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像犯了错的学生一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属下知错了。”想到刚刚那一幕,赵行好奇地道:“二爷,刚才那个就是林莫然?”
子潇点了点头,夹起一个汤包放在碟子里,用筷子把皮撕开,油腻腻的汤从包子里流尽了,又在醋碟里沾了点儿醋,才塞进嘴里。说是不挑食,子潇还是不爱油腻的,可这个时候除了这两样地道南京小吃是店家备好的,其他不是没有就是要等些时候,子潇也就懒得挑了。
赵行回忆着林莫然方才的言谈举止,渐渐皱起了眉,道:“可是二爷,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奇怪呢?”
子潇待把塞进嘴里的小笼包咽了下去,才道:“怎么奇怪,你说说看。”
赵行马上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您想,他既然能凭数心跳算出时间来,干嘛在您第一遍问他的时候他不说,非得绕那么大个圈子,又是问我,又是算什么冷却定律的,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子潇低头喝了口汤,道:“他不是找麻烦,他是不想说。”
赵行不解道:“不想说?为什么啊?”
子潇反问赵行,道:“你和李厚德从沈府跑到回春堂用了多少时间?”
赵行想也不想便道:“十三分四十秒。”
子潇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林莫然?”
赵行道:“您没指示,我就挑了个折中的说法。”
子潇又问道:“那如果我当时不在场,你会不会告诉他这么精确?”
赵行想了想,摇头,道:“您说过,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过分暴露自己的能力就是自断后
路。”
子潇一笑,继续低头吃汤包。话说到这个份上,赵行该懂了。
赵行的确是明白了子潇的意思,但仍满腹疑问:“可是您说的那是跑江湖的规矩,他不过就是个大夫,干嘛还藏着掖着的?”
待一笼汤包吃下半数,子潇才道:“行了,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是狐狸早晚露出尾巴来。我还有事交代你办。”
赵行马上紧张起来,全神听着,“您吩咐。”
子潇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替我去英国走一趟。想办法把我这辆车带到英国皇家汽车俱乐部,找个叫Steven Fox的会员,让他帮我把车处理掉,他知道怎么办。然后你再让他帮我选一辆不这么扎眼的车带回来,告诉他,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管,只要结实就行。还有,”子潇压低了声音道,“弄几把最新的手枪回来,子弹要备足。需要带几个人你看着办,去英国的手续你知道怎么弄,越快越好,尽快把东西给我带回来。”
赵行颔首道“是”,却又不禁担心道:“二爷,我这一趟可能要不少时间,您现在身上有伤,可要小心啊。”子潇点点头,又道:“最近还算太平,北洋军已经进来了,一时还出不了什么大事。我这点伤不碍的,疼上几天就没事了。你快去快回就行了。”
赵行站起来道:“是,属下这就动身。”
“等一下,”子潇叫住转身就走的赵行,低声道,“东西还顶着火呢。自己注意安全。”
赵行忙隔着衣服向腰里一摸,冲子潇吐了吐舌头,道:“谢谢二爷。”
待赵行走出门去,子潇转头看向窗外,直看着赵行把那辆碎了玻璃的银魅开走,才自嘲似地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自己没有吃完的早饭。
☆、东篱黄昏
第六节·东篱黄昏
早晨九点来钟的时候,沈府早已不像是子潇出门之时那般死寂了。
娉婷穿着睡衣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迎面就闻到阵阵咖啡香,顿时精神了许多。回来这几天她还
没来得及摆弄那从法国带回来的咖啡机,想喝咖啡的时候就只是出门去喝上一杯。早晨起来在自
己的房子里闻到浓浓的现磨咖啡的香味,娉婷一时兴奋,头发也没梳衣服也没换就跑去了餐厅。
餐桌上已摆好了培根煎蛋,水果沙拉和一大壶咖啡,娉婷走进去时,子韦正端着一盘刚出炉的巧克力蛋糕从餐厅尽头的西式厨房里走出来。
“三哥?!”
子韦走过来把蛋糕放到桌上,看着娉婷又惊又喜的神情,笑道:“是不是感觉还在做梦啊?”
娉婷伸手搂住子韦的脖子,叫道:“三哥,你真是太帅了!”
子韦对娉婷这样的反应很是满意,笑着道:“我一直都这么帅,就是没被你发现。赶紧着,洗把脸换件衣服吃饭了。”
“是!”娉婷干脆地应了一声,立马跑回去换衣服。待她回来的时候,餐桌上又多了一碟芝士蜂蜜烤土司。
吃的东西全堆在她的面前,子韦只给自己切了一小片蛋糕,倒了一杯咖啡。
“三哥,你真好!你真是太伟大了!”娉婷一边不顾形象地吃着,一边还不忘夸这厨子几句。
子韦拿着支叉子细嚼慢咽地吃着那块蛋糕,笑看着娉婷享受他劳动成果时的满足样子,“这就伟大了啊?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吃的半饱了,娉婷才想起来问一句,“三哥,你想起来给我做早饭了呀?”
