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去找人帮忙。”
静颜自然知道他是想找什么人帮忙了,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于是点头,柳君楷自然不可能让静颜一个人留在这里,牵了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到那小村庄里,寻了偏僻些的一家后,君楷将静颜掩进草垛后,这才去敲那农家的门,却是一对小夫妻住着的,君楷也不废话,简单的说了几句之后,就取出一大锭的银子来交给那男子,那对小夫妻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的点头,柳君楷就取出支竹箫来交给那男子,又向着马车停留的方向一指,那男子仔细收好了,就跟妻子叮嘱了几句后,牵出头骡子骑上,顶着黑向洛阳城里去了。
等那个人去得远了,君楷又带着静颜向树林走去,想到不多时就能见到柳君桓,静颜的心竟然突突的狂跳起来,被君楷握着的手也忍不住轻轻颤抖,柳君楷察觉到了,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静颜,纵是夜色如墨,静颜依旧能看见他的眸子里带着忧伤,他停了许久,才幽幽的道,“他要来了。”
是的,君桓要来了,这是不是说明,她和他之间,到此为止,此生再没有交集的时刻了?
他眼里的忧伤分明是火,顿时灼得静颜的心尖利的刺痛起来,她突然就有了勇气,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虽是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她从来没有如此过,君楷倒不敢相信似的,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双臂一拢,将她死死的抱进怀里,鼻翼间嗅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心里却难受得喘不过气。
疑局(三)
回到马车边时,火堆已渐熄了,君楷见霜冷露重,将静颜扶到马车里安置,自己在那火堆上又放了些树叶枯枝上去,将火复又拨燃,就仗剑而坐等候君桓,静颜心里乱着,自是睡不着,就靠在车厢的框子上和他慢慢的说着话。
她对自己方才的举动其实是很震惊的,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脑子里的竟都是君楷的关怀和深情,而和君桓的那一段,她已经不愿意去想了,是的,新婚后那段日子确实甜蜜,那时,君桓待自己也实在是好,好到她以为自己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可是如今静下心细想时,若静嫣当日没有和她调换身份,洞房之中,君桓面对花容月貌的静嫣,也定是一样的温存体贴,一样的甜蜜多情!
他爱的,只是那个跟他进洞房的成为他妻子的女子,这个女子,是静颜也好,是静嫣也好,又或者,哪怕是多娜,想来,都是这个结果?
而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在静嫣使出那些蹩脚的伎俩时,毫不犹豫的将她打落尘埃,甚至,笃定的将她定位成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
而静颜要的,却是单单只为是她的那种爱,就如君楷此时,因为知道她,因为了解她,所以怜惜她,所以爱她,这种爱,是因为她只是她,这种爱,才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
而静颜为之心动的,想来,也是缘由此故了。
只是,只是为什么,她还是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呢,是为自己当初枉负了的那片心,还是为眼前那看不见结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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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时,君桓方才赶到,一见君楷就急急的下马过来,劈头就是,“你们可回来了?”
静颜正裹着被子,靠着车厢迷迷糊糊的打盹,一听外面动静,她忙掀开被子出了车厢,火堆上新添了柴,火光旺旺的映在兄弟二人身上,她叫道,“君桓。”
君桓已经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咋见静颜的那一刹,他分明有些微微的怔愣,像是思念一个人思念得太久了,猛然见到时倒不敢相信,继而,他的脸上竟是古怪的,虚浮至极的笑,哑着喉咙道,“颜,颜儿,你还好吗?”
他这样的反应,就让君楷和静颜都微微的发愣,依着他们对君桓的了解,见到静颜,他应该很热烈的扑过来才是,怎的竟如此生疏,静颜看看君楷,就微微的松了口气,只是现在她也顾不得这些,拎起裙裾跳下马车,急急向君桓道,“你知道我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着,就将昨天的遭遇说了一遍。
君桓看着她点头,“你们猜对了,宫里,确实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只碍着你父亲不肯承认,而太后派去西赫的宫使也回说,你确实是西赫的公主,如此,也算是无凭无据,太后这才暂时不好有所举动,”说到这儿,他看看静颜,又看看君楷,点头赞许的接着道,“你们出城到这里等我是对的,不单是孟府,柳家如今也是堂而皇之的由五城兵马司的人守着,静颜但凡一露面,就要被带进宫去的了。”
君楷和静颜就倒吸一口冷气,静颜道,“宫里怎么就知道了,难道,难道真的是九王妃?”
君桓点头,“虽没有人提到她,但是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那九王就如此愚蠢,不怕皇帝和太后奇怪他的王妃是如何认得颜儿的?”君楷既愤怒又不解,咬牙间,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枯柴“啪”的在他手中生生折断。
君桓看着面前的火,沉默了一会后,却说了一件让君楷和静颜都吃惊的事,“当日围剿追杀我们的人,是五城兵马司的,在我们逃脱了后,他们将死了一个女子的事回禀上去,后来说是下旨赦了咱们家,皇上却还是将我和岳父齐传进宫里盘问死的是谁?”
