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从里头找出了一只小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块檀木坠子,雕的是山茶,中间嵌了块小白玉。
我看了看坠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腰间。
“娘,这个怎么跟我挂的一个样?”
“不一样。”我娘把手里的坠子跟我挂着的比了一下,道:“看,这块比较大。”
“这块大的干嘛用的?”
我娘笑了:“送人呀!”
我立刻伸手,“娘!送我吧!成双成对的挺好!”
檀木呀,白玉呀,值钱的东西呀!
我可不是傻子。
“去!”王淑仪轻轻打了下我的爪子,道:“送你媳妇儿的”
我说:“那你就更该给我了!”
“我肯定比你更早见到我媳妇儿,到时候让我当定情信物”
我娘没理我,直接吼我把蜜饯盒端着,就出去了。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坠子给了允琦,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给我找个好老婆。别像姜瑞年一样一声不响地就被文家坑了。
我娘前几天去过一次文家,就是为了见见文玲珑,结果回来的时候脾气大了十成十!
文玲珑是当着宝贝佛爷供大的,再加上这婚事她也不愿意,见了我娘自然没好脸色。我娘就这样,在文家赔了会儿笑脸,气鼓鼓地回来了。
可好歹是皇帝亲自点的鸳鸯谱,我娘也只有把气往肚里咽。
于是,她分外担心我。
我早就到了该娶老婆该生娃的年纪,可还是光棍一条,也难怪她急。
可她急,我不急。
我都当了二十二年的光棍,还差这几年么?
允琦乖巧地应承下来,把坠子搁到桌上。
我娘立刻抓过来,给他系在腰上。
我娘一脸严肃地说这样就不容易掉了,还说小允琦呀这事儿你可一定要上心,我们叶儿都二十二了,耽搁不起。
姜瑞年立刻看向我,表情很是僵硬。
我看着允琦,他也看着我。
不过他表情很平静,跟一碗水似的。
我娘回过头,“来来来,吃饭吃饭,年儿呀,你要多吃点,文家那小姐会不会做饭都不知道,你往后可怎么办呀!”
姜瑞年终于说话,“姨,殿下碗里的菜快扑出来了。”
我娘看了看允琦碗里快扑出来的菜,咯咯咯笑了起来:“小允琦要多吃点嘛,你看都这么瘦,娘心疼的。”
我:“”
你到底是谁的娘呀!!!
因为我和允琦到得晚,吃好饭,月亮都快睡觉去了。
我娘看了看外头,让允琦直接住一晚,明天跟着我和姜瑞年一道早朝。
姜瑞年说明天没早朝。
我娘就更乐了,拖着允琦就让他留下来。
允琦犹豫了一下说自己还是回去,玉轩宫的人今天没见他回去就没法休息。
“我还当什么,找个人报个信儿不就成了?”我娘道:“难不成,你一辈子都得在宫里头睡觉?”
然后她就拍拍我,“快去,外头冷,记得加件披风!”
一来一回,折腾掉了近半个时辰。
现在是十二月,又是晚上,西北风正刮得欢就差天公怒吼飘大雪。我是一路打着寒颤回的王记。
刚从楼梯口走到房门口,就看见我娘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出来。
她见了我轻轻地“嘘”了一声,指了指里头小声道:“睡着呢。”
她推了推我,把我拽到了她房里。
“他这两天不好受,你往后要可待他好点儿!”
我说:“我待他还不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她说:“听说三殿下一回来他就失势,是么?”
“没那么严重!”我说:“他周围那堆人,柳毓管着吏部管着京察,姜瑞年当着兵部一等一的肥差还兼白羽营的武职,陆曼凌陆小侯爷后台硬人也牛,他自个儿还是个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区区一个刚还了俗的和尚能把他怎么样?”
“娘。你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你儿子。这个月的俸禄还没下来,你儿子都快没银子花了——”我说着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可小心总是没错。”我娘没理我,自顾自叹气:“你往后多去他宫里走走,多陪陪他,他打小没娘也没个外公外婆舅舅什么的互相照应,你得注意着点儿。你在柳府挨了打还能往这儿躲,可你叫他跑哪儿去?”
“他是个苦孩子,可偏偏没坏了脾气,知冷知热的。你小时候在宫里读书和别人打架,可都是他替你出头说的情,你升了官儿去工部不也是因为他的面子?咱家的人要知恩要懂报恩,知道了?”
我盯着王淑仪的眼睛看了半天,道:“娘,你确定允琦不是你生的?”
我娘看着我,笑道:“小心眼儿!跟他吃个什么醋?你老婆还得靠他找呢!”
我无奈:“我的亲娘哎我爹是首辅,我弟是状元,你又是老板娘,你说我这个样的富贵命,还会找不着老婆?”
