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车队变成一个运输公司;敲在两千年初赶上西南建潮。大赚一笔。因此他用手里的钱再次扩大规模;最后几乎垄断了万州的运输行业。到这时候他的确算是在万州一带比较有影响力了。
接下来他开始投资房地产;可惜本身了解得不够多;赔掉。
然后投资金融行业;又赔掉。
于是在两千年到一零这十年的时间里;都是在失败当中度过——幸好本行没有丢;还维持得下去。
到一零年初他又打算投资电力行业。这一次成功了——的的确确赚了不少钱。可惜后来发生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清楚;极光来临;电力中断。
不过这也还好;他还有车队。用最后一点资金改造了公司里的车;在那段时期之中因祸得福;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万州一带终归是内地;人们不像沿海地带那样惶恐。
而郭锦媛口中的“很有影响力”;指的就是这一段时期。
据说郭包荣还曾经打算竞选当地的阁员。
接下来;隔离带降临。这件事儿对于他的生意影响也不算大;一家人运气都很好;没有在那场灾难当中受到丝毫损失。
然后政府重组;同样是军人上台。
新上台的军人不像从前那样好说话。那时候郭包荣就打算去渝州找女儿;但被叫去“谈话”了。谈话的内容是;希望他的运输公司支持新一届的政府;并且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
而这个“实际行动”就是指;跑一次西伯利亚。
在那种时候世道混乱;人心浮动;没有哪家公司愿意去那样远的地方。而那位“将军”并不要他免费做工;许诺事情一旦办妥了;他便是新政府的核心成员之一。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真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时候是哪一年?”
男人想了想;咬牙切齿地说:“17年!那时候才刚刚安定下来嘛!”
他所说的安定所指的应该是被隔离带占据的区域逐渐收缩;变成如今的这种面貌。
但是2017年李真微微皱起眉头。
似乎比肖恒去西伯利亚的时间要早一些。
郭包荣继续说下去。
在那种时候他当然没法儿拒绝。因为对方在得知他要去渝州找女儿的打算之后许诺他;会知会渝州半城的官方把人给遣送过来——要知道那时候南吕宋的“门”还没有大行其道;各个区域之间的通行只靠他们之前通过的那种门。而在那个时候;“时空紊流”出现的概率还相当之大。如果真的是有官方帮忙;总是会更加方便安全一些。
于是他就答应了。
公司里所有的车辆倾巢出动;由军方押运;往西伯利亚去。
“西伯利亚。”李真低声问;“是运东西过去;还是要运东西回来?去西伯利亚的哪里?”
“说是去塔森科;在很北边儿。”郭包荣叹了口气;仿佛几年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时到今日仍像割了他身上的肉那样疼。
从万州到西伯利亚的塔森科;即便是在和平年代也是难以想象的遥远路途;更不会有人去做这种事。然而在当时铁路运输与航空运输统统中断;只有机动性更高的汽车才可担此重任。
至于是运东西过去还是运东西回来
郭包荣说不清楚。
因为在出发之前军方就说这一次是绝密任务;只大概告知了他一个地点。从他公司里的车驶进军事基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
据说车队是在17年春天的时候出发的。而从17年春天到18年夏天这段时间;他一直被监视居住。官方对此的解释是车队的事情涉及绝密事件;决不允许任何人泄密。也正因为此;他也没办法往渝州这边来。
到了2018年夏末的时候;终于有了消息。那一天在他家附近的哨兵统统撤走;只有一个面目生硬的军官登门通知他;车队在西伯利亚遭遇了隔绝带紊流事件——就是指大片的隔绝带忽然发生位移——所有的车辆全部损毁;人员也无一幸存。
他早就做好了损失惨重的准备;却没有想到煎熬了一年得到的是这样的消息。但当时他仍旧心存侥幸;以为会有赔偿。然而等他再试图登门拜访那位将军的时候;却被轰了出来。
不但没有赔偿;万州也像肖恒治下的渝州半城一样被封闭起来;严禁出入境。
事情的起因经过便是如此。直到前些日子;门才再度开放;他就迫不及待地挟着妻儿赶来渝州寻亲。只不过不再是那个“相当有影响力”的男人;而变成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原来如此。李真微微叹了口气。
但他现在没有心思感慨世事无常、乱世流离。他想了想;在向对方表达了强烈的同情之后再次问:“那么之后还有人去西伯利亚么?”
