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想教育他几句,哪知脚下一滑,身体晃成那样也没个人来拉把手。我巴望着两个眼神放空的无良男人,眼睛一闭,身体便跌入凉飕飕的水田,沾了一身泥。
当我晃悠悠地从田里站起身,一把抹去脸上的污泥,却见骆尘走了很远,心想我一定是认错人了。幸好颜羽没走,我给了他人世间最为期待的目光,把手伸向他,可他眼角颤了颤。
颜羽盯着我手上那些颜色类似茅房里什么什么的污泥,脸色一变,忙敛袖掩住口鼻,踉跄着逃开:“你自己爬上来吧!你可以的!”
听到如此感人肺腑的鼓励,我感恩地抓起一把泥巴丢过去:“我让你有洁癖!”顺道向某人背影喊去,“你们还算是男人吗!拉一下手会脱臼啊!”
关键时刻也是要勇于自救。待我爬上来往袖上认真一闻,还真是令人荡气回肠的气息。
好在他们的良心尚未完全泯灭,默默给我烧了热水,腾出房间供我沐浴,否则我真该趁着一身泥到他们床榻上好好滚上一滚。
我换好衣服出来,见颜羽正搂着锄头互诉衷肠,面色还有点焦虑:“锄头这么干净,你真的去种地了?”
颜羽挑起眼皮,翻了个白眼给我:“你闻到没?”
“什么?”
“奇怪的味道。”
他眉间焦虑渐盛,泛出诗人般的淡淡哀愁:“师兄在做饭。”
我眼睛一亮:“他会做饭?!”
颜羽目光黯淡,显得有些恐惧:“我家里的厨子都是宫里退下来的御厨,师兄这饭菜,我一闻就知道盐放多了、肉炒老了,鱼里要是有苦味,你忍着点。”
搞了半天,是嘴刁大少爷坠入穷苦人世的无病呻吟。我倒是没所谓:“盐放多了就多喝点汤,、肉炒老了就多嚼两口,鱼里要是有苦味,你可以不吃。”
说的虽是豁达,但我隐约闻到一丝焦味。我接过他的锄头:“你跟御厨学了多少?”
颜羽哀怨看我:“掂勺人胆寒,下厨产砒霜。”
“我懂了。”我心怀沉重,在他肩上拍了拍。
厨房那头传来的焦味更重了,狠狠激起我的正义感:“你想不想吃红烧肉?”
颜羽直接跳过两句念白,直接问我:“你做的能吃么?”
“那你想吃锄头么?”我淡然问他,他自是毫不犹豫地摇头。
不甘不愿的挽起袖子,踏进厨房就把骆尘给赶出去。他震惊的形容,在浓烟里扭曲模糊,当然,我把他关在外边也就看不见了。
话说须清门连请厨子的钱都没有么?亏那个骆尘在浓烟里炒得如此淡定,想来是长期练就的特殊能力。真不知这门派上上下下是怎么活过来的,越来越佩服北真了。
做饭炒菜这档子事,我本是不会的,都是因为九哥经常看书到深夜又不愿打扰膳房,然后莫名其妙把这事指给了我。九哥不挑剔,我做的再难吃也能咽下去,看得我好心疼。故此,我经常放太傅鸽子,跑到膳房跟御厨学厨艺,几年下来,成果很是不得了。
饭桌上,我感受到某人怪异的眼光,导致我食难下咽。我给狠狠瞪了回去:“颜羽,你就不能好好吃饭么!”
颜羽抬了肘子去撞骆尘的胳膊,害得他夹的红烧肉掉在桌上:“师兄,好吃么?”
骆尘淡定地把肉夹起,置入颜羽碗里:“嗯。你吃吧。”
看他吃肉的模样,心说明都阔少果真是一个尊重食物的奇人。所以,奇人理当不拘小节;也所以,关于刚才桌子没擦的小事也不必告诉他了。
吃饭的愉悦,定然伴随着洗碗的痛。颜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痛,吃干抹净就滚回房睡去了,此为豪门精英教育的副作用。
相比之下,骆尘就显得很讲义气,吃完就端了碗去洗,包括颜羽没吃完的红烧肉。
常陪九哥看书的我不习惯早睡,搬了张凳子坐到骆尘附近,看他洗碗。
“没什么事了,你不去睡么?”骆尘这句话加上语气词,总算凑满十个字了。
“还不困。”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反正颜羽这阴魂暂时散了。眼睛四处晃荡,瞥见一抹波光灵动就瞧过去,是碗盆里的水。视线正想移开,却欣赏起骆尘的手。
很漂亮的一双手,虽然与九哥比起来差了一大截,但放在普通人群里,还是能一眼认出来。修长的手指,线条平顺的骨节,手背看起来像是阔少的光洁,等掌心翻过来,又是习武之人的薄茧。
骆尘手上的茧明显比九哥厚很多,可他避不开禁军的羽箭,说明他的武功比不上九哥。听人说,从茧的厚薄可以判断剑客的努力,但九哥却打破这个说法。九哥手上几乎没有茧,摸起来很舒服,完全看不出他是拥有那样高深剑术的人。
“看我做什么?”骆尘抬了眉眼看我。
“你剑法应该很好吧?”我就随口问问,顺手指了指他的手,“你手上有茧。”
骆尘低头看手,摇头道:“并不好。”
勤能补拙那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我笑着看他:“别谦虚了,我连剑也拿不好。”
“如果我剑法够好,就不会失手。”看这样子,骆尘似乎没听我在说话。
我明白他在说什么,就顺便安慰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几乎在同时,我感觉到充满恶意的疑惑眼神,是骆尘:“你说什么!”
