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的车也磷磷得停了,孟清菊从那车上下来,来到咱们的车旁边,悄声问道:“爷——”楚冥玑的脑子也不知想的什么,只是给了孟清菊一个眼神。那狐狸似的精人立刻会意,上去道:“几位好汉”孟清菊话还没说完,那其中一个彪汉双眼一瞪,显出几分凶悍来道:“文诌什么?!全部给老子下车!”谁料孟清菊好整以暇地袖手道:“敢问几位好汉可是抢车的么?”这直白的话一出,那头愣了,我也愣了。几个彪汉互相对视了一眼,大笑起来:“你小子还有几分眼色。老子就是来抢车的若是你们敬上的东西多,老子也就放你们一马,让你这细皮嫩肉的半点不留伤地从老子刀下滚过去。另外车里的,全给我下来!听见没有?” 孟清菊遂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心里暗叹了一声,拿眼望着楚冥玑。这皇帝面无表情地道:“既然相邀,咱们便下车罢。”
幼滋和小悄一听这话,便立刻跳下了车去,小悄先下的车,外头那几个彪汉立刻吹了一声口哨。其中一个对那头儿道:“头儿,这里头还有个娘们!”随即,几人荡笑了起来。但待幼滋一下,我觑着那方才说话的人眼儿都直了。“头儿,有俩呢!”幼滋形容姣好,又是太监,自然一下辨不出来,眼见着幼滋和小悄都一脸厌恶恼怒,我心道:一会儿有你们得意呢。
我正待下车,楚冥玑一把抓了我的手道:“听朕的。”那“朕”字一出,我神色一敛,顿时不动了。思及那皇帝方才说过的几句话,我心下微微有了计较。楚冥玑当先下去了,将我留在车内。我屏息不敢动。
只听得外头几人道:“都出来了?搜!”我从窗缝里头瞧见赵将军等人都立在了楚冥玑身边,几个彪汉似乎对楚冥玑有那么几分畏惧,眼神紧紧盯着他。他在这些人之中一站,已然浑身透出了一股鹤立鸡群的君临之气。彪汉们总共七个,两个看住了人,四个来搜车,还有一个头儿站在原位子未动。四人正分两两分搜二车,来搜前头我这车的是个略为矮小的抢贼同方才那猥亵的家伙。我看着那两条影子相近了,先是在车外仔细搜罗了一圈,连车底也不放过,显然对这一套极为熟悉。我心里一动。这荒山人烟的,要说有咱们这样的车队也是少见,怎得他们对这车这般熟悉?
随后面前那扇车门开了,一个抢贼撩起了门帘来一看,顿时滞住了。他身后那抢贼探上了头来看,也眼睛发了直,怔怔道:“头儿——”
我坐在那软塌之中,斜斜倚着,两旁软垫上搭着我的胳膊。我冷眼看着那头儿走近来站在车前一张望,顿时有些发滞。我极为迅捷地从窗缝之中瞟了一眼楚冥玑的身影。他背对着我,我从这方向也看不到他人。我定定气,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将手掌摊开,直直地伸了出去道:“这位好汉不如替我们引见引见?”手中是一块符令,雕龙纹饰,金玉镶边。中央阳刻:见者见圣。
那头儿瞬间脸色惨白,后退了一步,一把揪起身旁的贼伙,半声不吭地扭头就跑。另外几个贼伙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见他们老大一跑,心下惊疑,也恋恋不舍地看了车人几眼,揣着手里的东西飞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小君不会写一半就跑的会慢慢部,大人们放心
70
70、番外二 。。。
朕自那日醉酒醒来才觉得办了件荒唐事。怎得心意竟然在一个孩子面前失守,吐露了心声?仔细算来那辰光还特意支开了他人,却怎得偏偏就留下了那个戏子。朕终于知晓这湘王恐怕是有些手段,这孩子确然高明。也罢,叫他听了去也无事,晴云既已下葬,也再没他物能牵绊住朕的脚步了。
朕赐了那孩子“绝韵”的号儿,还每个月把送去几柄上好的胡琴。既然你湘王想要拿这孩子对付朕,那也便由着你,看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朕还未必能被一个戏子绊住了脚。
这厢湘王在给朕使绊子,那头厉王也夹而攻之。春冬之时北方旱,季报连连上传了数回。朕隐在那户部的人都传上了消息来急言灾情之危急,那户部侍中却苟同了吏部的人趁此大难之时调遣了几个纨绔士族,寻了个办事不力之命将那些焦头烂额的州县城守们挨个拍下马来顶替上去。
朕命了顾完负责赈灾一事,旱情却迟迟未得和缓。报上来扣了顾完一个不力的帽子,朕下去的探子却告知那哪是顾完办事不力,顾完此人朕极是知晓看重,为人谨慎,在朝中也步步小心,识得大体,他这是被户部吏部联手扣了赈灾的粮草。这顾完唯一的缺憾便是太过小心,怕惹祸上身,若是一个也便罢了,偏偏引来的不单单户部,吏部也掺和上了一脚,他便束手束脚,迟不上报,灾情也愈演愈重。
那吏部侍中是何人指使朕彼时还未尝知晓,只是处处丝引都引向那厉王,便是再不济也能猜出同那厉王有个什么一二三。湘王不乏闹和(huo),这厉王也决不安生。朕头疼之际那宫里几个腌臜的太监居然也敢来掺上一掺搅搅朕这摊浑水。那罗福,当以为朕真不知晓他的那些微末伎俩,不过看在他是太后的人,稍稍留了面孔,他却在此时见缝插针。宦官后宫不得干政,这罗福竟然不择手段,见朕前日看重戏子,妄图寻两个戏子来给朕寻开心。他莫不是真当朕是昏君不成?!
