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点了点头道:“陆先生教过我。”
闻笛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禁蹙着眉头沉吟道:“陆先生?”
小蝶解释道:“陆先生是我们毒龙教里最聪明的人,简直没有他不懂的学问。只可惜他不会武功。”
闻笛微微撇了撇嘴道:“这么说,这个陆先生简直就是诸葛亮再世了。有机会我倒想好好会会他!”闻笛一向以聪明机智自诩,此刻骤然听到小蝶如此夸赞陆先生,心中不由得有些妒嫉。
小蝶见闻笛这副样子,忍不住一笑道:“我知道你的聪明才智不在陆先生之下。好了!我去为你准备点儿吃的,吃完咱们就动身。”
闻笛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小蝶拿来的点心,随即当先跃出了囚室。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置身于一条阴暗的甬道之中。甬道两侧尽是囚室,不过这些囚室里似乎没有关押一个犯人,因为这里安静得能听见一根针坠地的声音。甬道尽头一道大铁门敞开着,门外摇曳的枯枝和满地的黄叶都已经能够收入眼底。
见了这等情景,闻笛当即问道:“这座监牢里好像只有我一个犯人,而且连一个看守都没有。”
小蝶答道:“这里又不是朝廷的刑部大牢,干嘛要这么多犯人!至于看守吗这片迷林就是最好的看守。”
闻笛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同小蝶一起往前走去。不多时,两人走出了长长的甬道,投入了迷林的怀抱。尽管林中飘荡着瑟瑟的秋风,漫天的寒气已经不那么令人惬意了,但对于一个在棺材般的牢笼里囚禁了这么久的人来说,这秋风简直比黄金还要珍贵!
闻笛放眼四顾,将迷林仔细观察了一番,却并未发现任何玄机。只是林中随处可见的白骨,向闻笛诉说着这片迷林的可怕。
两人并肩前行。只见小蝶时而向东走几步,时而又向西走几步,时而绕着一棵树转圈,时而口中念念有词,脚下数着步子,一举一动令闻笛感到匪夷所思。闻笛默默地跟着小蝶,边走边把走法牢牢记在心里。时不时抽暇向小蝶脸上瞟去,看到小蝶一脸严肃时的俊俏模样,禁不住浮想联翩。
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和交谈声闯入了闻笛那双灵敏的耳朵。闻笛立即拉住小蝶,随即捂着她的嘴将她一把抱起,纵身跃上了一棵尚挂着不少黄叶的大树。小蝶不禁用惊诧的目光盯着闻笛,闻笛立即打出手势示意要她噤声。
那阵声音渐渐近了,语声已清晰可闻。只见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缓步朝闻笛他们走近,两人身材相近,相貌也有些相仿,显然是两兄弟。不仅如此,两人都是满脸彪悍的神色,令人见了不由得心生畏惧。
其中一个紫袍老人怨声道:“那挨千刀的臭小子不知跑哪儿去了!咱们在这鬼林子里转了两天两夜,一口东西没吃,我他娘的都快饿死了!“
另一个金袍老人道:“说这些有个鸟用!谁知道这鬼林子如此难走,而且连只兔子山鸡也没有。“
紫袍老人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要葬身于此了。都是那臭小子害的,要是让我捉到了,非把他脑袋拧下来做夜壶不可。“
金袍老人道:“那小子想必也困在这林子里头了,倘若我们运气好能碰见他,先把他宰了吃了,也好多支撑几天。“
闻笛听到这两个老人满口污言秽语,显然不是善类,心中不禁忧心忡忡了起来,就连小蝶在他身旁呼吸可闻,吹气如兰,都没有为之所动。
此时,那两个老人刚好走到了闻笛他们藏身的树下。闻笛屏住呼吸,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还不忘抬眼看看小蝶,只见她同样是满脸忧惧之色。
突然,只听紫袍老人大吼道:“老天爷,你难道让我们天南双煞命丧于此吗?”吼声震天动地。
然而,比吼声更令闻笛震惊的是他们的名号。闻笛曾听师父说过,这天南双煞靳氏兄弟昔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盗,曾一夜之间诛尽了江南巨贾商茂丰一家三十余口老小,只因为看上了他家的珍藏的唐代画圣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诸如此类的恶行,兄弟二人不知干过多少,简直罄竹难书。大哥靳文虎平日身穿一身金袍,号称“天南猛爪”;二弟靳文蛟平日身穿一身紫袍,号称“天南紫鳞”。二人武功极高,联起手来江湖中的寻常人物都不是对手,只能深受其苦而又无可奈何。后来他师父黄贺声亲自出马,一举将二人击成重伤。二人眼见性命难保,立刻摆出一副可怜状,跪在地上连声求饶。黄贺声一念之仁,便放了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发下毒誓:从此改过自新,并且退出江湖,归隐山林。几十年来,他们的确销声匿迹了,却没想到此刻骤然出现在这里。
紫袍老人靳文蛟吼声方歇,蓦地向身边的大树拍出一掌。那棵大树本来极粗,两人也未见得能合抱得过来,此时却“咔嚓”一声应掌而折,显见靳文蛟功力之深厚,着实非同小可。
闻笛见靳文蛟抬手,已然心知不妙,连忙抱起小蝶纵身而下,在大树折断的同时,飘飘然落在了天南双煞面前。
小蝶本以为闻笛会带着她逃跑,未成想闻笛竟然自投两个魔头的罗网。其实闻笛何尝不想逃跑,只是在靳文蛟这一击的威势下,自忖自己武功绝不是天南双煞的敌手,贸然逃跑定会引起二人敌意,到时情况可能更加凶险;不如沉着周旋,或许还有转机。于是,闻笛当机立断,做出了这个冒险的决定。
