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义恩又有一口血想吐出来,见高夫人哭成那样,他想极力忍住,却怎么都忍不住,最终还是吐了出来。这一次吐出来的血比刚才还要多。
这时,一家人全都跑进这个房里来,都吓得直哭,完全慌了神。
只有曾致还保留了一点清醒,飞奔地去找来老郎中。
老郎中早知道曾义恩的病情,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这次他只是开了几副止吐血的药,但这些药治标不治本,根本挽救不了曾义恩的命。
老郎中将曾珏与宝菱叫到边上,说:“你们赶紧准备后事吧,熬不了几日了。”
曾珏顿时只觉晴天霹雳,他不相信,他不敢相信,曾经那么顶天立地的爹要离开他了?
他惊恐地看着老郎中,老郎中又说:“你爹已病入膏肓,哪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曾珏感觉头晕眼花,有些站不稳了。宝菱一下上前扶住他,哭着说:“子珏,子珏!你可别这样,爹若知道了,怕是更熬不下去了!”
曾珏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他还要不动声色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像往常一样催他爹喝药。
曾义恩接连吃了几日止吐血的药,确实没有再吐血,除了曾珏与宝菱心里有数,其他人还以为他的病好转了。
七日后的早晨,高夫人在房里哭得恸天动地,凄惨人寰。因为曾义恩已经没有呼吸了,手脚冰凉。
曾经整个安国无人不知无不不晓的赫赫有名的曾义恩,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曾义恩,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高夫人哭得昏天暗地,她是哭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再哭晕过去,再醒来。就这么足足哭了一整日。
一家人哭哭啼啼了一日后,才想起得赶紧给曾义恩办丧事。
宝菱与曾珏因有老郎中的提醒,几日前就商量好了。若爹真的挺不住,他一世英名,下葬也不能太寒酸了。得买这里能买到的最好棺木,得请人给爹看个好地方入棺,需要修个大墓碑。
过年的事再说吧,先拿这二十两银子办丧事。
曾珏自曾义恩亡故,就一直有点魔魔症症,萎靡不振。想到祖上曾业诚的伟业止于他这一代,曾珏就难以承受。
宝菱见曾珏精神状态太差,而且他胳膊受了伤,也不能乱动,曾义恩的丧事就一直由她与二弟曾致操办。
买棺木、寻坟地、找看风水的先生,买孝衣、花钱雇人抬棺木、雇唢呐队、雇白事仪仗、下葬,全都是宝菱与曾致在忙乎,曾玫也帮着打个下手。
安承宜想到曾义恩把嫡长女曾玫配给了他,而他却不能为曾义恩的丧事出一点力,心里很过意不去。可他的腿是连地都不能下啊,出门晒个太阳,还得靠曾致把他背出来。
高夫人嫌弃工匠雕刻的这个墓碑太简易,根本配不上曾义恩的尊贵身份,要再请工匠雕刻大墓碑。
可是钱都花得差不多了,高夫人就把曾珏的紫玉、曾致的白玉、曾绒的墨绿玉镯子,都拿出来了。夏季刚来这里时,宝菱怕这些当不出好价钱,就让高夫人先收着。现在没钱了,不得不当。
高夫人只想着不能玷没了曾义恩的身份,却忘了这一家子还要过日子。
宝菱与曾致去当铺,好说歹说,才当了十二两银子,就这样当铺的老板还心疼呢,他没见过这么好的玉,所以根本不知道它们昂贵的价值。
最后拿这些钱请了四个工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雕刻出一尊又大气又精致的大墓碑。
高夫人在这一个月里,已不知在这曾义恩的坟前哭了多少回。她整个人已经变得恍惚恍惚,经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眼见着已是腊月二十八了,还有两日就要过年了。
别人家这几日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年货了,喜气洋洋的,连镇上的各个铺子都挂上红灯笼了。
而他们曾家,冷冰冰的,曾义恩去逝的阴影还留在一家人的心里,无法挥去,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虽然家里有白事,年还是要过的,当然,只能凑合着过。
宝菱手里现在只有一百文钱了,简单的年夜饭还是能置办出来的。年货之类的,根本不用去寻思,肯定是什么都买不起的。
她忧愁的是,等过了这个除夕夜,家里是真正一分钱都没有了,这一大家子举步维艰啊。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一下:再过一章,曾珏憋屈够了,不想再这么憋屈了,他的性格与魅力会有大变化。
而且到后面,他得重新施展各种魅力追宝菱,敬请期待哦!!
