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苍白的不正常的面色,竟然在心疼!
而她对着他的表情,像极了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礼貌但疏离。
他与她,如今如同路人。
这个认知,让他的剑眉动了动,指尖蜷在一起,有些发紧。
“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休息了。抱歉。”
穆天晚的眼睑在打架,可是徐岑东还站在那里不走,她只好出言提醒。
岂料,她这一句话,让徐岑东突然变了脸色,“怎么,赶我走?你攀上了莫家的高枝,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垫脚石了!”
穆天晚本来累极,她现在身体刚恢复,别说刚才还洗了澡,就是说说话,都觉得困。可是一听见徐岑东的话,她突然就有了精神,因为好笑。
实在是好笑!
经历了这么多,过了这么久,徐岑东却好像从未变过,还是一样幼稚,也龌龊!
只是,她却不会像以前一样生气了。
对这个人的所有爱和期待,在那次自杀中就结束了。
她努力坐起来,并挥挥手,让徐岑东靠前一点,直直床边的凳子,“你先坐。”
待徐岑东皱着眉坐定,她才对着他勾唇一笑,“你什么时候能够成熟一点?这样说我,你真的会开心吗?”
“我承认之前我也有不对。两个人婚姻的失败,不会全是一个人的错,我若当初能够不钻牛角尖,什么都跟你好好说,或许你也不会做的那么绝。”穆天晚真是累了,才说两句话,精神又不继,靠在床头,“所以,最后我们都受到了惩罚。”
徐岑东冷笑一声,“穆天晚,我能把这当做你的后悔吗?”
穆天晚直视徐岑东的眼睛,又笑了笑,“算,也不算。”
说完,她转头不再看他,慢慢看向窗外,天空一丝云也没有,蓝的让人看见就觉得心里清明澄净,偶尔有飞鸟飞过,划过通体蓝色的天幕,带起生命的涟漪。
“徐岑东,经历了这么多次生死,我不想再恨了。恨人,是太过耗时耗力耗心的事情。生活除了这些,其实还有更美好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发现。”
她抿唇笑起来,“徐岑东,忘记以前吧,以后好好生活。”
穆天晚侧着脸,因为太过消瘦,让整个侧脸线条更加明显而柔弱。勾着唇角的样子,更是让侧脸在微光中透出白色光亮来。徐岑东看着,眼睛忽然觉得难受起来。
沉默很久,他才开口,“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放在心里的那个穆天晚,不是歇斯底里的那个穆天晚,不是精神奔溃一碰触就会尖叫的那个穆天晚。现在的她真的如同新生。
心里晦涩,不知滋味。
此时的她,美好如同一片荷,清丽绽放,久久留香。
这样的穆天晚,竟不是因为他。
他知道她的意思,她已放手,徒留他一个人,用那些恶语相向,遮盖着自己的不放弃。
“祁谦佑他对你好吗?”徐岑东似乎斟酌很久,才试探问出。
穆天晚被他突然而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怔了半响,撇撇嘴,“你问这个问题,真的好难回答。”
“为什么?”
穆天晚蓦地转头,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徐岑东,“你是男人,是不是更懂男人一点。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车祸,当时被宣布几乎不可能醒来的时候,祁谦佑每天都会陪着我,可是现在我好起来了,他竟然一次都没出现过!为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纠结在心里,让她寝食难安。可是在何叔何婶这些亲人面前,她一直隐藏的很好。恰好如今徐岑东问起,她几乎迫切地想要通过这个男性寻求答案。
徐岑东几乎不敢相信,她能这样坦然地向他问起这个问题,面目有些紧绷,手紧握,青筋外露。
可是,他说不好这是什么感觉,像一直属于自己的糖果突然被别人抢走。
他想起方才她说的话,能不能成熟一点。
苦笑一声,他才开口,“不知道。”
近情情怯罢了,可是他不愿意告诉穆天晚,就当他最后一次自私。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穆天晚满怀期待等待徐岑东为她解疑,却换来一句不知道,失望的点点头,应了一声。
徐岑东临出门,想起了方洁一直唠叨想见见穆天晚,他顿住,回头,对穆天晚说:“我妈想见见你。”
方洁?
穆天晚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妈阿姨,身体还好吗?”
徐岑东挑眉,竖起指头指了指,“就在12楼。”
“生病了?怎么回事?”穆天晚有些吃惊,方洁一直很注重养身,身体一向很好的。
徐岑东没回答,笑了一下,推门而出。
穆天晚咬唇,绞着手指,清亮眸子里有光忽明忽暗。
她猜出来了
**
这个晚上,她睡得一点都不好,全是梦。
一会儿,她梦见方洁吐着血向她控诉;一会儿,她又梦见徐岑东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呼吸不上来;一会儿,她又梦见祁谦佑的身体竟然在消失,她冲上去想要抓住,却只能穿过他虚无的手。
她吓得一惊,只觉得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月光透过厚厚纱帘还是顽强透出一点,洒在地板上,点点亮光让人看着舒心。她在朦朦胧胧中看这亮光,才觉得心里稍安。
想起自己那些荒诞的梦,她有些好笑地起身,去端了水,可是迷糊中,手不稳,水杯掉落,她一惊。
忽的,水杯被人伸手握住,然后递到她手里。
她看着不知何时冒出的高大身影,眼眶有些湿。
“我以为你不会出现了。”
祁谦佑不说话,帮她把被子提了提,让她不要受凉。
周身一暖,穆天晚几乎咬牙切齿地猛地握住他要离开的手,不放开,“你没什么要跟我说?”
