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君楷整理着东西,淡淡笑道,“也不值得什么,只是你既贵为公主之尊,怎么却连个侍从也不带,独身一人去拿这什么药呢?”
多娜就脸色一黯,“施药之人性情古怪,不喜俗人相近,我也是当年无意中帮过她一次,所以她才肯帮我,却不许我带任何人去的。”
“你让他们在外面等就好了啊,”柳君楷直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人。
“那可不行,答应了一个人去,就是一个人去,怎么能不守诺言呢,”多娜就涨红了脸。
柳君楷忍不住就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脸红红的样子实在有趣,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随即摆一摆手,“行了,我走了。”
多娜依依不舍,“咦,你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啊?”
柳君楷就愣了一下,他想告诉她自己要去投军,却又觉得对着西赫的人说这些实在不妥,就笑道,“没什么,云游天下罢了。”
多娜眼前立时一亮,“既是云游天下,恩公可到西赫玩过吗?”
“那倒没有,那是西赫国土,怎可擅闯?”柳君桓道。
“我如今代表西赫邀请恩公,恩公可赏面子呢,”多娜顿时笑得嫣然,一双好看的眸子弯成了月初时的月亮,见柳君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就过来拉着柳君楷的手,“恩公,你就答应了啦,再说,再过几天就是过年了,你还去哪里云游去?”
柳君楷看看王府廊下悬挂着的大红灯笼,想着远方的洛阳城,心里顿起酸楚,往年此时,柳家正是合家团圆,喜庆欢聚的时刻呵!
而现在,府里多了她,却少了他,大家的心境还和以前一样吗?
君桓有没有将她的心意挽回?她现在还执意住在竹心苑里?
“恩公,你在想什么?”多娜见他突然出神,忙拿手在他面前摇了摇。
“呃,我,我在想公主的话,这大年里的,我我确实无处可去,”他看着她无奈的笑。
对着他的笑容,多娜突然就有些愣神,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笑里分明藏着许多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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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溱州过完年,西赫汗王的病亦好得差不多了,汗王见到柳君楷,对他很是赞赏,竭力挽留他随王驾前往西赫,柳君楷左右无处可去,投军也不过就是个离开的借口,早或晚都没有问题,于是也就爽快答应,随着王驾到了西赫。
西赫风情明显异于中土,人们逐水而居,牛羊自由自在的在草原上吃草,多娜每天陪着他策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他的心情随着马蹄翻腾而飞扬,虽然心里依旧会因为想到那个她而神伤,可是他也觉得,若是自己这辈子注定不能够留在她的身边,那么,就在这个能够让自己畅意的快马奔驰的地方住下去,也是不错的。
可是就在此时,中土却突然传来恶讯,大晋朝三朝元老,太傅柳辰芳全家因伙同贵妃柳氏觊觎太子之位,毒杀二皇子而被抄家!
柳君楷先是愣愣的,等他连着问了三遍大晋太傅的名字后,才终于肯确定,就是自己的父亲!
他顿时就懵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
他太了解父亲,父亲向来都是忠心耿耿,深顾礼义廉耻的人,决不敢有那样不忠不孝狼子野心的念头,而姐姐贤淑温良之余,亦是个极谨慎的人,后宫之中那样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地方,她就算为三皇子觊觎太子之位,也绝不可能轻举妄动,更何况,如今三皇子已分明是太子的唯一人选了,姐姐实在没有理由这样做。
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会是怎么回事,将传报消息的人仔细的问了好几遍,那人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多娜看他急白了脸,奇怪相问时,他不好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得借口是柳家于自己有恩的缘故。
他决定回洛阳。
多娜原本是要跟着他一起来,他第一次多娜凶狠的吼道,“你以为这是去赶庙会吗。”
骂完这句,他再不看委屈得噙泪的多娜一眼,策马南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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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没日没夜的赶着路,却在中途又听到朝廷即将将柳家二老斩首的消息,他又急又怕又慌,只恨自己没有生对翅膀,不眠不休的赶到洛阳时,却发现处处都在谈论此事,却又处处无从打听得起,好在他这段日子不眠不休不收拾,衣衫褴褛胡子拉渣,竟然没有谁认出他来。
他耐了性子在街头巷尾奔走,期望着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却到底听到一个让他安慰的,柳家被抄时,柳家长媳因为被休而逃过一劫,如今在城外的水月庵里修行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不知道是该心痛还是该欢喜,就算知道水月庵不进男子,他还是忍不住来了这里,却迎头听见一缕箫声,细辨时,竟是当日自己夜夜在竹心苑前吹奏的那一曲。
