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湘君半是好笑,半是无奈,为了不让旁人发现这个秘密,他居然干脆得连衣服都先脱了再挖洞。这人心思缜密到连这点小节也不放过,难怪海阔天千挑万选,指定他做自己的衣钵传人。
这天夜里仍是一路向下挖洞到近天明。
赤裸裸而且有过最亲密关系的两个人共处一室,干的体力活却是最粗重的那种,说出去都只怕没人相信。
待得俞湘君休息时,不自觉的盯着海千帆的光裸的背部,他自言从山崖上摔下,似乎只是正面受创,背部却是连一丝疤都没有,随着他弯腰用力,肩胛上坟起的肌肉也轻轻颤动,线型优美;向下,纤韧的腰部皮肤紧绷,想是因为收紧小腹使力的缘故;下面的臀倒是一个极好的桃形,臀尖上有肉不见骨,只怕也是他全身肉最厚的地方——海千帆的食量及小,据他说是胃部受创所致,当年的神医曲逢春也说,他只宜少食多餐的养生方式。不过海千帆只少食,不多餐,只维持最低限制的供养便算。几年下来,身材渐渐地落下形来,不过他自然不知道自己之后会遇上一个像俞湘君这样的人物,且有这机缘把自己身形全貌悉数收入眼底。
“千帆,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最爱吃桃子,我笑说你是一个猴精儿?”
俞湘君好不容易把眼睛自他臀间那一片诱人遐思的阴影间抽离,海千帆却似背后长了眼般的明晰他视线的方向,这时回过头来一笑,勾起的嘴角调侃的意味甚重,俞湘君倒不自觉红了脸。
接手上前,感觉得到海千帆同样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背面,而且无巧不巧,与之前自己关注的部位相同。俞湘君不免大觉尴尬,百忙中却记得要问他一个出其不意。
刻意混淆了时空的问话的确让海千帆一怔,笑道:“小时候?我曾在何时见过你么?”末了又淡淡惆怅,“可惜我都不记得了。”
那洞渐渐纵长向下伸去,为了省力,坑面开的不宽,只容得一人直着身体上落,两人均只是在地面工作,俞湘君的长剑已有不及之处,幸好海千帆的长鞭还没到“鞭长莫及”的尽头,只是这般神兵利器用做了挖土掘坑的工具,他倒毫不可惜。
天亮出去时,泡浴的温泉都快成了泥沼子,海千帆在热水中已经累得神智迷糊,轻轻抱住俞湘君健硕的身体,停了一晌,把手伸向他的鼠蹊部。
“你不累?”
白天自己这个侍卫还可以轮班补眠,海千帆却为了不让人疑心,仍是坚持到议事厅与冯希山等人虚与委蛇,每天只得午后一个时辰休息。
俞湘君轻轻推开他的手,把热水浇上他的肩头,用布轻轻擦拭,着力在于给他放松筋骨。
“我没有其它可以答谢你的东西了。”
垂下眼睛的那个人如此自嘲。
知晓他不过把这肉体交媾当成交易的一种,却断没有真情放在心上,俞湘君不免大大生气。
在他耳珠上咬了一口,两指一并,就直接闯到那已经被热水浸软,却仍未开启的私密处捣动,听着他不适的低低呻吟恨恨道:“你要的!”
这几天连续的劳累,就算海千帆真个放开身段勾引,他是不是还能立刻有反应的硬起来都很难说,那个人有着越疲累反而越能迸出最后一滴精力把自己完全榨干的嗜好他可没有,也断不能理解他那种非得把自己逼到绝境的心理。
“你喜欢的是那个爱吃桃子的少年不是我。”
海千帆搂住了他的脖子,纤长的腿盘上他的腰,无抵抗的任他在自己身体里肆虐,良久,幽幽道。
“你怎知道不是?”
也许是相处得久了,注视他的目光更多了,不由自主地心软。
俞湘君只把指尖插入他紧窄的下体,轻触会叫他疯狂的那一点,轻轻搅动,感觉身上的人的确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叹口气,缓缓退出,不再刺激他即将停摆的大脑。
“就算是,也不是现在的我。我更希望你眼睛里只看着‘我’。”
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已经陷入迷糊。海千帆有如梦呓的话语,叫俞湘君一僵。
这个人的确有着非常人能比的洞悉能力。
他敏感的分辨出了自己对他的情意之真挚,所以在虎狼环伺的情况下选择了一个外来的卧底当自己最可信的盟友。在这样已无退路、孤注一掷的情况下,却还能察觉到他的真挚感情从何而来,他为这样的感情而感动、而渴望,不过却没有奢望能永远把这份感情占为己有,冷静的把这种关系划断在身体交易上面,平常的相处相交也极为小心,注意言词间不让自己难堪。
这个人,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他忘记过去,是不是希望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俞湘君把他抱出水来,擦拭干净他的身体,凝视着他倦极而眠的脸。
在这样一张连睡着都带了防卫性淡淡笑容的脸上,似乎每一道疤痕都已经疲倦了,不想再添新伤。
算了,别去想他比较好罢?再等一会,就算自己不叫醒他,外面的一堆琐事也会让他不再能安眠。
现在,重要的是休息,二十四个时辰里只睡了一个时辰的人,能抓住时机多睡一会是一会。
这么想着的俞湘君却一直了无睡意,一直看着怀里那人的脸。直到海千帆自动被跃出海面的金乌叫醒,笑一笑揉揉疲惫的面颊出去了,这才好像紧拴着自己神经的那根弦绷断了一样,倒头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日暮才醒,却也没有人叫他,想是海千帆体贴的缘故。
自他上离岛上来后,到底怀着鬼胎,忧心劳累,难得这么好眠,仿佛世间一切烦恼弥消,俞湘君站起身来,向着已经布满晚霞的窗外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身心舒泰,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一般欢欣喜悦,昨日种种都可以抛去不计了——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海千帆总喜欢把自己疲累到绷断了最后一根弦才入睡的怪癖。
这种感觉不能多试,真的会上瘾。
“醒了?”