小蝶注视着闻笛,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又略带一点恐惧。却见闻笛上前一步,微笑着一揖道:“二位前辈,晚辈有礼了。方才晚辈与内人在树上在树上谈话,不想无意中遇见了二位前辈,真是有缘!”言罢哈哈大笑起来。小蝶听了闻笛此言,不由得螓首低垂,双腮泛红,娇媚之色无以复加。
靳文蛟双眼一眯,笑道:“小两口谈情,用不着遮遮掩掩的。”一边说着话,一边用色迷迷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小蝶,显得不怀好意。小蝶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而那边金袍老人靳文虎也面露诡秘的笑容,令闻笛深感不悦的同时,担忧不禁又深了一层。
靳文虎似笑非笑地道:“你们怎么会这个地方谈情?不知道这里是迷林吗?”
闻笛故作惊慌道:“什么?迷林?难道说我们走不出去了是吗?”正了正神色又道:“以晚辈愚见,这世上哪会有什么迷林,我们入林不久,定能找到来时的路。”心里盘算着,先把他们引到那监牢,再伺机从密道脱出。
靳文虎此时却冷笑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兄弟的名头想必刚才你已经听到了。眼下咱们兄弟饿了两天两夜,要把你们宰来吃了,你们看怎么样?”
闻笛万万没有想到,靳文虎竟然如此坦然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顿时感到啼笑皆非,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道:“前辈说笑了”
靳文蛟轻哼一声道:“说笑?天南双煞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今天吃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嘴上的话虽然未留半分余地,心里却也摸不清眼前这一男一女的底细,是以并未轻举妄动。
闻笛此时心里已然叫苦不迭,感慨自己为何如此命途多舛,刚出虎穴,又遇豺狼,但面上却依然强作镇定道:“既然二位前辈如此坦白,那么晚辈也就不必绕弯子了。这片迷林普天之下只有我们夫妻二人会走,如果我们二人之中有一个死了,另一个定会自杀殉情。故而今日之事,要么咱们一起走出去,或许将来还能交个朋友;要么大家一起死在这里,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
闻笛自以为这番软硬兼施的话必然会令这两个魔头有所触动,谁知靳文蛟满脸不屑地道:“殉情?在老子面前,想活命固然困难,想死倒也不容易。老子想让你活,阎王爷也拉不走你;老子想让你死,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我看你男子汉大丈夫,干脆自行了断,也省得爷爷们麻烦。到时咱们吃饱了,心情一好,只要你那小娘子乖乖地带咱们走出这林子,咱们还能放她一条生路。否则,爷爷们的手段可不是好受的!”
闻笛心念一转,硬声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杀了我们不要紧,到时候毒龙教寻你们晦气的时候,哼”
靳文虎眼见闻笛衣冠楚楚,文质彬彬,说起话来又语气软弱,便从心眼里把他当作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年。此刻又见他抬出毒龙教来,更多了几分对他的鄙夷。只见靳文虎哈哈大笑道:“小子想用毒龙教来压我们!爷爷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怕过谁来!我看你还是痛痛快快自行了断的好,别再想什么歪主意!”
面对着这两个软硬不吃的魔头,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悄然涌上了闻笛心头。他不禁转头看了看小蝶,却在与小蝶目光相交的一刹那,心中蓦地豁然开朗:“天大的难事也难不过一死!只要我一人拖住这两个魔头,小蝶熟稔迷林走法,自然会甩掉他们,从密道脱走。到时就算死了,也死得其所。”想到这里,先前的那些恐惧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股莫名的勇气。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考虑自己能否脱险,考虑的只是小蝶的安危。
诚然,当一个人摆脱了生与死的束缚时,往往会激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能量。
###四 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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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闻笛淡淡地道:“好,就如二位前辈所言。但望二位前辈言出如山,不要为难内人。”
还未等天南双煞答话,小蝶就大惊失色道:“公相公你怎能如此?”情急之下,“公子”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闻笛微微一笑,转过身把小蝶拥在了怀里。小蝶极其自然地配合着,就好像两人真的是夫妻一样。然而,如此一来,闻笛背后的空门就完全暴露在了天南双煞面前,但他却毫不顾忌。
闻笛平心静气地对小蝶道:“我死后不要难过,带二位前辈走出这片林子。二位前辈都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绝不会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