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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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临城下-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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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为朝拜尘世佛陀,只想问他句俗话。
  
  五年已逝,故人可好?
  
  “小姐。”
  
  刚换好衣服,收拾了手袋,正要出诊室,便有个回春堂伙计叩门进来。
  
  看着这什么人都接待过的伙计如今一脸紧张模样,娉婷不禁提起心来,“什么事?”
  
  伙计道:“督军府来人,要见小姐。”
  
  督军府。
  
  物是人非,如今的督军已不再是江淮,和沈家也没有丝毫瓜葛,但乍一听这个名号,娉婷还是微微一惊。
  
  官家来人,还把身份亮得如此明白,就必不只是看病那么简单了。
  
  大堂,一个军官模样的壮年男子带着四个装束齐整的兵,笔直地站在正中。
  
  “将军。”
  
  走上前时,娉婷的脸上已看不出除谦和之外的任何神情。
  
  “沈小姐。”
  
  军官向娉婷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娉婷微颔首算作回应。
  
  “卑职奉督军之命,来请小姐出诊。”
  
  说完这句,就再不说话了。
  
  对如今的娉婷,话说到这份上就足够明白了。
  
  “给府里传句话,说我出诊去了,晚上吃饭不用等我了。”吩咐完伙计,娉婷大大方方向大门伸手让道,“请将军引路。”
  
  一引,便引到了另一方天地。
  
  督军府地牢。
  
  那个曾同时关押过子韦与江天媛,并让张合年命丧黄泉的秘密地牢。
  
  当然,这些事情娉婷至今也不知道。
  
  对娉婷而言,这里还是个充满恐怖的陌生地方。
  
  血腥味混着霉腐之气,凭着这些年行医的直觉,娉婷还辨出了几味常用外伤药的气味。
  
  即便满心疑惑,娉婷仍是蹙眉,不语,目不斜视地跟在那军官身后往前走。
  
  直到地牢深处,一间由四名士兵把守的独立铁门牢室前,军官才站住了脚。
  
  “沈小姐,”军官没立即下令开门,而是不急不慢地转过身来,对娉婷道:“督军大人特别交代,请您务必保此人性命。”
  
  娉婷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到底,还是来治病救人的。
  
  救人,总不是坏事。
  
  “我一定尽力。”
  
  听到这样的回答,军官却皱起眉来,沉声道:“沈小姐坐堂三载便名满江南,若传言非虚,沈小姐救人是从未失过手的。”
  
  娉婷淡然一笑,在军官眼里看着,竟有几分超脱凡尘的味道,“传言罢了将军放心,我既是个大夫,就必当竭心尽力救人性命。”
  
  军官压低声音道,“沈小姐千万留心,此人极为危险,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您尽量不要与他交谈。”
  
  这样的要求在这样的地方并不算无礼,娉婷也就点了点头。
  
  军官这才下令开锁。
  
  “里面药品工具一应俱全,卑职在外等候,有劳沈小姐。”
  
  走进这间昏暗的牢房,娉婷才发现,与其说这是间牢房,不如说是为犯人准备的诊室。
  
  两壁铁柜,一壁木橱,陈列的尽是中西药品,几张桌台上摆的也是各式行医工具。
  
  阴寒,潮湿,昏暗,但却是难得的干净。
  
  人,就躺在那张被摆在正中央的铁台上。
  
  与其说躺,不如说绑。
  
  那人手脚都用粗牛筋带紧束在铁台上。
  
  犯人到底是犯人。
  
  但娉婷却看得出,这绝不是一般的犯人。
  
  这人只穿着一身极普通的破囚衣,衣服上虽满是新旧血污,但不靠近去瞧也能发现,这人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外伤,显然这衣服是从别人身上临时扒下来给他套上的。
  