把长衣脱了拿在手上,匆匆进来的海千帆见他站在床前若有所思,不由得一笑,出声打断他的冥思:“睡得可好?”
“一辈子好像都没睡得这么好过。”
没有梦到泉,也没想到今后如何,只是沉沉的睡,简直比睡在棺材里还安心。
“吃些东西吧,晚上还得继续呢。”
海千帆把热腾腾的食物拿进来,没说是自己特地热过的,在他没醒之前,每次凉了就去热一次,蹲在灶前被烘得脸上烫热,想着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一面,不由得苦笑。
“谢谢。”
俞湘君从他手上拿过后,笑了一笑,低头匆匆进食,一抬头又看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怔了怔,两人齐齐别开头,突觉尴尬起来。
俞湘君只是暗惊,生怕他总有一天会因为喜欢上现在的“千帆”而忘了泉,这样泉就像完全没有来过这世上一样。
可不是吗?泉喜欢过的高非凡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自是不会把他记在心上。如果连自己都因为喜欢上了别人而把泉忘了,那个已经夭折的生命,就真的不存在了。
“怎么了?”
见他停下咀嚼的动作,呆呆的望着自己,海千帆摸了摸自己的疤痕脸,笑了笑,自认没到能让人看呆的程度。
“没事。”
俞湘君低下头,再进食已经是索然无味。
不由得低头回想在过去二十几年里,只有着泉的记忆和生活。
他和泉都长得很像他们的娘。
那个美丽而烈性如火的女子,在自己的丈夫身亡后,微笑着交代十二岁的大儿子好好照顾好弟弟,照顾好这个家,然后,义无反顾的纵火与亡夫的灵枢一起同焚。
俞湘君到现在还能记得当时他拖着年仅五岁的弟弟拼命地跑,在山下找到娘时,哭着求她的对话。
“娘,爹已经不在了,你再不要我们,以后我们要怎么办?而且,爹说过,他也喜欢你好好活着,总会再遇上一个新的人,另一个能代替他给你爱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去死。”娘那时候笑得真美,站在黑漆漆的棺材边上,美丽得近乎不祥。朔风吹起她洁白的衣裾,这种天气,火一烧起来有风相助,恐怕不是人力可以扑灭的。娘一手挽起纷乱的发,火光映红她的脸,风姿美得比任何时候都叫人迷醉,她轻轻的说:“如果我现在不死,总有一天我会把他忘记,就像这火,燃烧的时候再怎么热烈,都总会熄灭。你爹说得没错,如果我活下去,说不定有一天还会遇上一个新的人,开始一份新的爱,或许或者把对他的爱都转移到你们两兄弟身上。这样的话,有了一份新的爱是很好,但是我不愿意,因为这样就会把他忘记,我这一生,只要有他就足够了。被留下来独自承担这样的记忆太痛苦,我没有勇气能强撑着这种痛苦过一生,所以我现在就要去死,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有一天忘了他。”
火焰中的娘瞬间就被大火吞噬了,被孩子哭声惊动的乡亲赶来,扑灭的灰烬中,只有两具烧得已经混同为一体的尸体。
当时泉哭得都昏过去了,可是昏迷中小手仍紧紧的拽着大哥的手不放,像是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只有大哥一个亲人了。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泉就成为自己唯一的宠眷?
像母亲那种叫人自身焚燃也不悔的爱,他不相信自己能找到,但幸好,他身边有比“爱”的羁绊更深,出自同一血脉的伴侣存在。然后,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注目中,对弟弟的爱恋越陷越深
“你真的没事么?”
冰凉的手指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还沉浸在回忆里的俞湘君下意识地反手握住,紧紧攥在手心。
“”
痛!海千帆抿了抿唇,却忍耐地没有叫出声来,仍是保持着那淡然的微笑,他就是那种越痛越能微笑镇定的男人。
“呃对不起。”
被紧握在手里的手有些变形,并不是那记忆中小小的、柔软的小手,俞湘君赶紧放松,却又贪恋他手指上的凉意,把他的手拉起来,贴到自己的面颊上。
那只手洁净修长,指腹有几枚厚茧,却是一丝伤痕也无,似乎正说明了他当初寻死的决心。
一个正面受创如此之大的人,竟然没有下意识的以手去拉扯攀缘东西,难道他是把手负在背上跳的么?
跟想紧紧抓住一些什么不放的自己比起来,这个人是可以把全部放开的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