微弱的光里,她的脸半明半暗,祁谦佑能感觉到她固执盯着他的眼神。
他不说话,她就不放手。
僵持一会儿,祁谦佑突然叹口气,俯下身亲亲亲吻她的额。“对不起。”
不过是三个字,却如同击中穆天晚的泪腺,她突然死死揪着他,呜呜哭起来。“祁谦佑,你混蛋!”
太混蛋了!骗心骗身,得手后就想逃离了!
她自己哭还不解恨,一口咬住祁谦佑的手。
不重,但也决不轻,让祁谦佑微微皱了眉。不过,很快,他就笑着松了眉,由着她咬。
等穆天晚放开,他才轻笑,“解恨了吧?”
穆天晚破涕为笑,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握着水杯抿了口水,“还好。”
祁谦佑坐在床边,在微光里用视线描绘穆天晚的眉眼,墨黑眸子亮光闪闪。
“你没和苏烟订婚?”
“嗯。”
“你要回了穆宅?”
“嗯。”
“我想回穆宅看看。”
“好。”
“我有些怕。”
水杯被祁谦佑接过,穆天晚慢慢躺下去,祁谦佑给她盖好被子。
“你会陪着我吗?”
祁谦佑握住她的手,“会。”
穆天晚似还不放心,使劲握握他的手,“你保证。”
祁谦佑慢慢躺下去,躺在他身边,抱着她,“好。我陪着你。”
男子气息扑鼻而来,穆天晚这才像真正感觉到祁谦佑的存在,握着他的手在胸前,安心地慢慢闭上眼。
祁谦佑因为她这个小动作,笑起来,凑近她,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
**
“喂,祁谦佑,这里不是这样好吗?鞋架是放在工作室外间的。还有那个羊毛毯,要放在我的椅子上,那个缝纫机往后往一点,还有”
穆天晚说着说着,突然不好意思冲着祁谦佑笑了笑。
祁谦佑挑眉,“还有呢?”
穆天晚笑着摇摇头,“先就这些了。”
穆宅已经被他收拾的如同当初。只是她怪他一直不曾出现,故意刁难,没想到他半点不耐烦都没有,反倒是她说着说着就不好意思了。
“祁谦佑,我是不是很过分。”
祁谦佑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穆天晚将手里的衣服砸过去,“讨厌。”
才一扔完,她就红了脸庞。她竟然在撒娇吗?
岂料她这副娇羞模样,让祁谦佑笑声更大。
**
两个人看完工作室,穆天晚想去看卧室,可是刚说完,看了看自己的腿,有些落寞的沉下脸。
复健治疗很好,可是她的腿一直没能站起来。
祁谦佑低下身子,看她的眼睛,“我背你上去。”
许是他眼神中的鼓励奏了效,穆天晚摆脱这种身体失控的无奈感,拽拽他的耳朵,笑起来,“好。”
他的身材高大,背部坚实,穆天晚俯在他背部,环住他的脖子。“如果我以后都站不起来怎么办?”
“不会。”
淡淡语气,却像是笃定,穆天晚唇角弯了弯。可是却用手锤了一下他的肩,“喂,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吗?”
“说什么?”
“嗯,譬如,没关系啊,你站不起来我就养你一辈子。再比如你站不起来,我就是你的腿”
“打住,我会笑场的。”穆天晚太轻,祁谦佑虽然也并不是很费劲,“你不是刚获了时尚设计大奖么,不用我养你也能活一辈子,而且,我也当不了你的腿,太粗。”
“噗”穆天晚被他的冷幽默逗得锤着他的肩膀轻笑,“一点也不浪漫啊。”
刚好走到穆天晚的卧室,祁谦佑推门,问道:“那么现在呢?浪漫吗?”
玫瑰围成的心形图案扑在卧室中央的地板上,通向床铺的是一条红地毯,两边是香薰灯,淡淡芬芳,让整个卧室呈现出一种柔和温暖的气息。
穆天晚看着这一切,呆住,直到祁谦佑将她放到床上,她才愣愣地看着他,“这是”
祁谦佑单膝跪地,拿出戒指,唇角勾了勾,“求婚。”
穆天晚惊得张了张唇,她完全没有想过会这么快,思绪翻腾,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会吃惊,会觉得太快,会觉得毫无准备。可是”
祁谦佑握握穆天晚的手。“我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