“你怎么说?”君楷和静颜齐声问。
“你们去了西赫之后,我几次想跟岳父单独说句话,奈何前后左右全是朝廷的眼线,为怕牵累岳父,我只得见了他也只当不见,那日在御书房里避无可避,我只好只好承认,死的是静嫣,”君桓说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静颜只觉得脊背上尽是凉意,这边君楷已经急道,“你这样说,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孟家和柳家并没有脱离关系,还有来往?大哥,你真糊涂。”
君桓点头,“我自然知道是这样,但是有时候一件事,越是想掩盖就越不能过份掩盖,皇上既找了我和岳父当面审问,自然是把握了些什么了,这个时候若还是矢口否认,只怕反而适得其反。”
说到这儿,君桓满怀歉意的看了静颜一眼,就低下头去又道,“我在皇上跟前回禀说,当时我和君楷走投无路,打听到所休之妻在水月庵,就想着她或许会顾念旧情,于是就去求助,不想却累她中了流箭,而被我们带走的那个女子,原是她的贴身丫鬟彩云,出了庵堂我们就放她回孟府了。”
君楷却皱眉疑惑,“你这话里看似没有破绽,可是皇上只要传来彩云一问就知真假,那时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两家人的脚。”
埋伏
君桓摇头,拍一拍君楷的肩膀示意他别急,接着道,“柳家领了恩旨,爹娘回家以后,我第一件事就去到水月庵打听,却幸运的在水月庵外斋菜馆里遇见了彩云和彩霞,才知道,当日那样的乱,水月庵里的姑子们都吓得不知道藏在了哪里,我们带走的是谁,彩云彩霞什么时候走的,水月庵的人谁也不知道,而彩云和彩霞胆子小,在见过柳家的颠覆和这场杀戮之后,又因为连小姐都死了一个,她们竟连孟府也不敢回,恰逢那斋菜馆招人手,她们就在那儿先安顿下来,直到遇见了我。”
这样说时,他忍不住讥讽轻笑,“我将她二人接走安置在一个极信得过的地方,皇上果然是不信的,可是要传彩云时,却哪里找得到人问呢,如今就和孟家的二小姐一样,成了一桩悬案了。”
如此这般,果然可谓是滴水不漏,静颜却颤着身子,眼里已经滴下泪来,“那,那我爹他老人家蓦然之下听闻此事,可怎么受得住的?”
君桓终于忍不住伸过手来,轻轻扶住静颜的肩头,“静嫣的死让岳父确实很伤心,我心下那样的愧疚,可当着皇上的面却一句话都不能说,只是好在,如今皇上知道我的妻子已经去了,孟家和柳家算是彻底的没有了关系,这样一来,不管以后柳家怎么样,都不会牵累孟家,不会牵累你。”
静颜正满脸是泪,听见这话却愣了一愣,猛然回过神来,是呵,世人都知道他娶的是孟家长女静嫣,他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去水月庵见的人也只能是静嫣,如此,死的那个女子纵然就静颜,对外也只能说是静嫣,先是休书,后是生死相隔,这两家,可不就是没有半点关系了?
那么,这是不是说,静颜的身份在这一刹就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从此就恢复了孟家二小姐的真实身份,是君桓曾经的妻妹,他们的那段夫妻缘分,到此为此!
可是,等等,那岂不就是说,她如今其实已经是那林家公子的未过门妻子?
这样想时,她额头上的冷汗就津津而下,君桓和君楷听了她的话,也顿时变了脸色,齐声惊讶的道,“啊,是啊”
君楷一急之下,顾不得君桓在场,忙就握住静颜的手道,“你你别急,这件事这件事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
君桓的目光里带着痛楚落向君楷和静颜交握的手,他这段日子其实直要发狂,一面是对家人的担忧对天意的揣测担忧,一面是对静颜的思念,更多的,却是无时无刻的不在嫉妒着留在静颜身边的君楷,每个午夜梦回时,他总是在猜想他们二人远离家乡天涯做客时如何相处,猜着想着时,就被嫉妒折磨得直要发疯。
竹心苑里是他每日都去的地方,每次去了,他都要默默的坐上好久,虽经抄家,屋子里却还有她的痕迹,有时看着看着,他的眼里就酸涩的睁不住,而更有无数个夜里,他学着君楷当日的样子,拿一支竹箫在竹心苑的门口吹着,幻想着,那个人,那个她,还在里面!
只是世人都知道静嫣死了,他现在是连鳏夫都算不上的孤家寡人一个,他如何能对人说,自己真正的妻子其实还好好的活着,他更又如何能将这个其实已算是自己妻妹的女子,再次堂堂正正的娶进家门,留在自己的身边?
正因为如此,在他看见心爱的女子的手被握进另一个男人的手中时,他竟然只觉得心虚,只觉得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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