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谢谢你。”
“谢我什么?”
子昕没有回答,只是回身用带着毛线手套的双手用力抱了下对方,然后松开,两人一如既往地一前一后走在小镇的街道上。
“我们这儿很少下雪,即便有,也是像现在这样,稀稀落落,等到了地上,已经化成了水小学里学校会在春节前组织去影院看电影,可我不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进去,直到现在也是。每次都逃掉不去,其他小朋友又都特别期待,所以逃出来后,我就变成了一个人有一年,也是这样的小雪,被老师发现人不见了,以为我被拐走,急得到处找,结果在那边,”子昕一指连接环江镇东西两岸的那条跨江桥。说是跨江,其实只不过是跨过一条不算宽的支流罢了。
江水的气息和鞭炮的硫磺味混杂在一起,这味道不算很好闻,但他一点也不讨厌:“在桥下逮到了我,已经被冻得有些神志不清,我也记不清为什么当时会去那里了有一条淡黄色的小狗,不断用舌头舔我的脸,被舔过的地方湿湿热热,风一吹,又特别特别凉,所以它就不停地舔我被父亲抱回家,当时他还年轻,腰虽然伤了,却还是蛮有力气的回家后,我睡得很浅,好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狗叫声第二天醒来,我回到桥下,看见镇里人把一大块僵硬的东西扔进黑色垃圾袋我看清了,是那条小狗它没有熬过去”
郑修静静听他说着,在身后亦步亦趋。
子昕顿住脚步,微微侧过身来:“郑修,走在我旁边好吗?”
“好。”
“知道大年夜适合做什么吗?”
“做什么?”
“适合钓鱼,”子昕说:“你看,在江边上,视野开阔,镇里放的烟花全都能看到,最适合一边钓鱼一边看守岁。钓到的鱼呢,又正好作为过年的菜,年年有余嘛,一举两得,不是吗?”
南方的天气不容易让流淌的江水结冰,两人回家拿了用具,再回到江边,沿着斜坡小心地迈步往下,来到江边后打开折叠椅,连防风灯都不用点,就着漫天的烟火一甩鱼杆,就像模像样地垂钓起来。
时钟缓缓缓缓地转动着,烟火络绎不绝,两人说着有的没的,有时候欢呼,有时候沉默,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守岁的烟花愈发绚烂,郑修一偏头,左侧的子昕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一明一灭的火光柔和着半张脸的稚嫩线条。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解开棉衣拉链,小心地把人扶靠在自己怀里,用棉衣裹住。想到男孩刚才讲的往事,鬼使神差地低下头,伸出舌头比划着想舔一下试试,落到脸上,却成了一记轻吻。
有一刹那,希望岁月就像这样一直平静地流淌下去算了。
正在这时,鱼漂动了,怀里的男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即脸上一喜:“郑修,有鱼上钩啦,快帮忙!”
郑修手臂一空,赶紧跟着站起来,心里却在为自己一闪而过的消极念头懊恼。
octo,你注定是这个时代最璀璨的传奇。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感谢呱,木有票票z!
60 第五十八章
年初三,雪霁了。宋老爷子家上了漆的大铁门朝南敞开;宾客盈门;人声熙攘;后生晚辈们络绎不绝地登门拜访;一番桃李天下的好景。老爷子有个独生女儿,常年在外地的中科院工作;只在逢年过节回家给老父拜年,这一回来,她和她姓邱的丈夫就成了接待宾客们的中坚力量。
宋煜白早年带的学生尚且和这位邱夫人同辈相称;后来些的则愈发恭敬;到了子昕这里,愣是被连哄带骗地叫了人家一声“姑奶奶”,年约四十的邱夫人头一次被别人叫老了还这么开心;说了句等等,笑眯眯地递给子昕一个铁质的进口巧克力盒。
子昕掂量了下,觉得手感不太对,打开一看,惊喜地发现是一块超高性能的硬盘,有别于amr技术磁头,尚还存在于实验室里正在研发的特大磁电阻gmr技术,使硬盘存储密度的翻倍提升从奢想变成了现实。
“哇哦”这真是个古怪却又正中下怀的新年礼物。小家伙抱着硬盘美得冒泡儿,就连邱夫人趁机上下其手的捏捏亲亲都没有在意,倒是一旁的邱先生实在看不下去,忍无可忍地把女人拉走,这才顶着脸上鲜红的口红印子跑上了楼。
二楼的书房里,宋老爷子正好整以暇地守在那里。
“来来来,赶紧的,让我考考你最近有没有荒废学业”
网络是最优秀的老师,特别是对于子昕这样能够自由出入世界大部分文献库的顶尖黑客,去到京城以后课业并不紧张,他除了和linux一干人在网络世界里大搅浑水外,就是不断地穿梭于各种地方,触摸那些顶尖的学术知识,两人聊了没几句,宋煜白就嚷嚷着他已经没东西可教了,子昕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硬盘,就像他的同龄人把玩变形金刚一样。过了一会儿,还是老头儿率先沉不住气,“砰”地一声把一本手札拍到桌上。
面前这本厚厚的物体与其说是手札,不如称其为一大叠破烂的纸片。各种小纸片上写满了字,被人用胶带、胶水、书钉甚至米饭粒黏在一起,乍一看上去破烂之极,就像是一个人随意地把各处的便条纸收集起来一粘了事。
“给你,你这个吸血鬼!”