他先只是被箫声触动,静静倾听,继而就发现,吹箫的人翻来覆去,却只是这首曲子,越吹越悲伤,越吹越绵远,他突然心里就是一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在连着来了两天之后,他确定吹这曲子的人有玄机,想到她就在里面修行,于是就决定试探,当夜箫声又起时,他果断的用箫音回了过去,里面的箫声先是一停,随即就接了上来,并且,箫音里明显有了激动急促之意,他迎着箫声跃上枝头,对面窗里,果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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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颜噙着泪听他说着这些,心里深谢那位叫多娜的西赫公主,是因为有她的照顾,眼前人才没有受许多的风霜之苦。
等柳君楷说完,她就将柳府的事一一说给他听,并告诉他,朝廷是要将他们三兄弟都抓捕齐了,才要一起问斩,而此时的风声,不过是柳君桓和九王爷为找他和君楦设下的计,自己没日没夜的在这里吹着这支箫曲,亦是为了引他找来。
柳君楷一听父母暂时不会被问斩,君桓也无事,顿时大喜,“真的么,那就太好了。”
静颜点头,“如今就只缺君楦还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柳君楷在屋子里转了几转,想了想道,“明天我到杭州去一趟。”
静颜却摇头,“去杭州没有用,君楦知道家里出了事,不管是躲避官差还是担忧父母,都不会还留在杭州,要我看,他八成也到洛阳了。”
“那怎么办?君楦不比我,他不懂这曲《归去来》的奥秘,只怕就算顺着传言找到水月庵,也是不知如何跟你联系的?”柳君楷拧着眉道。
静颜点一点头,“我也在愁这个,只想着能找到一个是一个,这才到这里来等。”
看着静颜,柳君楷突然沉默了,只是他的眸子里却像有把火般的烧了起来,灼亮的看着她,“你,你竟也会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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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她竟然也会吹箫,所以,才在初听到这曲箫声时,虽有触动却未想得到别的,直到两天以后,才开始怀疑这件事和她、和自己有关。
静颜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的将手往身后藏,然而她再藏得快,他还是看见了,她的手上,正拿着自己留下的那支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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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庵的箫声依旧在响,庵外却多了一个卖字为生的落魄书生,一手好字端的是飘逸如仙,有人买字时他忙活生计,无人相请时,他就提一桶水,拿一支大毛笔在那青石板上练狂草,有懂书法的人在边上细看时,顿时就大吃一惊,他一笔一划间钩勒的竟是已经绝迹的唐朝张旭真迹《率意贴》。
这样一来,边上的人立时便对他刮目相看,就有那痴迷书法的人问他,“张旭的《率意贴》失传绝迹已久,你一个落魄书生如何得来?”
书生就笑,“哈哈,如今你也认得出,我也练得出,还说什么失传绝迹已久?”
边上的人就哑了口,却终究不死心,停了一会儿又来缠,书生只得告诉他,“小时候爷爷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字帖,原是从真本上临拓来的,让他跟着练而已。”
那人这才恍然的样子,撇嘴道,“我说呢,就凭你,也能见过真本?”
然而这件事还是传出去了,每天都有许多人来看他练字,偶尔他要接生意了,倒有那出手阔绰的拍出银子来,让他只管好好的练字给大家看,书生原就是为着生计,既有钱拿自也就无所谓,乐呵呵的收钱照办。
一来二去,洛阳城里都知道水月庵外有个卖字书生,会临得张旭的《率意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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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静颜忧心忡忡的对柳君楷道,“君楦他,真的会找来么?”
“小时候,祖父确曾得到一张《率意帖》的临拓本,就拿来让我们弟兄三人照着临拓练习,大哥性子沉稳,于学术武功上都是一点就通并能举一反三,三弟读书过目不忘出口成章亦是我们中最聪明的,但是奇怪的是,于狂草上却总是练不好,到头来,竟是我这个凡事二半吊子的人写得最像最真,祖父当年就说,是这狂草随率的风格像了我不羁性情的缘故,才有此结果。
而张旭的真本失传,就是那临拓本也是罕有的,所以,能将这《率意帖》完整的写出来的人很少,如今九王的人故意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君楦知道后,他一定会想着来瞧瞧,”柳君楷道。
“可是,这都过去十来天了,如果他来也早该来了,却还没有半点消息,这?”静颜眉头紧蹙,一脸的担忧着急。
柳君楷沉默了一会儿,却道,“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最起码他也没落到官府手中,我如今急的却是,如今虽然知道这是皇后的诡计陷害,可是找不到她的证据,该怎么才能在皇上跟前翻过这个案来?”
“九王说,他会帮我们想办法的,”静颜虽然这样说,其实内心也是一点底都没有。
“他,哼哼,”柳君楷却冷笑了,“这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他如今这样费心巴力的帮咱们,谁知道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依我想着,还是让君桓不要再留在九王府的好。”
静颜就惊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九王他也?”
柳君楷见静颜脸色有些发白,忙又笑道,“你别担心,一时半会之间,君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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