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沉吟了一小会儿道:“我小时候曾同爹爹参加过一回,记得不清了。但是那排场确乎很大。”
“金銮殿?”
阿林摇摇头:“不,在金銮殿外。”
我惊呼了一声。
“那一回天子还不是当今皇上,是他的父皇。那辰光戏子还不受重视,代表我大楚的乃是乐师们等等,哪时候太皇极爱凉夏的曲子,那,那桂师父好像是在那个时候被献进来的。”
我“咦”了一声,用一只手臂撑起了身子,就着月光看阿林的侧面。
“对,他奏的时候我就在最靠近他的地方难怪这样眼熟”阿林轻声道,“他那时奏的是一曲《舞青州》,太皇似乎就是被那首曲子所打动,将他赐为第一乐相的。”
“第一乐相!”
“没错是这么个叫法。”阿林渐渐回过神来,我仍沉浸在对那当年桂师父的风光的想象中。直到觉着身下阿林的面色有些不对劲,才回了神:“怎么”我睁大了双眼,阿林竟仰起了脖颈,将唇贴在了我的下颚上。我顿时一动也不敢动,心脏开始狂跳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腔,那温润的触感仿佛点着了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的耳朵蓦然火烫起来。阿林的唇渐渐移动了位置,向上叼住了我的耳垂。我颤抖了一下,感到他轻轻地咬了咬,然后松开了。我觉察到他呼吸有些不稳地说:“明早还要早起睡吧。”
我的手一松,身体倒了下去。我慌忙转了个身,背对着阿林,生怕心跳被被他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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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八章 。。。
三月十七是进贡节。自打我知晓这节日以后,便无一晚不在坐着那关于胡人的梦。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这身子也是个半胡人的缘故,竟然对他们的到来分外期盼。又似乎只是想要看看那所谓的楼兰人、凉夏人、穆吉人是否长得都是金发碧眼。
昨夜我又做到了那梦,只是这一回出来的楼兰人却不是那身段妖娆的舞姬,却是一个金发的舞剑者,身形瘦长匀调,端得好看。但当他一转过脸来时,我却吓得去了半条命。那“师父”的黑眼就这么牢牢锁住了我,然后将手伸向了我,一把扯下了我的人皮面具
我惊醒过来时用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脸侧,阿林被我惊醒,恹恹地看了我一忽儿才爬起来:“怎么了?”我看着他有些发黑的下眼睑,支吾了两下,最后道:“不没事。”阿林爬起来看了我一会儿,将我脸颊一侧的发撩到耳后,道:“梦到谁了?”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笑起来:“没事儿,就是梦里头从桥上掉下去了。”
阿林道:“好事。长骨头呢。”我听了这话方才还对他那心有灵犀有几分窃喜,这会儿却一阵憋闷。阿林竟然拿身高挤兑我。阿林的个子的确高,我估摸着总有个一米八,但是我——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不禁眼角有些抽。也不知道一米七到了没有。“你才十六,时候还长着呢。”阿林也不知怎的,这一早起来竟然有闲情同我调笑,我一个翻身跃下来,伸个懒腰道:“这立马就要放鞭炮了,我们可得快些。”说罢穿了鞋就要出去。阿林一把拦住我,好生将我胸前衣襟扣了,又一件件套好了中衣、外衣、氅子,这才拍拍我的脑勺道:“去吧。”我摸摸被他拍的地方,嘀咕了一句:“老妈子似的”便忙脚底抹油。回眼见看到阿林嘴角的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说到要放鞭炮,罗七最是开心。一群半大小子和猴儿似的抓起了那一筒筒大清早送来的爆竹在怀里抢着。老爷子在一旁直叫危险也没听。我竟然起了性子,也扑了上去争抢那爆竹。见到我,罗七愕然了一下子,被乐然抢了去,他立刻哇哇叫着扑了过去。我好歹有些功夫,凭着手段灵巧,竟然叫我连抓了四五个。阿莫一看,不干了,哇地叫道:“九袖使坏!”这下子罗七、乐然、小良等全虎视了过来。我一看不好忙撒腿就跑。却迎面撞上了着了衣裳出来的阿林。他劈手夺过我手里的爆竹,轻斥道:“你也好意思和小孩子抢?”
我一愣,竟就此顿住了。阿青从阿林手里拿了那四五个爆竹去,笑嘻嘻地看着我道:“就是!”说罢好声好气地平分了爆竹给大伙儿,两人分到三个。
我一省神回过念头来叫道:“不对,我比他俩还小呢!”