朕料他也成不了大事,为了支开他,便也准了他提的请,只是片刻打法了他去却便忘了他方才请了什么。待得那数日不见本已几近忘却的平常面孔现在朕面前,朕才晓得这罗福竟然打上了这孩子的主意。那日大雨,又是黄昏,天色暗得不像话。罗福仅在雨里头步了两步便湿得落汤一般,他一闪身,才现出身后那孩子的影子。湿衣紧贴在他身上,衬得他愈发瘦弱,那可怜的模样好似落水狗一般,一头长发同狗的长毛发贴在脖子弯里头,泥浆污水断断续续从他身上流落下来,沾了青砖。朕不耐道:“下去,用不着。”那罗福垂了嘴角,却又快快翘了起来,堆起谄笑道:“奴才知道皇上对皇后情比金坚,可”
这罗福当真不是好歹,朕耐他一回,他却二回三回地来冒犯晴云触朕的底线。朕不禁火气,立起身来,狠狠将手中朱笔猛一掷地。这火上浇油,当真好一把油火!
罗福却有恃无恐,口头俯首道:“奴才僭越了!”朕瞧着他后头三人皆一道儿叩头,两个小太监叩得又急又快,怕恐之极,那孩子居然却一脸纳罕懵懂,竟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朕的火气也不知怎的,顿然消了一半,那久违的曲子竟然登时重在脑里响了起来,端得喑哑幽然,竟然字字清晰。朕不觉道:“起来。”
罗福笑了没笑,朕无暇顾他,只看到那孩子手足无措地曝在朕的视线之下,脏乱不堪,着实狼狈。那小曲又一端儿从心底呈了上来:“当时只道是寻常”
“去弄干净了,朕且作番歇息罢。”
那孩子被茫然架了下去,朕眼见着他背影走远了,才又仿佛对罗福道:“叫他就近在池里洗罢。用不着费那股子功夫了。”罗福脸上露出极谄媚的神色,端得应好,遂乐颠儿地来替朕亲洗了砖上朱墨,又命人来除了泥淖。朕被他这一搅,国事心思全无,竟隐隐盼起那孩子来,好将这张脸轰了出去。
那孩子终究是到了。好叫朕一番苦等。当初见他便为他那身莲息所奇,后每一见都暗觉那气息更甚,叫人欲细细探究。而此刻他捧着那一柄油黑簇新的二弦蛇皮胡琴从龙柱后头出现之时,朕的眼前蓦然一亮。那白荷竟生生开成了红莲,恍然间破苞而绽。罗福竟然将当日晴云首次入宫之时在朕面前跳天魔舞的袍子取在了他身上,朕惊的却并非此奴竟然如此大胆,而是那孩子穿着竟然愣是压过了晴云当日留在朕脑中挥之不去的剪影。映山染红的天蚕织就的绸袍,宽广长袖舞空,腰间炎红流苏踏风而至,英气逼人却妖曼没殿。那头长发还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用一琉璃簪挽了,独出一番懒醉。朕只消一瞥,便知罗福做了手脚,那轻薄的红衫里头,竟是半件里衣也无。
那戏子好生不自在地踹步过来,罗福在朕耳旁说了句什么,朕也未听清,只挥手赶了他下去,嘴角不觉冷笑。莫不是晴云去得久了,朕竟会看上这等平淡姿色?虽是有几分气质,也不过尔尔,仅作一乐奴足矣。这孩子还算讨喜,半句话不说,坐了一旁圆凳展手便拉起了琴来。那喑哑的声儿一出,朕方才那焦躁的心绪便蓦然沉静了。不想却也有这般功效。那孩子仔细拉着琴,脑里头也不知想着什么,朕不知不觉就到了他面前,细细打量。他莫非真不知罗福要他是来做什么?这一套朕一日也不知要做给人看多少回,楚国男风也不算鲜,朕还就真不信他以为自个儿就是来拉琴的。朕见他出神,突然开口道:“你道罗福将你送来是做什么?”
那孩子蓦惊,茫然摇头。
“你真不知?”
他摇摇头,深色惴惴,又再点点头,续又摇了摇。一双碧眼便自直视。这般的眼除了宫里头的那个老太婆,还真没有人再敢如此直视朕的双目了。这戏子胆子不小。朕立在他面前默然不语,有心给他点儿苦头吃,他在朕的威压之下露出了畏缩之色,吓得一动不敢动。朕顿觉此人不过是一个穷苦小民,在入宫之前也不过是三餐食不果腹的戏子而已。朕失望之下转回案边。怪倒也怪,他一坐在那儿,朕便有心理了头绪又自看折。那孩子倒也灵巧,轻柔转了个宫调,低声哼唱起来。他的嗓子朕是听过的,只是这一回同先前又有不同,较之于深夜多了几分轻灵宛转,幽幽扣在龙柱、梁弦之间。朕沉了心去看折,却又为那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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