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笑而不语,然而,她那如花般的笑靥却在替她答话:“过去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今日,我终于也为你做了一件事。”
午后的日光透过窗子照在了方飞的卧房里,小小的房间之中充盈着一股暖意。此时,房里除了方飞之外,还有一个人。此人不是廉九城,不是陆文麒,也不是旷儿,却是闻笛。
闻笛刚刚在椅子上坐定。他并没有按照自己的习惯,将周遭扫视一番,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方飞,等待着她的开口。
方飞亲自为闻笛斟了一杯清茶,缓缓地道:“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刚刚泡好,笛闻公子喝时千万小心,不要烫着。”声音居然有些激动。
闻笛微微一笑道:“有劳夫人了。”
不知为什么,自从见了方飞第一眼,闻笛便对她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此时方飞为他斟茶,他居然觉得这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
方飞问道:“公子这些年过得可好?”
初次见面,方飞为何如此发问?闻笛并没有去想,只是自然而然地答道:“有劳夫人惦念,我一切都好。师父和三个师兄都很疼我”说到这里,脑海中一下子便浮现出了黄贺声的音容笑貌,眼眶禁不住湿润了起来。
方飞见闻笛如此,不由得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闻笛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先师。他老人家刚刚过世不久”话虽如此说,眼泪却已夺眶而出。
方飞不由得惊道:“黄老前辈过世了?”
闻笛点了点头道:“先师被史吉平以卑鄙的手段害死,此仇不报,闻某实在羞于为人!”话说到最后,已然咬牙切齿。只听“喀嚓”一声,手中的茶杯居然已被闻笛捏碎,鲜血混同着茶水,一滴一滴地顺着桌沿流了下来。
此时方飞居然呆住了,闪烁的目光传递着极为复杂的情感,这里面有愤怒,有悲伤,居然还有恐惧。怔了半晌,方飞骤然发现闻笛手中血流不止,不禁失声叫道:“公子的手流血了!”
闻笛回了回神,忙道:“皮肉之伤,不碍事。”
谁知方飞却急道:“谁说不碍事!”一言未毕,她便起身在箱子柜子里翻腾开来,最终找出了一个药箱。方飞取出药箱里的纱布,棉花和白药,随即小心翼翼地捧起闻笛的伤手,以一种极其温柔,极其优雅,极其谨慎,又极其缓慢的动作为闻笛敷药包扎着。
这一刻,闻笛仿佛见到了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刚刚止住的泪水,居然再度涌出。
方飞见了,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惊惶地问道:“公子怎么了?莫非是我弄疼了公子?”
闻笛拭了一把眼泪道:“没什么方才失态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少时,包扎已毕。闻笛正了正神色道:“不打扰夫人休息了,在下告退。”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夺门而出。其实,他并不是不愿意在这里多留上一时半刻,他只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跪下去向方飞叫“娘”。
此时此刻,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留下了方飞一人。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两行清泪已然顺着那美丽的脸颊缓缓而下
##尾声我是谁?
###四十八 家门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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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笛等人在万象谷一住就是月余。在这期间,廉九城择吉日为陆文麒举行了隆重的入门大典,并且昭告天下。从此,陆文麒正式成为了廉九城座下的第六个弟子。而闻笛立志为黄贺声报仇雪恨,便将一直搁下了的黄钟大功继续习练起来,直至功德圆满。
这黄钟大功乃是费家的祖传神功,十分了得。费家的祖祖辈辈,都是靠此神功在江湖上扬名立腕。只是到了费老怪的父辈时,费家不慎将黄钟大功心法秘笈遗失。后来费老怪在一次整理他祖父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心法秘笈的副本,这才使神功失而复得。
黄钟大功共分九层,每进一层,功力便会精进一步;与此同时,练功的难处也会增加一分。尤其是从第八层向第九层突破时,最为艰难,也最为关键,成功后内力增进不止倍蓰。然而,习练第九层时,练功者身边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扰乱分心,否则定会走火入魔,以致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就此全身瘫痪。闻笛下天山时,神功方练至第六层,最后三层本来无论如何也无法在一月之内练成。但闻笛喝了“百草神浆”之后,内功大进,习练神功也就更加轻易了。从第六层练到第八层,仅仅花费了不足十日的光阴。这最后一层,闻笛练了足足十七个昼夜,每日几乎闭门不出,由小蝶在旁看护照料。功成之后,闻笛只觉周身涌动着源源不绝的真气,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就连精神似乎也比过去健旺了许多。与陆文麒过招比试,陆文麒竭尽了全力,在百招过后方才将闻笛挫败,却也只是因为闻笛的招式落了下乘。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一日,闻笛和小蝶终于要离开万象谷了。旷儿、陆文麒和何琦,为他们送行一直送出了谷口。众人依依惜别,自然不用多说。尤其是旷儿,拉着闻笛和小蝶的衣襟哭了好一阵子,方才舍得让他们上马。然而,最令闻笛感到意外的是,多日里对自己问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方飞,此时却没有出现。闻笛只觉经过了这段时日的相处,与方飞已情同母子。在自己临别之际,却未能见她最后一面,闻笛心中不由得怅然若失。