可是这会儿已经迟了。我和阿林拿到那三根细弱的小爆竹,有些无从下手。回头看乐然和罗七,两人正在夺抢那一筒多出来的。阿莫却已经点着了。“这大清早的就放?”我回头问阿林。“就是为着大清早,图个吉利来着。”小眉说着递来一个火折子。我抢是抢了,但放炮仗却是不敢的,于是讨好地朝阿林笑笑,将那三个爆竹一股脑儿塞给了他。阿林看着我似乎翻了个白眼,接过了那三筒爆竹,寻到一片空的地方,拿火折子去引了。我屏着气,一见那火星儿出来了,慌忙叫道:“阿林,快过来!”阿林从容不迫地小跑了两步过来,他身后的炮仗一飞冲了天。顿时,院子里“轰隆”、“噼啪”声响成了一片。我捂着耳朵一个劲儿地推阿林去放,阿林来来回回跑了三趟终于将那炮仗放完,回头来便替我捂了耳朵,抬头看那纷纷扬扬落下来的红纸屑儿。那一刻众人的叫喊声都有些哑,我有一会儿觉得这儿仿佛不是皇宫,看着那天自有一片空旷。难怪阿林这样喜欢在天井里望天。我回头看喧闹中的阿林,谁知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这下我满眼便全是阿林清殷的笑容了。
正出神间听到小眉轻轻咳了两声,我忙移开目光,见小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俩,不觉脸上一红。“我想呀,也就阿林能制住九袖。”小眉这般打趣一句,怕我恼羞成怒,忙小步跑了开去。我也果真要去追她,却被阿林拦住了。“以后对付不迟。”他笑着说。
上午是那些使节们进献的时候,我们这些戏子自然是不得参加的。我们得要傍晚在各国互相助兴的那一席酒宴上上演。于是放完了鞭炮,大伙儿排戏的排戏,不排戏的便寻到那些路过的小太监,打听打听那头的动向。罗七也最爱听那些奇珍异宝,听得是满脸馋涎,回头就大呼小叫地咋呼。我们便也粗粗得知道凉夏这回带来了多少金银、珠宝,穆吉运来了多少香料、布匹,楼兰送来了多少美人、瓷器那凉夏自然还多送了一个公主。听说那公主是蒙着面的,眉心点了朱砂痣,穿着削腰裸肩的金裙,腰际上别着金叶子,脚踝上套着金铃,每走一步路都泠泠作响。别是那一双碧眼,迷到了金銮殿上多少大人。
我听着也向往起来,到底想要看看那外邦的风采,乐然安慰说咱们下午就能见着,顿时我和罗七心里都痒痒起来。
长叔见我们这般没出息,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道:“告诉你们这几个小屁孩子,长叔我当年也是见过这外邦的美人的。”
我一听,顿时来了劲,和罗七一人搬来一张凳子,紧挨着他坐下了。那头乐然也忙抓耳挠腮地寻来椅子,就连阿莫和阿青也带劲儿的摸了凳子过来坐下,把长叔围得是里外三层。长叔一见这架势,有些冒冷汗,将手连摇带摆地说:“这”
“长叔,你该不会是编来骗骗咱们的吧?”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长叔被我这么一说,立刻挺起了凸现几根肋骨的胸膛,拍拍心口瞪着眼睛说:“谁说我骗人?臭小子拿椅子来!”阿莫忙乐颠乐颠地去搬椅子。长叔坐下后舒了口气,俯低身子睁大了眼睛对我们说:
“我告诉你们,那可不是我长叔吹。当年呀,在那杜陵河畔,就有那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外邦美人。长叔我也是去过江南来的,那时候还没和老伍搭伙呢。”
我一回头,正看见阿林站在不远处扒拉初绽的桃花,于是朝他招了招手,将他也引了过来,和我坐在一条小长凳上。阿林听着那长叔侃,奇怪我们这是在做什么。我问:“阿林,那杜陵河是啥?”
阿林看我一眼,似乎已经为我这不识世事所习惯,脸色微红道:“那杜陵河是烟花酒巷之地。”说罢有些责怪地看着长叔,长叔咳嗽了两声转过眼去不看阿林,我推推阿林,怕长叔见了他不说下去,又道:“你走远些,长叔不高兴讲了。”阿林无奈地看我一眼,可我正聚精会神地听着长叔的事儿,便起身又回到了那桃花边。
想来,那杜陵河是和秦淮河一样的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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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三十九章 。。。
想来,那杜陵河是和秦淮河一样的所在了。
“杜陵河畔呐,有一座最大的红楼,叫做添香楼。里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每一个出去呀,都是可以进皇上的后宫的”
“长叔,红楼是什么?”阿莫年纪小,竟然就这么脆生生问了出来,长叔一愣,朝我们看看,见到我们的脸色便将脸一板道:“小孩子打听这个干什么?别问!”阿莫委屈地缩了回去,小声嘀咕道:“这不是您在说么”
长叔当作没听见,继续道:“我去的那阵子,添香楼正出了个头牌儿,听说美得那是一个不可方物!摆到在其脚下的才子佳人那是数不胜数哇”我心里直笑长叔乱用词儿,却不敢打断他,只竖着耳朵听下去。
“我老长一听,那可来劲。我那会儿正想去添香楼一探个究竟。可是可是”
“可是囊中羞涩。”我毫不留情地笑道。
长叔瞪了我一眼,老脸一红骂道:“臭小子打什么岔!”我笑得腹痛,面上却道:“成,您继续!”
“我想:这杜陵河我去了几座红楼牌坊了,不过如此。可是添香楼这最最出名头的我却一个也没见着过。这哪成。长叔我听说第二日那为头牌就要首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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