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雅各比的财产执行人?”
“拜伦·麦特卡夫,麦特卡夫巴恩公司。你估计你在房子那里要待多久?”
“我还不知道,直到我干完为止。”
“你可以把钥匙放在邮箱里,不用专门跑一趟送钥匙。”
02
格雷厄姆开车往雅各比家走的时候,心里像一条冰冷的小路一样呆滞。他的车速几乎超过市内刚并入的一个辖区的车速极限。他走错了路,在高速公路上停下来,通过地图才找到了一条沥青马路的入口。
他们遇害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在雷布维克船舱里加了一对六十五英寸的狄塞尔发动机,向起重机里的艾里雅格示意再往下来半英寸。莫莉下午挺晚的时候来了,他、莫莉、艾里雅格在一艘做了一半船身的驾驶舱里、一个遮阳篷下吃莫莉带来的大龙虾,喝着冰镇的德克司啤酒。艾里雅格向他们讲怎么样洗龙虾最容易,他从甲板上的锯末里抓起龙虾扇子一样的尾部。太阳照得海面波光粼粼的,把光影投射在盘旋着的海鸥身下。
汽车空调把水汽打到格雷厄姆的前襟上。他现在是在伯明翰,没有大龙虾和海鸥了。他的右边是山羊、牧马成群的牧场和林地,他左边的石桥区,是一个有很长历史的住宅区,有一些典雅的养老院和一些富人的房子。
他在一百码距离外看见一块房地产经纪人的牌子。雅各比的房子是马路右边惟一的一座房子。路旁美洲山核桃的树汁把沙砾小路弄得很黏,弄得车子的挡泥板嘎嘎地响。一个木工在梯子上装窗户栅。工人在格雷厄姆环绕房子走动的时候朝他挥了挥手。
房子侧面铺石板的阳台正好在一棵大橡树的树阴里。在夜间,橡树也可以把院子里的聚光灯的灯光遮蔽掉。“牙仙”就是从这里进入房间的,通过玻璃门。门已经换了新的,铝合金门框还闪闪发亮,而且带着制造商的标签。在玻璃门的外面有一个铸铁造的防盗门。地下室的门也重新换过了,崭新的钢板上还有牢固的锁。热水澡浴槽的部件在小路上的折叠式集装箱里放着。
格雷厄姆走进房子。光光的地板,死气沉沉的空气。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有回音。
卫生间里的新镜子再也不会映到雅各比一家或者凶犯的脸。每块玻璃上都有一块模糊的白色印记,是被撕掉的价签留下的。一块折叠的地板罩布放在主卧室的一个角落里。太阳从空空的窗户直射地板,格雷厄姆在罩布上坐了很长时间,直到阳光在地板上前进了一个护栏宽度。
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他在雅各比家遇害之后马上赶到这里,利兹一家是否可以免遭毒手呢?格雷厄姆想着,试着承受这个包袱的分量。
直到他走出房间来到野外,他的思想包袱也没有减轻。格雷厄姆站在一棵山核桃树下,弓着背,双手放在裤兜里,低头看着雅各比家房前连接公路的这条长长的车道。
“牙仙”是怎么来到雅各比家的呢?他肯定得开车。在哪停的车呢?半夜在沙砾石铺成的车道上行驶动静太大了,格雷厄姆想。伯明翰警方不会无动于衷的。
格雷厄姆走过狭长的车道来到路边。沥青马路两边有沟渠为界,一直伸到格雷厄姆看不到的远方。凶手可以开车越过渠沟,把车开进并藏在路边靠雅各比家一边的杂树林里,如果地面坚实而且干燥的话。
面对着雅各比家的马路的另一侧是通往石桥区的惟一入口。路牌上说明了石桥区有自己民办的巡查服务。非本地车辆是会引起注意的。一个人在半夜里独自走也会被注意的。在石桥区停车的可能可以被排除了。
格雷厄姆回到房子里,意外地发现居然有一部电话可以用。他给气象局打电话,得知案发前一天降了二英寸深的雨。那么沟里一定积满了水。“牙仙”没有把车停在路边。
一匹牧场里的马跟在格雷厄姆身后,随着他沿着白色的栅栏走到房子背后。他喂了它一棵草,然后转身来到院外建筑背后的栅栏旁。
他看到雅各比家的孩子们为小猫挖的坑时,停下了脚步。在亚特兰大警察局与斯普林菲尔德在一起思考宠物这件事时,他想像这些院子里的单间屋子会是白色,其实它们是深绿色的。
孩子们用餐巾把猫裹起来,用一只鞋盒子装殓下葬,还在猫的爪子间放了一朵花。
格雷厄姆把手放在栅栏上用手支着头。
一个宠物埋葬仪式,在孩子心里是神圣的。妈妈肯定走回了屋子,大人是不屑于为宠物祈祷的。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为失去朝夕相处的玩伴而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找到了面对这种痛苦的新的神经。一个孩子低下头祈祷,另两个也跟随。铁锹比他们每个人都高。埋完以后孩子们还要讨论此刻猫咪是否在天堂与天父和基督在一起。有好长一段时间孩子们没有大声吵嚷。太阳把格雷厄姆的脖子晒得很热,他这样站着的时候突然很确信一个想法:“牙仙”一定看着孩子们把猫埋掉了(一如他确信是“牙仙”弄死了猫)。他如果能看到埋葬情景的话是不会放弃机会的。
所以他没有分两次来到现场,一次把猫杀死,另一次杀害全家。他先杀死了猫后等着看孩子们发现宠物的尸体。
孩子们具体在哪里发现了猫的尸体已经不得而知了。警方没有找到任何在案发当天的午后,也就是惨案发生前十个小时,与雅各比家交谈过的人。
“牙仙”怎样过来的又是在哪里藏身的呢?