我娘瞪我,“富贵命怎么了?陆家那小侯爷不也是带着爵位出生的么?今年都二十八了,还娶不到老婆呢!我说你可别给我吊儿郎当,抓紧点,别往后一个人哭鼻子过日子!”
我说:“你以为,让太子替我找就能找着好的了?官家小姐皇亲贵胄,那个不跟文玲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受不了文玲珑倒能受得了她们?”
“我不管。”我娘道:“反正让柳詹找肯定找不出什么好姑娘。”
我叹了口气,道:“你这样说可就过了。这不就是在说自己不是好姑娘么?”
我娘狠戳我脑袋,“皮痒了?往后再被你爹打,不用回来了!”
我连忙认错,顺带着说我最近事多脑子不好使,才让她消气。
“有件事儿,我要问你。回答得老实点。”
我点头,“您老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冯荣是谁?”
我:“!!!!!!”
这事儿谁捅给她的?
我发现她一直锲而不舍地瞪着我,只能道:“原来的左都御史,不过现在流放云南去了。”
“听说你俩关系不错?”
我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他和谁关系都不错。”
“那怎么又流放去了?”
我说:“犯了点小错。”
“所以,你就连兄弟都不要了?”我娘突然提高了音调。
我怒了,“你从哪儿听来的?别去管外头人胡说!”
“你爹柳詹,他也能胡说?”我娘说:“要不是他跟我说明白,我还真当你跟人家断袖。你说说你,为了一犯错的人,跟小允琦较劲儿,连兄弟都不要。你是不是想我揍你,啊?”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我咬着牙道:“我爹拿红利的时候跟你说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他要告状,他就是巴不得连家丁都要跟着杨允琦混!”
“你们俩不是不合么?既然连这种事都能说道上,不如我明天就请个旨让皇上逼着我爹娶你得了,虽说你曾经把我爹打得几天没上朝,不过柳家的门”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娘就不知哪里找了个鸡毛掸子挥了上来。
“臭小子,柳家管老娘屁事?管老娘屁事!”
苏州一枝花王淑仪,这个人前道貌岸然气质如兰的美丽妇女,终于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原形毕露!
她她就是那黑水河边挥大棒槌的洗衣婆呀!!!
允琦睡得正香。
我揉了揉被我娘打得生疼的手臂,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转了个身伸手慢慢搂住他,他下意识地往我这里贴过来,头埋在我脖子里,便不再动了。
朦胧中,我察觉到天亮了。睁开眼,允琦正趴在我身上看着我,一脸天真。
他的眼睛很花很花,又黑又亮,男女老少见了都得心动。
他没说话,我也没。却觉得空气中有种清甜的味道,就像小时候吃的莲藕糖。
他的手环上了我的腰,又把脸缓缓凑近。
我的心突然扑扑直跳,我想,我的脸一定红了。
他小心的在我嘴角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便再也分不开了。
我想,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和他分开了。
“啪!——”的一声,门开了。
王淑仪杏眼一瞪:“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真是噩梦啊!!!
我醒过来,偷偷抹去脑门上的冷汗,允琦在一旁莫名地看着我。
“你脸怎么红了?”
我只能结结巴巴地说今天天气真热
吃早饭的时候,我娘突然抱怨姜瑞年一年到头都在值班。
“皇上都不给你休息么?”
我咬了口煎包子,含含糊糊道:“不是五日休一次么?他明天就不当值。”
姜瑞年在底下狠踹我一脚,踹得我差点把嘴里的东西都喷出来!
我怒目瞪他。
我娘连忙说:“年儿,那咱明天去办聘礼!”
我看着姜瑞年幽怨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难不成你真要两手空空地把文玲珑娶回来?
空手套白狼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小心套到白眼狼!
由于今天不早朝,我们都去得比较晚。
姜瑞年一路都没跟我说话,直接抄小路去了兵部。
我问允琦要不要送,允琦说不用,他直接跟我去工部瞧瞧。
走了半路,允琦轻轻地说:“父皇把监国玉玺收回了。”
我拍拍他,道:“没事的,回头我用萝卜给你刻一个。”
允琦看着我,眼睛里觉察不出任何情绪,他问:“冯荣就这么好?让你恨我恨了这么久,让你连云南都能跟着去?”
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低下头,不说话。
你当我真的恨你么?
我知道他讨厌断袖,所以才离开他,我怕他知道我断袖又惦念着情分假装跟我称兄道弟,到时大家都难受。
再说了,他那时候正红得发紫,宛若一颗新星在大雍天上挂着。我这种歪门邪道下九流再跟他混,早晚把他拖垮。
允琦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我不禁哀叹,还是梦里好呀,除了关键时刻我娘冲出来把事儿搅黄了。
上了楼,坐下来,我翻了翻几本册子,道:“朱润那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