子昕放下硬盘,打开破破烂烂的手札看起来,不消一会儿脸上表情就绷不住了,乐呵呵地凑过去给老人捏腿:“我就知道老师对我最好了!”
“去去去,别给我来这套”宋老头儿扭头不理他,见子昕去翻那手札,又回过头忍不住叮嘱:“这是我早年参与研制华国第一台超脑的资料,你掌握了它,就意味着只要搞得到材料、人工和机床,就能自己组建一套国家级超级计算机组了!记住,看完后就彻彻底底烧掉它,不然你、我、楼下所有人、我们的亲人、凡是一切和我们有瓜葛的,都会唉,你该明白!”
“我明白。”子昕面色一整,认真地点头。
这天,一个男孩走进宋家书房,里面的交谈声被刻意压低,没人能够听清楚屋里人在说什么,直到下半夜,门才从里打开,是宋老先生。他面色沉静地走出屋子,反手轻轻合上了门,而年轻的男孩却一直未见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子昕只身待在宋家书房内,寸步未出,就连郑修也只能在门外和他简短地说上两句话,送去一日三餐,获知屋里人尚且平安,并在子昕的授意下和linux他们说明octo暂时有事无法上线。
手札上面的内容都是宋老院士退下国家科研一线后,凭借记忆一点一点默写下来的。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他已经不年轻了,记忆力不如从前,有些东西靠的是边写边想,边回忆边推算,有时候灵光一闪回忆起什么,便在手边的任何可以写字的东西上记下几个参数,就这样日日月月,才有了这本足以令世界多国特工间谍争得头破血流的手札。
春节过后,学校已经开学,为了这边的手札,宋煜白替子昕向姚易之通信请了假——当然理由不会如实以告。说得难听点,像他这样参与过国家战略科研建设的人物,即便如今隐退,与外界的交流也是被明里暗里监视、限制着的,但毕竟考虑到面子问题,宋煜白在家关门做个什么事,在不与外界沟通的情况下还不至于被紧盯不放,所以无论是对姚易之,还是其他任何人,包括子昕的师兄师姐们,都只是编了个无关痛痒的小借口,即便他以后也可能会在慎重思虑后把手札上的内容教给其他值得信赖的学生,但每个学生都是互相隔绝开来进行的,免得引起麻烦,牵连一群。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飞快过去,书房门终于被打开,一道人影缓缓走出,身后的窗户大开,最后一丝纸张燃烧的焦味飘散殆尽,男孩的头发有些长了,被他随便地别在耳后,配着一副大大的黑眼圈,形象看上去颇有些颓废,不过精神却很好,手札对于一个黑客来说,价值已经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了,它也使这个被科学灌溉成长的少年,整个人的气质在一小段时间内发生了巨大的蜕变,锋芒沉静下去,变得深邃起来,跨出房门时的一瞬间,来不及脱离状态的眼神幽明锐利,一瞥而来的风采让守在门外的两人俱都微微一愣。
郑修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番面前人,什么也没问,扶住了他:“去睡一会吧。”
子昕望着他,突然放松一笑,两个月没开口让他有些失声,只能向对方点点头。一些在普通小孩脸上不会出现的神情褪去,就好像是幻觉一样,又回到了那个可爱的小家伙。
两个月来不分日夜地强记苦算,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说起来容易,事实上又有几个人能说到做到。子昕出来后好好睡了一觉,醒来被老爹拖着往体重秤上一站,在郑修手底下养出来的珠圆玉润愣是掉了个精光。
之后几天就该在家和郑修收拾回京的行李了,与此同时,葛铮却突然找上门来。
“还记得你以前写的那个用borlandturbopascal编写的远程控制程序吗?”葛铮连比带划地帮着子昕回忆:“就是宋老师收你做学生的时候,听说是在中学学校里写的?”
某人想了想,点头:“记得,怎么了?”
“我想帮你开发它,”葛铮说:“我觉得这个程序用处非常大,好好开发一下的话,能有大前途,无论是卖给软件公司还是自己做,前景都很可观,只要你点个头,剩下的交给我来,到时候你手里会有股份,赚了就能拿钱,没赚你也不赔,怎么样?”
“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我是你师兄嘛,这事宋老师知道,他也赞成滴!对了,那程序你有给它取过名字吗?”
“唔当时的灵感是来自于一只鸽子就是希望程序像鸽子一样从防火墙的缝隙中飞越过去,来去自如咳,那种东西也不用太在意啦,名字你自己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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