何琦坚持要留下陪陆文麒。而陆文麒与何琦相处日久,情愫已萌,自也舍不得和她分开。二人最后向闻笛和小蝶叮嘱了几句,终于目送着他们夫妻远去了。
就在此时,方飞却突然出现在了陆文麒身边。陆文麒不由得愕然问道:“师母,你为何此刻才来?他们已经走了。”
方飞痴痴地凝望着闻笛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地道:“相见时难别亦难相见时难别亦难”说话间,眼中的泪水已然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却被她强行忍住。
就这样,直至闻笛的身影消失了良久,方飞方才回过神来,正了正神色道:“文麒,你随我来,我有要事吩咐。”言罢便同陆文麒一起返回了谷中。
傍晚。夕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天边染成了一片血红。
归家心切的闻笛,此时终于远远地望见了黄鹤山庄。
几天前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披上了一身缟素的黄鹤山庄,更像是在为谁穿孝。
枝头的寒鸦聒噪个不停,其声带着几分凄厉,几分哀怨。没有人愿意听到这不祥的声音,闻笛也是如此,他忍不住在树上拍了一掌,几只寒鸦顿时惊起四散。
终于到家了。
闻笛勒住马,大声喊道:“大哥,二哥,三哥,我回来了!”声音有如黄钟之鸣,随风送达出去,方圆几千步之内皆可耳闻。
然而,山庄之内却无人回应,气氛死气沉沉。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却更像是千年妖魔张开了血盆大口,正准备择人而噬。
小蝶此刻已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寻常,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闻笛的手——也只有这样,她全身上下才能充满力量和勇气。
两人携手走进大门,却都在刹那间便呆住了。只见偌大的庭院里,空无一人。墙壁上,树上,地上,四处都是箭矢。周遭的草木一片狼藉。地上斑斑驳驳的,尽是早已凝结了的血污。很显然,这里曾经历过一场大战。眼见着满目疮痍,闻笛顿时面色如土。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大厅之上,赫然停放着三具棺木。
棺木里面的人是谁?莫非是严箴、凌筝和杨笈?
此时闻笛已然目眦欲裂,神色狰狞至极,两个箭步便蹿到了棺木前,对着中间的一具棺木提起右掌,做势便要将棺盖推开。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闻笛似乎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骤然将掌势制住。
此时小蝶已跑到了闻笛身旁,焦急地问道:“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闻笛又如何能够知晓!他只是怔在那里,却说不出一句话。
小蝶又道:“为什么不打开棺材一看究竟?”
闻笛阴沉着脸色,喃喃地道:“谁又能有如此好心,杀完人还收殓尸体。”
小蝶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棺材有蹊跷?”
这时,闻笛那灵敏的双耳骤然捕捉到了一阵极为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刻知道有高手到了,连忙转过身来,只见门外一个又矮又小的老者,手中拎着一具死尸,正朝自己缓步走来。
谁又能想到,此人居然是胡一平。
胡一平面上略微带着一丝笑意,道:“大悲之下,居然还能如此冷静,不愧是闻笛!”
闻笛和小蝶见了此人,不禁都愕然色变。再看那具死尸,并非他们熟识之人,只见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身子与胡一平一般瘦小,形容猥琐,两只眼睛虽然已向外突出,却仍然小得可怜。
胡一平把手中的尸首抛在地上,居然对小蝶躬身行礼道:“属下胡一平,参见教主。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小蝶不禁撇了撇嘴道:“这样的礼物,我们可不敢收!还有,我现在已经不是教主了,胡长老不必如此客气!”
闻笛随即问道:“你怎么还没死?这又是什么人?”
胡一平笑道:“闻公子如此恶言相向,岂是待客之道?”
闻笛冷然道:“此时我没心思待客!阁下有什么话不妨快说!”
胡一平道:“老夫要说的话很多,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小蝶道:“就从你为什么还活着说起?莫非陈鹰放了你们毒龙三耆一条生路?”
胡一平冷笑道:“陈鹰那个狗贼,与我们毒龙三耆势同水火,焉能放过我们?”
小蝶奇道:“那你是如何逃生的?”
胡一平道:“只因当日在二位的婚宴之上,老夫坐的位子刚好靠窗,是以老夫吸进的**较少,尚有朦胧的知觉。陈鹰那厮见奸计已售,迫不及待地给了我们兄弟三人一人一掌。老夫见势不妙,连忙凝聚真气,拼死受了陈鹰这一掌,侥幸留下了小半条性命,随即便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