  最让娉婷觉得他不一般的还不是这身衣服,而是这人的头面被黑色头套一直罩到脖颈。
  
  一眼看过去,就只能辨得出这是个男人。
  
  一切有关个人身份的痕迹都被或除去或掩盖,就算是朝夕相处的人,这般装扮也未必能认得出。
  
  虽是第一次见这样场面,娉婷却并不觉得奇怪。
  
  这些人都过的是刀尖上添血的日子,能让她只身进来接触犯人,虽也是隔着铁门上小窗口对里面目不转睛地监视着,但对她信任已是破例了。
  
  何况,比起当年沈二爷的谨慎,这完全不算什么了。
  
  如此病人在前,一切恐惧与疑惑都被悲悯怜惜取代了。
  
  脱下大衣,挽起袖子,娉婷才走近这个特殊的病人。
  
  以手试探,体表温度偏高,显然是在发高烧。
  
  娉婷却半松了口气。
  
  体温高,总比没体温强。
  
  见这人的手腕被箍着,娉婷就在摆着西医器具的桌台上取了听诊器。
  
  隔着破旧单薄的衣衫,微弱的心跳声通过听诊器传进耳中。
  
  有心跳,总还是好的。
  
  放下听诊器,娉婷伸手小心地解开那件囚衣。
  
  倒不是嫌这衣服脏,只是怕一不小心碰到被衣服掩盖的伤口,给这本就可怜的人再添痛楚。
  
  上衣掀开,现出两道被简单包扎的伤口。
  
  脓血已浸透了纱布,渗流出来,触目惊心。
  
  娉婷看得瞠目结舌,手上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像是被瞬间冰封在原地。
  
  却不是因为这两道伤口。
  
  而是看到一道伤疤。
  
  一道五年前缝合的旧伤疤。
  
  每一个大夫手术留下的痕迹都是独一无二的,外人看不出什么特别,但对有心的大夫来说,不管多少年过去,不管曾经的病人形貌上有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要看到那条出自自己之手的缝合痕迹,便会唤起记忆中有关这个伤痕的一切。
  
  何况是第一次亲手缝合的伤口。
  
  还是在爱了念了等了五年的人身上。
  
  在心里期盼了近两千个日夜的重逢,竟以这样的形式如此突然地到来。
  
  不知多久,才从强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滴滴滑过脸颊,落在那条从未在记忆中淡化过分毫的伤痕上。
  
  或是被这突然降落的温热水滴唤醒,一声轻微的呻吟传来。
  
  娉婷心中一动,几乎张口唤出声来,却倏然记起此时处境,慌忙掩住了口。
  
  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娉婷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
  
  好在是背对门站在,监视在门外的人尚未发现异样。
  
  但想在这样情境下只身救他出去,也绝不可能。
  
  甚至连话都不能说一句。
  
  说话。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娉婷没有转身,也没有抬手拭泪,而是动手慢慢除去那两道伤的包扎。
  
  一边扬声道:“将军,他这几天有没有用过什么药?”
  
  不让她与病人交谈,却没说不许她说话。
  
  他的伤痕让她认出了他。
  
  她的声音,他可还记得?
  
  娉婷清楚地看到那被捆缚在铁台上的身体突然一定,接着就是一阵急促却无力的咳嗽。
  
  透过监视口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妥,听娉婷问的也不是无用闲言,军官便精简地回道:“没有。”
  
  “谢谢将军。”
  
  伸手,在身体的遮挡下握住他被束住的手。
  
  清晰地感觉到他用尽力气想要抓紧她,却并没有多少力气。
  
  不知这五年来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一向谨慎机警的他又因何而落到如此境地,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想问,此刻却只能这样与他无言相握。
  
  一只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仍在小心地拆开那粗陋的包扎。
  
  伤口暴露出来,娉婷一眼便辨出是枪伤。
  
  虽已经过处理取出弹片,但这处理也与包扎一样,是极粗陋的。
  
  从感染程度看,至少是有五六天了。
  
  看着这样的伤口,他被捕的过程也大致能猜得出了。
  
  他是独自行动的,受伤之后或逃或战,伤口无暇顾及,就只做了粗简的处理。或许就是受伤口感染所累,他才落到了这里。
  
  看到这样的伤口,娉婷本能地想到清创。
  
  想要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自己松了力,他却抓得愈发紧起来。
  
  像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气,身体都在微微发抖着。
  
  即便被他这样抓着,挣开他还是不难的,娉婷却没动。
  
  她感觉到他不肯松手并不是在表达情感。
  
  而是传递信息。
  
  他不想让她施救。
  
  或者是,他不想活。
  
  一时间,娉婷无法单凭着紧紧一握而确定这样一个判断。
  
  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娉婷仍背对着监视窗口,“将军,他进来督军府有多久?”
  
  军官蹙起眉,这毕竟是与治病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还没等军官想好要不要回答,又听到另一句提问,“这些日子饮食如何?”
  
  紧蹙的眉微展,“今天刚到,尚未饮食。”
  
  两句话间,娉婷已得到确认。
  
  不是军官的回答,却是他给的答案。
  
  一边用说话吸引军官注意,一边用手在林莫然手心上暗暗比划了个“死”字。
  
  林莫然把这“死”字紧攥了起来。
  
  死。
  
  他求死。
  
  深深呼吸,吐纳间便有了决定。
  
  娉婷平平静静地取了药品器具,一针麻醉,然后稳稳当当地清创,止血,上药,缝合,包扎,注射消炎药品。
  
  作为一个大夫,仁至,义尽。
  
  洗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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