓路笑道。
“四百石!”那掌柜吓了一跳,急道:“客官莫不是在耍老朽,一石就是一百八十几斤,你买这么多去,就算你一家有百口人,那要吃上多久才能吃完?”这掌柜显然生了怀疑,哪会有普通商人一次买这么多粮的。
“你管我怎么吃?”郑晓路笑道:“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爱吃就扔掉,反正我有的是钱!”
见掌柜迟疑,郑晓路赶紧向闵家兄弟使了个眼色,两兄弟将抬着的木箱子扔到柜台上,盖子一开,只见光芒闪烁,里面堆着许多银锭和金银细软。
那掌柜一看这么多钱财,顾不得怀疑,先想到了赚钱,心中顿时大喜,笑道:“小老儿刚才夸了海口,客官休怪,四百石我这里没有,但两百石还是拿得出来的,若是您不嫌弃,先买着两百石,小老儿立即派人再去四川运些来,客官稍等上一两月,便可再来买。”
切,和我摆谱,什么要多少都拿得出来,银子一出,立即变成只拿得出两百石了,这些生意人真不靠谱。郑晓路心里一阵腹腓,嘴上却道:“两百石也行,先将就吃着吧。”
老掌柜又道:“客官住在城里哪处大院?我派人将米给您送去!”
咦,这问题问得好,我在城里根本没落脚点。郑晓路道:“我住在城南十几里外的‘买家村’,不知道你的米能不能送到‘买家村’去。”
这买家村其实就在谭宏藏兵的堡子山脚下,郑晓路随口扯出个地方,心想,米送到买家村,再叫谭宏派兵下来运送即可。
老掌柜面露难色,叹道:“客官,俺这米行的规矩一向只送城里,不送城外,您不是不知道,城南边有一股悍匪,当家人叫‘老回回’,听说是什么‘闯王’的部下,非常厉害,搞得这平凉一带乱七八糟的。最近听说又来了一个什么‘阎王’,也在城南外边活动。您看这平凉城里,好多难民,都是在躲着那帮子土匪,生怕被他们给抓了强行入伙。”
阎王,这不就是我自己吗?郑晓路心想,老回回倒是在历史小说中听说过,其实就是农民起义军里有名的马守应,因为他是回族人,所以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老回回。这个老回回属于闯王的部将,这个时候的闯王并不是李自成,而是高迎祥,李自成还没参加起义军呢。
“那你把米搬出来放大院里,我自己想法搬回去。”郑晓路心想,看来只好派个人回去叫点人手来搬运了,两百石大米,一石就是一百八十几斤重,如果用人挑,就算是壮汉,一人也只能挑一石,需得两百名壮汉来搬运,还真是个麻烦事。自己之所以只带了几个人进城,就是因为想混太多人进城并不简单,太容易暴露身份了。
见郑晓路为了搬运发愁,那个领路的皂角小贩却突然道:“这位官爷,您没人手搬米是吗?不瞒您说,小的以前就是个挑夫,靠着帮大户人家挑东西赚点力气钱。这两年不景气,没东西搬,便去采些皂角来卖。小的认识不少挑夫兄弟,您若给愿意拿些工钱出来,小的给您找来两三百人都没问题。”
“哈,如此甚好!”郑晓路大喜,本地挑夫肯来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胜过自己的人冒着风险入城:“这位小兄弟,你叫啥名字?这事有劳你多多费心,回头定有重谢。”
“小的名叫万尚竿!”那皂角小贩道。
“晚上干?”郑晓路几人倒抽一口凉气:“这名字,好拉风!当挑夫小贩真是委屈了这位英雄!”
第19章 围围围(1)
一个时辰之后,万尚竿领着一大群挑夫走进了粮行,郑晓路仔细一看,这些挑夫个个面黄肌瘦,衣衫破烂,有些人瘦得像根柴似的。
我的妈呀,这群人能挑得动米么?这‘晚上干’肯定是习惯了黑灯瞎火,做起事来也一点都不靠谱。不过这些人看上去再没用,也只能用他们,郑晓路假装风度地挥了挥手,向这群“人干”大声道:“兄弟们,帮我把这些米搬到城南外的买家村,我给你们一人一两银子的力钱。”
郑晓路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一听到一两银子的高工钱,这些挑夫立即双眼发红光,有如打了兴奋剂。虽然看上去风都能吹得走,但他们力气却是极大,一人一石米,喊了声“嗨呀哟”就挑了起来,万尚竿领在最前面,大声道:“兄弟们,城南买家村,大伙儿都识得路吧?不识得的跟着我来!”
两百挑夫,挑着两百石大米,走向南门,那南门的守军显然是识得这些挑夫,有个守军还在万尚竿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晚上干,你怎么不卖皂角,又当起挑夫来了?”
万尚竿笑道:“军爷,小的活得艰难,有活儿就干,哪里还分什么当挑夫还是卖皂角,若是给我银子,您让我卖粪肥,我也卖得。”
“你们这是挑的什么?要挑去哪里呀?”那守卫倒是挺负责,虽然是熟人,还是要例行盘问。
“有位大爷买了点粮食,要挑去城南买家村。”万尚竿笑道:“是厚道人,给的赏钱很充足,一人一两银子呢!”
“切,算你小子走运!”那守卫道:“你别看我站在这里威风,我都半年没领到饷银了,要不是今天轮值守卫,我也去给这位爷挑米去。”郑晓路闻弦音而知雅意,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扔了过去,那守卫顿时笑嘻嘻地开了门。
郑晓路领着两百挑夫出了南门,飞快地赶向买家村去。他们前脚刚离了城门,粮行的掌柜就一路小跑着来到门边,对着城门的守卫道:“小的要见总兵大人!刚才出城那些人,不对劲。”
平凉总兵官任一龙此时刚好走到南门来巡视,见这粮行掌柜拉着城门守卫在那儿说话,便走过来道:“有何事?”
那掌柜见到任一龙,赶紧道:“总兵大人,刚才那一群买粮的,我觉得不对劲,他们一次买了两百石粮食,却不怕贼匪抢劫,非要运出城去,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小的觉得他们行迹非常可疑,有可能是哪里的山大王化装成良民来买粮。总兵大人不可不防!”
任一龙与这粮掌柜素有往来,粮掌柜的运粮队就是任一龙罩着的。他一听掌柜的话,咦?贼人跑到我辖区里来大摇大摆买粮,这事若传出去,于我的官声有碍,大大的有碍,看来有必要追过去查查,若是良民放走就是,若是贼人,抓回来也算是我的功绩。
任一龙赶紧点兵,平凉的驻军与天水一样,也是两千官兵,任一龙留下一千人守城,身边带着了一千精兵,直奔买家村而去。
郑晓路刚出了南门,便叫过闵家兄弟道:“你们两人先行一步,去通知一下谭宏,带些人马下山来接粮,那掌柜不可靠,恐有追兵。”闵家兄弟应了一声,展开身法,三两下消失在众人前方。
郑晓路则带着一群挑夫,急匆匆地顺着小道,向买家村走去。这条路基本上全是山路,路很窄,两旁全是乱石老树,两百挑夫在路上排成了一条长龙。这种路最怕下雨,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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