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静地躺了一会儿;随后渐渐听到很多声音。比如楼上有人走动的声音;窗外有车驶过的声音;某人清扫街道时候沙沙的声音;还有细微的鸟鸣。
不过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引擎声。
低沉的引擎声;就在这家旅馆之外。数量在十个以上。
李真掀开被子、穿上衣服;然后提着枪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看。
这家外的街道上停了十几辆车。只不过都是军用越野车;没有装甲车也没有坦克。
一个人正微微仰起脸朝楼上看;而他的身边则围了一圈人;似乎在劝说他些什么。李真居高临下;因而很容易看清那人肩膀上的军衔——一颗金星
。
呵肖恒。
李真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在对方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离开了窗口。然后他从容不迫地洗漱、穿好衣服;提着手里的枪;打开门。
一开门就发现和庞飞鸿都直挺挺地站在外面:“他来了;肖恒来了。”
李真看了看隔壁房间:“肖严呢?”
庞飞鸿鄙夷地撇撇嘴:“睡着呢;还真没跑。”
李真就摆摆手:“那你们在这儿愣着做什么?早饭吃了么?”
一愣:“可是肖恒已经来了——”
“我说早上八点半。”李真冷冷一笑;“既然来得早了。就让他在外面等着。”
他转身往楼下走;与庞飞鸿想了想;略显忐忑的跟在他身后。
这种小旅馆自然没有餐厅。于是三个人出了门。
而肖恒正在门外。
迎面撞上。淡淡的雾气里肖恒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李真。不得不说真人要比资料里更激ng神一些;而他的气质也要比资料里更凌厉一些。而且真的和资料里所说的一样年轻。
肖恒略微犹豫了两秒钟;轻咳。
他打算首先与李真打招呼;但他并不想表现得过于急切——他得舀捏好一个态度;以表明自己仅仅是略微“忌惮”他;而非“畏惧”他。
但就在犹豫的这么两秒钟时间里
李真从他面前走过了——就好像完全没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甚至在经过肖恒身边的时候转头同庞飞鸿说笑一声:“得;就这么一家开门的。咱们早上得吃小面了。”
肖恒身后的一个军官当场要发作。但肖恒一摆手;将他拦住了。
然后他冷冷一笑:“李将军;早。”
李真已经走出了几步;闻言顿了顿。转过头。微微一笑:“现在几点钟?”
肖恒没说话。
李真便又道:“我以为你一向是个不急不躁的人。今天倒是反常。担心你儿子?”
他伸手朝楼上指了指:“睡得好好的呢。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然后转过身继续前行;走进那家店里。
店老板原本是打算收摊的——来者肩头的那颗星他当然认得;他也清楚那一位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但问题是。他家店就斜对着路边的车队。这种时候将卷帘门哗啦啦地往下一拽谁知道会不会惹得那个几个人不开心?
所以他一直在桌边战战兢兢地坐到现在。
直到三个人走进来;大大咧咧地招呼:“老板;来三碗面。”
店老板惊诧地打量他们;不晓得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之前肖恒的那一句“李将军”他是听清楚了的。这么年轻的一个将军老板忍不住多看了李真几眼;又朝外看了看肖恒。
瞎子都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愉快。而肖将军看起来似乎是要人多势众一些。可奇怪的是眼下他们真就安静地站在街道外面;没有再做出什么事。
李真笑了笑:“愣什么?怕他找你麻烦?”
他转头朝肖恒扬了扬下巴:“吃了么?”
肖恒握紧了手。直勾勾地盯着这家店的招牌看了看;又瞧瞧李真;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词儿:“你慢用。”
李真就对老板摊开手:“你还怕什么呢?肖将军发话了。”
老板摸了一把额头冷汗;答应了;往后厨小步跑过。
小点的门口还有蒸笼;里面是一屉一屉的小包子。乳白色的热雾弥漫开来;将李真这三个人的身影笼得有些模糊。
天边的太阳跃上来;知了开始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
而肖恒站在他的座驾旁边;瞪着雾气之后的李真。
副官走近了他;低声道:“将军;这人太不知好歹。”
肖恒没说话。随后他看了那副官一眼;开门上车;靠着椅子坐下来。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嘴里似乎在轻声重复一句什么话。于是他的表情慢慢平静;并且目光变得冷冽。
副官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镇定而略显诧异;随后也住了嘴。于是街道上重新变得安静起来;只有雾气被阳光驱
赶;轻轻流动。
五分钟之后老板上了三碗面。
细细白白的面条上;冒着热气。将筷子插进;再一搅——
于是藏在底下的东西就翻涌上来了。随着红亮的辣椒油一同出场的是浓郁的香气;香气里又带着花椒、花生的的味道。而嫩鸀色的青菜也同辣椒油一起翻上来;装点在白色的面条当中;分外讨喜。
红色的面汤将面条浸润;筷子一挑、再入口;就是喷香酥麻的味道。
李真吃得挺慢;额头上开始渗出细汗。不过身边那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许久之后才问:“将军;您打算怎么办?”