郭包荣倾诉发泄了一番;已经略微冷静下来。听他这么一问;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李真便摊摊手:“只是觉得奇怪;他们跑那么远到底做什么?不出那件事;您这一家大概早就团圆了。”
于是郭包荣摇头:“没了。再就没听说过。”
“那么;也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郭包荣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笑:“我哪还有心思去管那么多。奇怪这世道还有什么好奇怪的?万州人变多了算不算奇怪?”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旱
李真愣了愣;呵呵笑几声;没有立即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事事都急不得。原本是以郭锦媛的师兄身份来说话;到这时候却盯着万州的事情问东问西;正常人都会觉得奇怪。
于是他随意挑了泻泛的空话来讲。比如某某天在食堂里遇见了郭锦媛;又比如和某某副院长谈话的时候听到对方夸赞郭锦媛——都是他之前在那个学校里的所见所闻辅以自己的加工;听起来相当可信又没有具体透露什么令人生疑的细节。
这邪说得夫妻俩又哭又笑;只有小女孩忽闪忽闪眨着眼;不明所以地到处瞧。
情到浓时;李真停下来不再多言;让情感在这两位的心中发酵。
一个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对外界的环境的变化总是有匈钝。而等到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比如现在郭包荣抹了抹眼;就觉得稍微有些尴尬了。
无论怎么说两个四十多岁的人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前哭鼻子;都是一件令人难为情的事。
所以李真试着转向另一个话题;以“缓解眼下这种令人尴尬”的气氛。
他轻咳两声;低声道:“您刚才说的万州人变多了;是怎么回事?”
郭包荣显然对这个年轻人的“明事理”感到相当满意;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刚才就是说说嘛;我也不是很清楚的——就是自己这样想。你知道的;那东西来了之后。很多人都死掉了——所以很多房子也就空出来了。”
李真点点头。
隔离带的确是在白天的时候降临的;大多数人都在户外。于是有很多人就再也没回到家里。如今的渝州半城就有大量空置的房屋;成为从前那些流浪者或者居无定所的非法移民们的乐园。
郭包荣继续说:“我家附近那些小区;头两年的时候冷清得都要闹鬼了;晚上一栋楼亮灯的就只有那么十几户。结果到了这两年的时候;楼里面住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到了晚上在外面一看就和从前一样。有的时候我晚上睡醒过来往外瞧;就真觉得还是回到前些年的时候了——”
“那您有没有弄清楚都是什么人?”李真从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可真是奇怪。这种世道怎么还会人越来越多?逃来的难民?”
“不是难民的、不是难民的。”郭包荣摆手;“看样子更像是当兵的。”
这时候女人怀里的小女孩细声细气地喊起来:“妈妈我饿。我累”
于是女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往路边瞧了瞧;低声道:“咱们歇一会儿吧。”
男人看了看李真。于是李真笑起来:“我也累——那就歇一会儿。”
歇一会儿总是好的。因为几个人坐在某处;总不好什么话也不谈。他们前行了近百米;两旁的楼宇仍旧空无一人。于是在寻觅落脚点的当口李真问:“这里怎么就看不见人影?是这边的人都跑你们万州了?”
郭包荣摆手:“不是的。你不晓得。这里的人都在南边。因为这里没水。南边才有水的。”
他凑近一家冷饮店的门口;抹掉玻璃门上的灰尘往里面瞧了瞧;然后试着推门。门应声而开。屋子里还算干净整洁。于是他招呼妻子和女儿走进;又试着按墙壁上的电灯。然而此处的电力供应似乎也中断了;他们就只好挑靠窗的位子来坐。
李真也和他们一家三口隔了一条过道坐了;问:“渝州缺水?”
这事儿他还真没听说过。或者说之前在将军府并没有过多关注这种事。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务都由庞飞鸿分派给那些官员们做;他最在意的只有和那一位有关或者同类种有关的信息。倘若这里都缺水;那么那一边想必情况也不会太好。他在市中心或许没什么感觉;然而更偏远的区域;大概也同这里是一样的情形吧。
他不禁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早知道自己经验不足;难以承担一城一地的领导者之责;却没想到竟然失职到如此地步。
不过就像他之前问的那样;渝州怎么会缺水?
要知道渝州临江;而且是长江——世界第二大河。这里都缺水的话;那么其他地方还能活人么?
郭包荣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取出行李箱当中的瓶装水抿了一口;又递给李真。李真笑笑;摆摆手。于是他喂小女儿;边喂边道:“是嘛;谁也想不到。谁也想不到长江要断流了嘛”
李真的第一反应便是因为隔离带的影响。这的确有可能。隔离带里面有时间和空间的乱流——时间乱流还好说。如果是空间的话
那些江水被弄到别处的什么空间里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样一个大问题;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怪不得。从他回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星期了。然而在长达七天的时间里;在渝州这种地方;竟然一场雨都没下。地面都被晒得发烫;空气也干燥。他之前觉得渝州的夏季本该如此;却并未料到竟然是由于缺水的缘故。
郭包荣叹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