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狗剩直说要隔天去一趟镇子上!刘打铁是又心疼自己大儿子,又舍不得这来钱的买卖,自己要顾着些李大花和双胞胎,晚上不好起身,正好这门生意是跟山官一起的,他来帮忙也是理所当然……
狗剩靠着装着土炉子和铁桶有些温热的筐子,随着板车的晃动,头一点一点往下扎。
山官给刘打铁打了个招呼,把板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狗剩迷迷糊糊的问道。
“没事儿,你歇着,到了我们叫你!”山官轻声说道。
“唔。”
山官和刘打铁把木柴放平,让狗剩能躺下来……
如此,连轴转的忙碌了半个月,狗剩算了账,除去铁通在内的各项成本和每日交给李大花的钱,还赚了有六百多个铜板儿,分给山官三百个铜子儿,自己还有三百多文钱,狗剩就坚决不肯每天都往镇子上赶了。
李大花在厨房门口跳着脚骂,“……要是老娘前两年身子骨稍微好一点儿,哪轮得到你们爷儿两个做主……两个懒汉,今天有口吃的了就只管困觉……”
刘打铁在旁边低声劝。
李大花每每一闹,几个小的就吓得直哭,家里一片鸡飞狗跳。
狗剩干脆抱了鸡蛋出门。
前些日子忙,狗剩买了包糖,每天拿两块给柱头,叫柱头去给李少爷挖野菜,狗剩也就没对这件事儿上心了,还当那大少爷早就离开了。
今天晚上不必急着熬汤、摘菜,狗剩抱着鸡蛋在外面转悠。
“路、哥!”鸡蛋蹬着好几下腿,仿佛废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两个字。
“嗯,对,哥哥抱着鸡蛋走路!”狗剩慢慢一个字一个字重复道。
“都、都……”鸡蛋用力说道,嘴角一条透明的丝线落了下来。
“鸡蛋想自己走?”狗剩猜测的问了一句。
鸡蛋还是用力蹬着腿。
狗剩把鸡蛋放下来,扶着鸡蛋歪歪扭扭的试着往前走——就两条腿,仿佛打了无数个结似的,前后迈怎么也迈不出去,没往前走几步,倒是把狗剩累的够呛。
快三岁的孩子了,口水还止不住。
“吞,看哥哥,嘴里,用力吞!”狗剩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
鸡蛋呆呆的看着狗剩,也不知道明白了没,狗剩拿挂在鸡蛋胸前的破布给擦了擦下巴……
等天擦黑,狗剩才晃回去。
李大花脸色还不大好,好歹已经冷静下来。
“娘,您别急,我心里都有数,我们卖的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哪有人天天愿意花钱吃的,隔一天去没准生意才更好呢!”狗剩赶在李大花开口前就解释道。
狗剩给大荣和鸭蛋送了一次,杨凌义和李青远两个小的吵着还想吃的时候,两人直接砍了排骨回来炖汤,挑最好的蔬菜往里面下,想吃面疙瘩也简单,舀了汤出来煮一碗就是,还有肉骨头啃,跟狗剩做的不过就是少了那么点儿韵味儿!
李大花“哼”了一声,“老娘就是看不惯你那懒骨头相!”
狗剩“嘿嘿”笑了两声,“娘,刚刚鸡蛋说话了,还要自己走路呢!”
李大花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去逗鸡蛋说话,“真的,来,鸡蛋,叫声娘听听!”
鸡蛋含含糊糊的发了个类似“娘”的音,李大花立即就眉开眼笑的。
屯子里和李大花娘家已经开始怀疑鸡蛋有问题了,李老太太上次还偷偷问了李大花一次,叫李大花又拿有人三四岁才会说话这先例挡了回去。
“娘,您看,我在家也没闲着,柱头老大了,连最简单的账都算不清,以后怎么办?”狗剩趁机继续说道。
“就你事儿多,你老子娘小时候都没人教,还不是把你们几个生下来了!也没人管你,你怎么长这么大了!”李大花“呸”了一口,抱着鸡蛋进去了,放在炕上教他走路。
狗剩摇摇头,进厨房给大草和花伢帮忙,准备吃晚饭。
刘打铁和山官两人在镇上忙了一天,晚上回来还趁着天没黑往地里去了。
狗剩叫巴巴的守在厨房门口的柱头去把人叫回来。
这一段时间要卖吃食,一家人都跟着沾光,喝了半个月的骨头汤,个个脸上都有了几分血色……
第二天,狗剩一觉睡到日头高升才醒来,只觉得骨头都睡酥了,在床上用力伸了懒腰才爬起来。
“娘!”
李大花坐在院子里打箩筐,“起来了!给你留的饼子在锅里!”
狗剩应了声,洗漱后,拿了难得吃一次的饼子边吃边往山官家走。
兔子有几天没去看了,前两日,大草和花伢喂得时候发现又死了一只公兔,已经喂了大半年了,眼看就可以配种,拎着有三四斤重的兔子,好不心疼,刘打铁把兔子剥了后,叫李大花送回了娘家,捎了两筐越冬的白菘和萝卜回来。
山官去了地里,花伢带着小九在家里洗衣服,给狗剩开了门。
狗剩顺手就把没吃完的最后一口玉米饼子塞给了小九,走过去探头往柴房里看,惊喜的发现有两只个头大些的公兔子也开始发情了。
“花伢,来帮帮忙?”狗剩叫道。
花伢在身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狗剩撑着栏杆跳进去,把发情的两只公兔子抓出来叫花伢分别放到两个大些的母兔圈里,又额外给这两个圈多抓了一把洗净晾干的草扔进去。
现在兔子大了些,已经不用把草切碎喂!