他想了想。往门外看看;“肖恒今天一反常态的低调啊。”
李真用纸巾擦了把额头的细汗;看他一眼:“你想跟我说既然他的表现这么好;我就给他个台阶下?”
尴尬地笑笑:“我是这么想;但是”
“但是不见得他也那么想。”李真摇了摇头;不再做声。
之所以之前故意从肖恒面前走过;并非仅仅是给他难堪——李真借这个机会好好瞧了瞧他。一般来说人们在不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有些僵硬迟缓;然而这位“肖将军”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李真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某种隐忍的激动与兴奋;还有一丝忐忑与畏惧。
这种表情很不常见;就好比一个人正要做一件他期待已久、却没有太大把握的事情。然而这种可以“实施”的喜悦却超越了“没把握”而带来的惶恐。以至于
他看到肖恒的眼角有些微微发颤。
那人在强迫自己不要瞪大眼睛。而是将眼睛微微眯起来了。
什么原因?
李真已经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来思量;但没有理出头绪。
照理来说这人对于自己的态度应该是抗拒——第一次他就派了人来对自己说;希望自己离开这里;随便到哪里。
但那时候的举动与现在——隔了两天之后形成鲜明对比。他在看到自己之后竟然是那种表情如果这勉强算得上是对自己“感兴趣”的话。第一天那邪又算是什么意思?
他又微微侧头。透过蒙蒙的白气看了肖恒一眼。但对方已经身处车内了。
时间还很早。眼下只不过七点钟而已。
但三个人已经吃完了饭;并且喝了一壶茶。
门口的小笼包已经蒸好;而老板坐在更靠后的一张桌子上。不安地看着门口这桌人。
李真看了看那些包子;便问老板:“平时这时候该来人了吧?”
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应了。
那么就是封路了?
李真抬起头。
早上七点钟;太阳已经升得高高;空气变得有些干燥。
一阵微风掠了过来
李真站起身;闭上眼睛;侧耳听了一会儿。
随后他微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庞飞鸿;你们两个里面;厨房里;把门关上。”
他的语气变得肃然;又透着森然的寒意。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个人一愣;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然后听到李真冷冷一笑:“肖恒的胆子比我想得要大。”
他走出门;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手指抚了抚那支朗基努斯之枪:“他连人都不想做了。”
“他连人都不想做了”。这句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下一刻与庞飞鸿几乎同时张大了嘴;瞪圆眼睛看向远处军车里的肖恒。
庞飞鸿来自吕宋;那里听到的消息比内陆要多些。而依旧心属特务府;同样没有忘记他们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于是在这一刻两人同时意识到
李真说的是;肖恒在某种意义上;似乎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类种?异种?!
他们两个人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肖将军”;头脑当中的记忆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如闪电一般快进、回放;试图从印象里找出任何的异常之处。
但最终一切记忆都不那么真切;两个人还是一头雾水。
直到李真再一次低喝:“进!”
两个人才在略一犹豫之后往后厨跑。
而李真盯着军车里的肖恒;伸手拉下门口的卷帘门;然后厉喝道:“给我出来!”
两秒钟之后;肖恒打开门;站起身。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副官似乎也想要跟出来——他的脸上因为李真那相当无礼的一句话而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怒气。但他仅仅只探了一个头;肖恒就随手将他按了回。
于是越野车的风挡玻璃上顿时溅起一片红红白白的血沫。
不过之后的几辆车里;也有人站了出来。但这些人面无表情;异常平静。就好像泥胎木偶一般盯着李真看。眼眸中目光闪烁。
肖恒冷笑:“现在可以好好谈了么?”
李真抬起手中的枪;朝他一指:“你是门徒?”
对方咧嘴一笑:“是。”
于是李真皱起眉头。起因是他闻到了某种味道——之前附近都是薄薄的雾气;鼻腔里也都是水汽。水汽;青草气;花木气。但后来太阳慢慢升起来;微风便也吹过来。
他闻到了一丝极淡的味道。
他第一次见到门徒是在菲律宾。门徒拥有将普通人类转化为异种的力量。没有他们;类种只能在有限的范围里扩张自己的势力。有了他们;类种则可以全面出击。
那时候他们认为自己是“主”。而那个头脑不大清楚、被极端的狂热攫住了心灵的门徒为自己弄了一个祭祀。也是在那里他深处异种的群落;并且记住了他们的味道。
从生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异种体内的激素分泌旺盛;促使一切生理机能都在瞬间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