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荷书哭笑不得:“我,我都不认识他,您别瞎猜!”
“呵呵是吗?”老太太一副精明的样子,“姑娘你歇着,我去做饭”
徐荷书便信步向外面走去。举目一望,正巧看到那蓝衣人回来了,穿过薄暮中的落尽了叶子的树林,来到了小路。徐荷书也站在这小路上。
这样遥遥的望,这个身影竟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慢慢地走来,就像是走近她心中的某个印象,与之重合。
蓝衣人也知道自己被她望着。走到她跟前,他说:“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
徐荷书如梦初醒,支吾道:“哦”
“你放心,官兵追不到这儿来。”
徐荷书点点头,心里说不出的感激,以及好奇。终于,她问道:“你为什么带着面具,可以揭下来吗?”
“不可以。”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常戴着面具,不过是彩色的那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徐荷书笑了,“因为他长得太过英俊。”
蓝衣人淡淡地说:“神医孙茯苓?”
“你认识他?”
蓝衣人摇摇头。
徐荷书手指扣着下巴,用探讨的语气道:“你说,江湖上的人为什么很多都喜欢戴面具、蒙面、易容呢?为了做事方便安全,还是为了引人好奇呢?”
蓝衣人的眼睛在笑:“我戴面具是为什么,你猜得到吗?”
徐荷书笑道:“就是猜不到,才想让你告诉我啊。”
“我不告诉你。”他忽然态度冷淡,自顾自走回去。
徐荷书望着他的背影,又追了上去:“我叫徐荷书。”
“我知道。”
“你知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蓝衣人停住了脚步:“问题真多。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真话吗?”
徐荷书哼了一声:“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为什么不说真话!”
“今晚我会离开,从此就分道扬镳,没有必要知道名字。”
徐荷书一愣:“你要去哪儿?”
“回家。”
“你家在哪儿?”
蓝衣人扭头望望南方,漠然地道:“就在那儿。”
徐荷书忽然感到鼻梁上一凉。抬头一看,天空中一片片雪花正在坠落。
“下雪了,回屋里吧。”
听着蓝衣人关心而冷漠的声音,徐荷书不禁湿润了眼睛:“你要回家,我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那与我无关。”蓝衣人说着,进了院子。
那对老夫妻已做好了晚饭,准备了两份,给徐荷书屋里送去。
蓝衣人却道声叨扰,即刻就要走。老太太纳闷极了,不明白这一对年轻人为什么男的突然要走。
徐荷书讷讷地道:“你不吃了饭再走吗?”
“不了,一会儿雪就下大了。你好好养伤,过几日就会康复。”
徐荷书点点头。送他到门外,她说:“你救了我,却又这样走了,以后若有缘再见,恐怕我都不认识你呢。”
蓝衣人笑道:“咱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徐荷书切切地看着他:“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的声音,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故意压着嗓子说话?”
蓝衣人摇摇头,表示这个问题很无聊。“告辞了,你自己保重吧!”说着转身走向夜雪里。
徐荷书跟了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臂,激动得提高了声音:“说,你到底是谁!”
蓝衣人漠漠道:“你好像把我当成你认识的一个人了。”
徐荷书眼中流下泪来:“没错。为什么你的身影这样像他,为什么你也用刀?”
“这两点理由很不充分别跟着我了,告辞。”
徐荷书用身体挡住了他的去路:“除非让我看看你的脸。”
蓝衣人冷笑:“姑娘,你别无理取闹。”
徐荷书忽然伸手去揭他的面具,蓝衣人挡了一下,徐荷书上臂的伤口立刻剧痛起来,似是撕裂一般。“啊!”她伸手去捂臂上的伤口,却又扯动了背上的伤口,痛得她踉跄了一步。
“荷书!”蓝衣人连忙抱住了她。
徐荷书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你刚才的声音”
蓝衣人不觉松开了她。
“你再喊我一声。”徐荷书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乞求地望着他的眼睛,“你再喊我一声”
蓝衣人于一时松懈之机发出了刻意隐藏的本来声音,此时便低着头,不去接触她的眼神。
徐荷书哭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伤痛,一下一下捶着他:“你说话呀”
他揭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的面容,也用真实的声音叫她:“荷书。”
徐荷书满脸泪水,目光凄清,在夜色和雪光中看着这张她所熟记于心的脸。曾经,她以为随着日子的远去她终究会将之淡忘,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刻,这张脸如此清晰、切近、真实地呈现在她眼前。
“真的是你?”她声音颤抖着。
“是我。我没死。”
“你是谁?”
“我是谢未。”
徐荷书抬手摸着他的脸:“这是真的?”