那公兔立即追着母兔转起了圈,嘴里发出长长短短的叫声……
李大花就是身体不好也闲不住,上午打了半天的箩筐,下午又麻利的串菜串子,整整齐齐的码在一个洗净的箩筐里,明天只管用,又挑了好烧的柴出来,劈成合适加在土炉子里的大小。
狗剩要帮忙,李大花一通海喷,叫狗剩只管歇一天——若是不暴躁起来,终究还是晓得心疼自己大儿子!
有了点儿空闲,狗剩就想着看书,跟李大花说了一声,往大荣家去了。
院子里,孙婆子跟几个年龄差不多的老婆子围在边上一颗柳树下一起眯着眼睛打柳筐,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儿。
“孙婆婆,王婆婆,李婆婆……”狗剩依次叫了过去。
“哟,狗剩啊!”
“是打铁家的大小子!”
“都长这么大了啊……”
“狗剩啊,怎么都不见去找我家小子耍……”
……
狗剩一律支吾一声应付,好在几个老太太倒也不是真的要回答。
“进去吧,你大荣哥跟远远在屋里!”孙婆子笑着说道。
狗剩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进去,把几个老婆子的打趣声抛到身后!
大荣自己拿木板刻了个棋盘、棋子,都打磨的光光溜溜,正教李青远下棋。
“大荣哥!”
“狗剩哥哥!”李青远叫了一声,又继续摆弄圆溜溜的棋子。
“噢,狗剩来了!”大荣站起来,从柜子里端了一小盘红彤彤的干枣子推到狗剩面前。
这个东西在这一带算是稀罕东西,冬天太冷,回暖又极快,很少有水果在这里能长好,山上只有野草和灌木最茂盛,少少的几根野果子树也都长得七歪八扭,一年到头也没看到有几个果子。
只是一盘干瘪的红枣,狗剩觉得嘴里的唾液迅速的增多,硬强迫自己不去看。
“你尝一点儿吧,小远的爹娘派人送过来的!”大荣抓了把塞给狗剩,剩下的放在李青远手边。
狗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生意做得怎样?今天怎么没去?”大荣看都没看棋盘,随手把一颗棋子往旁边移了一下。
李青远抓着一个枣子,另一只手在棋盘上比比划划,好大会儿才动一步。
“还成,今天歇一天,明天再去。”狗剩把嘴里的渣子都咽下去后答道。
“生意不错就好!”大荣微微点了点头,“柱头还在给杨地主送野菜?”
“前几日还送了,这两天不晓得!”
提起这个,狗剩就想到那个自觉高雅的李少爷,立即就有了满肚子的话,“大荣哥,你是不知道,那个李少爷,看着我跟我爹刨地,还要吟一句诗,说什么‘闲适’之像,真是搞不清状况还乱装,大荣哥,你说读书人是不是都这样……又是什么‘闲云野鹤’的日子,我们抢收的时候他是没看到呢,纯粹是吃饱撑了没事干的少爷才会这样觉得,听了就叫人来气……”
狗剩“霹雳啪啦”说了一通,最后总结了一句,“人说满瓶子水不响,半瓶子‘哐当哐当’就是这样了,没得叫人笑话!”
大荣嘴角越扬越高,听到狗剩最后一句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听到没,青云!”
狗剩猛地回头一看,前几日一直由杨地主两个大儿子陪着在屯子里转悠的李少爷赫然就站在门口。
“呃、啊……”狗剩吭哧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青云脸上神色及其古怪,也是半天没说话。
“三哥!”李青远叫了一声。
“他是远远本家嫡亲的哥哥,这次来看看小远,顺便送些东西过来!”大荣介绍道。
狗剩装傻“嘿嘿”笑了起来。
“哼,我们读书人是不是都这样?你知道?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尔’!我是不知道农人生活疾苦,却还到这偏野之地看了看,你呢?要不要跟了我去?”李青云条挑衅的说道。
“是,是,李少爷说的有道理……”狗剩眼睛盯着棋盘连连应声,根本不敢跟人对视。
这话本来没任何问题,但是偏巧有个老婆子进来倒水喝,把这话听了半截去,回去跟自家媳妇儿说了。
等狗剩又去了一趟镇上,李大花欢天喜地的问狗剩的时候,屯子里已经传成——在杨地主家做客的城里少爷要纳狗剩为偏夫,狗剩走了大运,后半辈子就是叫人伺候的好命了!
“娘,快别胡说了!”狗剩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李大花喜气洋洋的继续说道,“看着是个老实相儿,内里傲的要命,去年在你姥姥家玩儿,你大舅家大表妹闹着要当你新娘子,你姥姥姥爷几个舅舅哪个不开玩笑,老娘还没说话呢,你就堵死了,不就是瞧不上你表妹那鼻涕样儿……”
“娘!”狗剩叫了一声。
“好了,不说这些!”李大花摆了摆手,“娘的意思是说,管那些长舌妇怎么说,她们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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