子韦扬了扬手边那杯咖啡,道:“我今天起得早,本打算吃完早饭到你这里蹭杯咖啡的,谁知道你还睡起来没完了,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怎么样,英国回来的厨子做得不比你这法国回来的厨子差吧?”
娉婷一边嚼着烤土司,一边颇不服气地道:“你怎么知道下次,下次我做给你吃一定比你做得好。”
子韦呷了口咖啡,笑道:“那可说好了,我可等着你这顿饭呢。”
“Entendu!(就这么说定了!)”
九月的南京,千金难得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
恒静园的花花草草在暖暖的阳光下静静地舒展着,一如娉婷明媚的心情。
跟子韦有了约定之后,娉婷就对做西点来了兴致,上午子韦走后她就钻进了厨房折腾起来。虽不及子韦那般的驾轻就熟,但娉婷毕竟还是跟法国人家认真学过几手的,做起来也很像是那么回事。
几道西点折腾出来,娉婷想起了那日在恒静园时灵玉拿给她的那几碟江南糕点,便在下午茶时间用精美的中式食盒装了一碟她最满意的法式香草猫舌饼和一壶花草水果茶,叫上千儿一起去了恒静园。
娉婷和千儿进楼里时,冷香正要端药上去,见到娉婷,忙招呼道:“小姐,您来了。大少爷该吃药了,要不先给您沏壶茶,您先坐会儿?”
娉婷四下看看,道:“大嫂呢?也在楼上吗?”
冷香笑着道:“少奶奶去库房里选料子去了。少奶奶说,小姐的西洋衣服虽然好看,但总归不如家里的衣服方便舒适,就问千儿姐姐要了小姐的尺寸,要亲自给您做衣裳呢。”
娉婷听到这话便拉着千儿直埋怨:“千儿姐姐,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我这一时怎么想得出拿什么回送给大嫂呀。”
千儿笑着举起拿在手里的食盒,道:“这个不就是了。”
娉婷想了想道:“这礼也太轻了,我还是等回去再好好想想”说着,对冷香道,“既然大嫂不在,就让我替她照顾大哥吧。冷香姐姐,这药我来拿给大哥吧,你就陪千儿姐姐聊聊天,行吗?”
娉婷的这一声“姐姐”叫得冷香有些无所适从,一时不知该不该让她一个大小姐去服侍病人,但看到千儿微笑着示意她,又想起娉婷还是个大夫,便把药给了娉婷,道:“那就有劳小姐了。”
楼上卧房里,子轩正靠在床头声声咳着,听到脚步声只当进来的是冷香,直到娉婷唤了声“大哥”,子轩才抬起头来。
“怎么是你啊”
娉婷端药坐到子轩床边,看着连微笑都分外苍白的子轩,不由得担心道:“大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啊?”
子轩见娉婷微皱眉头,问话是大夫的口吻,可看着分明还是他记忆里那个长不大的小丫头,便摇了摇头,道:“不碍的,只是不小心着凉,犯了咳喘的毛病。”
娉婷紧拧着眉头,追问:“我怎么不记得你有哮喘病啊?”
子轩苦笑。
自七岁那次肺痨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一天是好过的,大大小小的病不知得了多少。府上的大夫燕恪勤给出的根本原因是气血两虚,需长期调养。
这一调养,就调养了二十二年。
燕恪勤是南京城里德高望重的神医,他若摇摇头,那病人就等于提前进了鬼门关。只有子轩,在他不知摇头多少次后,竟奇迹般地熬到了现在。
他到底有多少病史,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子轩知道娉婷执意学医是为了他,但也明白,这十八九的丫头怎么能医得好连行医大半辈子的燕恪勤都对之束手无策的病人。
给她如此大的压力,子轩实在不忍。
于是,子轩不愿在娉婷面前露出太多的病色,更不愿让娉婷了解他的病情。
不回答娉婷的问题,子轩向娉婷伸出手来,“你这丫头,再不把药给我,药凉了我可不喝了。”
娉婷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的药碗,却也不把碗给他,道:“大哥,让我喂你吧。”
子轩摇头直笑,“只是咳嗽几声,还没到那个地步。”说着,拿过娉婷手里的药碗,见娉婷还在看着他,便道,“看着我做什么,帮我倒杯水来。”
只是转身去倒水的空,待娉婷拿水回到床前,子轩已把药汤喝完了。
娉婷接过药碗,把水递上,道:“大哥,这中药那么苦,你怎么喝得下啊。”
子轩喝了两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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