谢未握住了他的手:“是真的。我答应过你我绝不会死,我做到了。”
徐荷书大哭着扑进他的怀抱。
谢未紧紧地拥抱着她。
“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徐荷书哭喊着,紧紧地抓着他贴着他,又分开来看看他的脸,然后又扑在他怀抱里。
“对不起!”此时有满腔的思念和无奈,爱意和愤恨,却又仿佛无从说起,无力说出。如果拥抱能告诉她他此时的心情和心事,那么他愿意永远这样拥抱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坏人”
这样哭着笑着看着抱着好一会儿,徐荷书才在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情绪中稍微平静下来。
院里院外,地上已经白了,雪花安安静静地飞舞着坠落着。徐荷书疲倦地侧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床畔坐着的谢未。他们牵着手,彼此凝视,彼此无声地感受和倾诉。
徐荷书不让他说话。她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知道,今晚她只想与他这样相伴,无牵无挂,无忧无虑,无纷扰无杂念。
这样痴痴地望着他,她的脸颊和眼睛在不知不觉地微笑,腼腆,喜悦,嗔怨,撒娇。
他也深深地望着她。那么美,那么聪慧,那么可爱,那么令他心动而心疼他把她看得腼腆了,颊上那一抹羞红久久不散去。他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她简直想闭上眼睛。
而他却不来吻她。这个时候,如果他吻她,她会非常欢喜,但他没有。她也并不介意,脑海中闪过桃桃的影子,他毕竟是因为桃桃而心有障碍,没关系,只要自己现在是和他在一起,这么近、这么真实的在一起
他不吻她,那么她吻他。
当他的手指滑过她的嘴角时,她侧了侧脸,吻着了他的指尖。她感觉到他的手轻轻一动。于是她羞涩地抿着嘴,调皮似的抬眼看他。
谢未的脸红了。
他已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却不能这样下去。
窗外的雪不知道有多厚了,外面的雪光依稀影映,屋里的灯光也映着这破旧的窗纸,并把他的影子勾画在上面,沉默而温暖。
“荷书,你睡吧。”
“不”徐荷书反而更紧地握着他的手,她怕她一睡着,这一切都会不再。
“都快天亮了,你必须要休息。”谢未轻轻地说,“而且我也困了。好吗?”
“今夜你会不会走”
“我不走。”
“好。”徐荷书乖乖地应了,“你一定要让我明天还见得到你。”
谢未点点头,松开了她恋恋不舍的手。
灯熄了,一片突然来临的黑暗。听着谢未走出房门的声音,徐荷书甜蜜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谢未没有马上走进隔壁房间。他站在雪地里,让偶尔吹来的寒冷的北风吹醒他的脑袋。他在想,明天,他是否要和她说什么,他是不是还应该离开牢狱里的刑罚令他的身体吃尽了苦头,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康复,但这并不要紧,早晚有一天会好——但心里的结,却紧紧地系在他心上,纠缠得他苦痛而无所适从。
如果因为彼此相爱就可以坦然结合,那么今天到底算是怎样一个契机?
雪,不断落在他的肩上,他下意识地拂了一下,然而顷刻就又落满肩头。
他想,该来的总归要来,挡是挡不住的,即使你逃开,事情也仍然发生,你自是一身干净,但门前雪终须要扫。
可是,雪是这样纯这样白,天下的事又岂能都和雪一样昭然——可以昭然?天下的事还是像白雪覆盖下的大地多一些,万物陈杂,有美有丑,不如被雪覆盖了,到处一片干净。
谢未摇了摇头,不再想下去。
“谢未”
忽然听到徐荷书在屋里叫他,于是凑到窗前,答应了一声。
窗子内徐荷书声音幽幽:“你心里有什么话什么事,明天和我说好吗?”
“好。”谢未心里不免感动,她终究知道他在雪地里站着是因为有心事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一朝温情
更新时间:2010…10…15 10:54:45 本章字数:3735
也许是外面北风的呼啸将树枝撼动簌簌落下雪来的声音将她早早唤醒的,天还没有完全亮,徐荷书就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便想到谢未,欢喜得再也躺不住了。她小心地起床,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洗了脸,去隔壁房间看他。看他醒来了没有。
房间关着。徐荷书敲敲门,里面没有应声。她便推了一下门。门开,屋里却没有人,床上是空的。“谢未”她惊疑地向院中和远处眺望,雪地茫茫,没有脚印,也不见任何人影。
她急了。要跑出去找他。还没有到院子中间,忽然从空中降下一个人影,落在她面前。徐荷书险些撞上去。
当然是谢未。
徐荷书有点拘谨地笑着:“你,你去哪儿了?”
谢未后退了两步,笑道:“雪地,正好练刀。”
“你去很久了么?地上都没有脚印,我还以为”
“踏雪无痕,听说过吧?”
“踏雪无痕?你会这种功夫?”徐荷书惊羡地睁大了眼睛,“我简直望尘莫及。”
谢未道:“你还年轻,以你的资质,再用几年工夫就可以练成。”
徐荷书听着这话,觉得好生欣慰。她走近他,靠在他怀里:“你教我。”期待中他应该会伸出手臂圈着她,可是却没有。谢未一手握着刀,一手空垂着。
“你有方之栋和梅云这样的好师父,用不着我教。”
“呀,你身上有血!”徐荷书忽然发现他的衣袖边缘有几点血迹,看颜色像是刚沾上不久。
“不要紧,小事情,已经解决。”
“难道是有人追上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