第五十九回曾珏彻悟
宝菱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和田玉雕牡丹镯子,这是高夫人如何都不肯当的,要宝菱传下去。
宝菱想,为了一家人能把日子过下去,这个镯子她还是要去当掉,还得瞒着大家偷偷地去当。谁叫这只镯子是家里唯一能值些钱的东西呢。
曾致好几次想让曾琨把他的小金佛拿出来,可是一直没说出口。曾琨收得很紧,其他人都不知道。曾致担心自己说出来,曾琨会翻脸,一家子的和气会破坏了。
曾敏其实也有个玉坠子,当时她就骗大家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带出来,如今她也不好再改口。
这天下午,宝菱与曾珏带着这一百文铜钱去镇上买年夜饭需要的食材。
本来宝菱想趁这次来镇上的机会,把手腕上的镯子给当了,没想到当铺关张了,老板肯定是回家过年去了。
不只是当铺关张,很多铺子都关张了。好在菜市场还有几个摊子在摆着,宝菱与曾珏一起,买了几斤新鲜猪肉、豆腐、豆芽菜,还买了几斤年糕。
最近顿顿吃腌制的肉和咸菜,一家人都吃得有些麻木了。除夕夜,就给大家换个口味吧。
想到既然是过年,总不能太冷清,他们买了一副对联,又买了几封鞭炮。除旧迎新,不放鞭炮,会不吉利的。
宝菱因为手腕上的镯子没能当掉,正在为接下来的日子不知该怎么熬下去而发愁。
这时,她突然发现一个绣铺,因为差不多一个月没再来过镇上,宝菱并不知道这家绣铺是什么时候开的,反正新开张不会超过一个月。
宝菱大喜,欢喜地跑进去想缆些绣活。
当年她的娘王氏也是靠做绣活贴补家用,因此宝菱也跟着学了一门手艺。老板让宝菱当场绣了一朵花,发现她的手艺确实不错,就给了她不少活。
本来老板要宝菱压三百文钱在铺子里,因为她要拿回家做活,就得从铺子里拿布料及各种彩线。若她拿了这些回家,不把成品送来,铺子岂不是亏大了。
可是宝菱手里现在只有三十文钱,宝菱可是费了好一番口水,才说服老板相信她,她一定会来交活的。
最后老板看到宝菱态度诚恳,看样子她确实是缺钱花,就答应了。
宝菱高高兴兴地搂着这布料及彩线拉着曾珏一起回家了。
曾珏见宝菱要走她娘的路,想靠做绣活贴补家用,心里一阵阵疼。
曾珏最近变得很脆弱,一想到父亲已经离开了人世,他就心痛如刀割。一看到宝菱操劳吃苦,他就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
他内心似乎有什么需要爆发,却找不到出口。
宝菱也发现曾珏最近变了样,他总是发呆、沉思。
可是她问他在寻思什么,他又摇头说没什么。有时候他会突然将宝菱紧紧搂在怀里,久久不肯放开。
宝菱只当他还没有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所以也没有多问什么,怕越问,他越伤心。
虽然宝菱与曾珏从镇上买回来的食材很简单,但总算让这个除夕夜吃点新鲜的肉和菜了。对联也贴了,鞭炮也放了,总算没有太冷清。
在正月里的这几日,宝菱除了做饭洗衣,就是做绣活。
才花十二日,宝菱就将老板给的绣活都完成了。
正月十三,她与曾珏一起去镇上交活。
没想到老板还挺大方,他见宝菱绣得好看、针脚又细,给她的工钱也不少,有二百四十文钱。
宝菱算了算,自己一日可以挣二十文钱,若以后每日都能挣这些钱,家里也能宽裕一点了。粮食只要三文钱一斤,那这些钱能买不少粮食呢。
他们买了些花生、芝麻糖准备带回家,要知道这些日子家里又是顿顿吃咸菜、腌肉,一家人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点心吃食之类的了。
他们手拎着吃食,高高兴兴地往回走着。
这时,迎面走来两个神色怪异的人。宝菱与曾珏为了避让他们,都靠边走着,他们仍然横冲直撞过来,硬是与宝菱身子撞了一下。
宝菱与曾珏都以为那两个人只是走路霸道,不小心撞了她而已,也没在意。
走了几步,宝菱突然疑心起来,一摸钱袋子,没有了!
这可是她绣了十二日挣来的辛苦钱啊。
她转身要去追那两个贼,曾珏也明白了过来,跟着她一起追。
没想到那两个人不仅是贼,还是平时无所不为的小混混。平时他们在街上偷钱偷习惯了,见宝菱与曾珏追上来,不仅不怕,反而停下脚来,双手交叉怀抱着,扬着脸得意地瞧着曾珏与宝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曾珏哪里看得惯这种无赖,正准备抬手揍人,没想到自己却被那两个贼合伙把他摁在地上揍。
宝菱拼命拦在他们俩面前护住曾珏,不让他们打曾珏,她却被他们一下推倒在地。
他们嘴里还朝曾珏骂道,“你这个哑巴,穷酸样!去年就想偷你们的了,看你们卖鱼卖兔子实在可怜就算了,今儿个大爷手里没钱花,偷你几个又怎么啦!”
宝菱爬起来,又来将他们拉开。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两个男人的对手,结果她又被推倒在地。
他们将曾珏打得鼻血直流才罢手,然后得意洋洋地拿着钱袋子走开了,走时还不忘骂曾珏是哑巴。
宝菱爬起来给曾珏擦鼻血,然后搂着他心疼地直哭。
曾珏没有流泪,没有伤悲。他只是紧紧地搂着宝菱,然后帮她拭去眼泪。
刚才那两个贼骂他是哑巴,骂得他心肝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