我呆了一呆,发现自我剧透了,试图挽回:“学剑,无非为了两件事,一是护人,二是伤人。既然你说了失手,那当然属于后者。我相信你不会随便伤人,所以剩下的只有报仇这一种可能。”
“报仇?”骆尘笑了,但我只感觉到悲伤,“仇没报成,反倒连累他人。而我连回去救她勇气也没有。呵呵,有勇气又如何,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原来,他一直自责没能救我。原来,他记得我。原来,被陌生人记住的感觉挺好的。
看他难过的样子,我望了一回天,不知该说些什么。间隔许久才挤出一句:“她会没事的,好人有好报嘛,对吧?”
本以为多多少少能让他宽慰一些,没想到他瞳里冷光加重:“好人有好报?如果这世间的好人当真有好报,那我为何报仇?”
想来是他的谁谁做好事被反咬了一口。我词穷了,任凭两人陷入沉默。
坐了许久,骆尘将最后一个碗叠到一旁:“我洗完了。”
“哦。那我帮你搬进去吧。”说着就去接他手里的碗。
“不用。”骆尘一个转身就撇开我的手,动作轻易飘忽,是松风步。
这本不值得稀奇,但他的步调竟与九哥的速度不相上下!他在须清门里究竟是什么位置?我不禁开始猜测。
“哪里来的小姑娘?怎么没见过?”话音沉稳,内息浑厚。他,就在我身后
护短道人与护短公主
骆尘往我身后虚虚一瞟,像是山崩于脚前一寸也能绕行的淡定:“师”
一只手掌急急从我右肩侧探出,听身后大喝一声:“师兄!”听他长长吁了口气,一个转身拐到我身前,粲齿一笑,“我是他师兄。”
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须清门是个神奇的门派,男人个个都长得不错,例如蓦然出现的这位英俊青年。一身玄青衣袍显得沉稳庄重,全然衬不上这张笑得万分随意的脸,剑眉如削,明亮的眸子正映着我的模样。我只觉他额前发带的材质有些眼熟。
“师”骆尘盯了那人半晌,缓缓道,“师兄,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我溜出去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是因为某人很烦,害得我躲到天山老头那里,这住一阵子还欠了他一个人情。”青年从身后甩出一坛酒,直接抛到骆尘手里,轻车熟路闪进厨房,绕了一圈出来,“没吃的么?”
骆尘看他的神色有些倦意:“吃完了。”
青年忽然堆起笑,和顺对他道:“不妨再做一点?当是为我接风洗尘。”
骆尘一脸不情愿,与青年对峙片刻:“你回山上,自然有人做给你。”
青年眼里似乎有东西在流转,似明月大江转入街边沟渠:“那些人做的的东西能吃么?”
“难道他做的就能吃?”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说了善良的话,但若我能提前知晓下一刻命运的轮转,我宁可把善良埋进土里。
这位青年问了我名字,继而得知今日晚餐乃出自我手,且成色非凡,看我的目光立即幻化作菩提花开的纯洁,头上好似顶着圣光:“师妹,能帮师兄下碗面么?”
此时,我正有了困意,恨不得立即倒床就睡,自是千般不愿进厨房。我以为骆尘会有感同身受的同情心,哪知我把视线移过去,他的目光竟然涣散到他处。当我是透明的!你狠!
说来奇怪,看这青年越久越不知该如何拒绝他,感觉他漆黑的深瞳里有莫名色泽,难猜的程度与九哥不相上下。我不禁猜度,他是骆尘的师兄,然而须清门首席弟子是裴岚,那这样高深的人在门中会是什么位置?
他在等我的回答,浅浅笑意透着不可逆的自信,似乎在告诉我:“老子有时间跟你耗。”
鉴于节约时间的原则,我举双手放弃:“你先去坐一会儿。”
听人说,世间尽是些得寸进尺的无耻之徒。你做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之后就是万分自然的无穷无尽。当青年心满意足把面汤喝了个底朝天的时候,我就基本领会今后在须清门的日子大半是做饭的作用。
我正想问他的名字,青年放下筷子就一把握住我的手:“我在须清门几十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了。师妹,须清得你,真乃百年大幸啊!”
有那么一瞬,我真心觉得须清门人好可怜。容貌好、地位高又如何?连碗正常的面也吃不上,这才是真正的悲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高处不胜寒也不太对。
我礼貌地把手抽回:“还不知师兄名讳。”
青年以小指剔牙对!我没有看错,如此俊逸文雅的青年,居然挑起小指在齿缝里抠抠,真是相当的不拘小节。“阿南。”
骆尘一直坐在边上,一听“阿南”二字,刚咽下的酒当即喷了一地。
我皱眉看他:“你师兄的名字,很奇怪么?”
骆尘一抹唇角,抬眼看了阿南一眼,眼眸垂下:“是我喝得太急。”
阿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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