房子背面的栅栏后面就是灌木丛了,有一个人那么高,延伸三十码直到小树林。格雷厄姆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己用得皱巴巴的地图,打开平铺在栅栏上。上面显示在雅各比家后面有一条连续的狭长的树林带,大概有四分之一英里长,朝两个方向延伸。树林后面也就是南面的边界是一条管界公路,与雅各比家前面的那条路平行。
格雷厄姆开车从雅各比家出来回到高速公路上,用里程表计算着距离。他在高速公路上往南拐,来到他刚才在地图上看到的那条管界公路。他把车开回去,再用里程表记录公里数,然后再开回公路,直到里程表告诉他正好来到雅各比家背后的树林的另一边。
在一个住宅区的前面人行道不见了,这栋建筑很新,在地图上没有标记。格雷厄姆开车进了停车场。不少车已经很旧了,弹簧都松了。有两辆车底下垫了木料准备修理。
一群黑皮肤的孩子在一个没有网子的篮框前玩篮球。格雷厄姆坐在挡泥板上看孩子们打球。
他想脱掉夹克,可他知道腰带上别着的点四四口径特制手枪和平板式照相机会引人注意的。别人看他的手枪时他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尴尬。
有两个队在打比赛。八个孩子穿着衬衫组成一队,还有十一个小家伙没穿上衣,是另一队。没有裁判,只靠大声叫喊来判罚或暂停。
一个没穿上衣的小个子抢篮板球时被推倒了,气鼓鼓地走回家。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饼干,立刻加入了比赛。
叫喊声和篮球的砰砰声让格雷厄姆又打起了精神。
得了一分,一只篮球。这让他想起利兹一家曾拥有多少财产。根据伯明翰警方排除入室抢劫的可能性时清点财物的清单来看,雅各比一家又拥有多少?划艇和各种运动器材、宿营装备、相机、猎枪和渔具,这是另一项两家共有的特点。
由利兹和雅各比家先前的情景格雷厄姆想到后来在他们家中发生的一切,他无法继续看孩子们打篮球了。他深吸一口气,向公路那边黑黝黝的密林走去。
在松树林边上密密的灌木林随着格雷厄姆到达树林的深处而渐渐稀疏了,他很轻松地在落了满地的松针上走过。林子里的空气暖和又沉静。他的到来引起冠蓝鸦在树枝上的一片鸣叫。
地面缓缓地隆起,然后一条旱河出现在眼前,干涸的河床里长了几棵柏树,浣熊和田鼠的印记在红色的黏土上很鲜明。一些脚印也留在了河床上,有一些是孩子们的。所有的脚印都圆圆的,当时被脚压出来的软泥早已变硬了,都还围在脚印的周边。显然是好几场雨前留下的。
过了旱河地面又开始隆起,土质变成肥土,松树下有蕨类植物生长。格雷厄姆在闷热的密林里爬上缓坡,直到林子边缘他看到光线为止。
在树干之间他可以看到雅各比家小楼的上层。
格雷厄姆从密林的边缘向雅各比家房子后面的栅栏走下来,慢慢地下坡,来到栅栏前往院子里看。
“牙仙”很可能把车停在高速公路旁新开发的住宅区的停车场里,走过密林来到房子后面的小灌木丛。他可以把猫引到灌木丛里,然后淹死它,一手拎着死猫,双膝顺着路往下滑,另一只手把着栅栏。格雷厄姆可以想像猫被扔到空中,再也不能蜷起身子轻盈地四爪落地,而是砰的一声后背着地,重重地摔在院子里。
“牙仙”在白天里做了这一切——因为孩子们不可能在夜里找到猫而且把它埋掉。
然后“牙仙”等着看他们找到它的尸体。他会在酷热的小树丛里等一天吗?如果站在栅栏边他会从栏杆的缝隙被发现的。如果站在灌木丛的里侧,为了看清院子里的动静,他必须面朝窗户站着而正好被太阳晒着。他肯定会走回林子里边去,格雷厄姆也一样。
伯明翰警方并不傻。他可以看出他们拨开灌木丛的痕迹,把这当成凶犯可能落脚的地方而进行彻底搜查,但那是在发现猫之前。他们在这里搜寻的目的是想找到线索,废弃物或者脚印等等——而不是找罪犯当时的有利位置。
他朝雅各比家相反的方向又往林子深处走了几码,然后在斑驳的树阴里来回走动。首先他来到那块高一点的地面,能看到院子的一部分,然后在树下搜寻。
这样干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他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眼前一闪。亮光不见了,一会儿又找到了。那是一个饮料易拉罐的拉舌,半埋在一棵榆树下的落叶中。那是松树林里可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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