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还没到吏部找到人,就听见外头有人一路小跑而过——
“西凉军情!——西凉军情!——”
我一听,顾不上找人,立刻跟着进了长清殿。
允琦脸上欣喜万分,指着我道:“快!我们出城接人,他们回来了!”
城门缓缓打开,打头的是姜瑞年,陆曼凌和萧华衣。
陆曼凌跟萧华衣骑着马还在说话,一脸有些自得,还时不时默契一笑。姜瑞年黑着一张脸待在他们旁边,远远看着就是枯叶配红花。
就三个字——煞风景。
允琦知道在他当初十面埋伏的时候自己没有雪中送炭,一脸心虚,还让我偷偷宽慰他,等进了宫安定下来,他把罪魁祸首扔给他千刀万剐。
于是我想着,柳毓这下算是在劫难逃了。
为了避免他绷着脸破坏陆氏夫妇营造的温馨气氛,我特地骑着小马,跟在他旁边逗他。
“小子哎!——你现在可又是军功一件!——马上就能封侯啦!——”
“封侯就算了。”他道:“你们得把那件事说清楚了,否则封我异姓王我都不要!”
“是是是!”我连连点头:“这件事皇上一定能给你个说法,就是到时候看你下不下得了手了。”
他瞥了我一眼,指了指身后道:“他现在都不敢下地走你说我能放过那个王八蛋么?”
我看了看他身后,果然有几个人推着一个小车,车子上头蒙了纱帐,我说:“是三儿?他受刺激了?”
姜瑞年道:“突围前一天,敌军派人暗杀,他替我挡了一下,就这样了。”
“伤伤着了?”
“吓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小车前,掀开纱帐,文明芝果然在里头!
他那胖乎乎的脸瘦了一大圈,还黑了不少,头歪在一边,不停哆嗦。
“三儿!——”我喊了一声,他没应,依旧哼哼唧唧。
看来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有些神志不清了。
我灵机一动,想到袖子里还有文连城早上给的银票,立刻拿出来,用手弹了弹,放在他眼前。
他一听着声音人就有了些精神,一见银票,眼中突然神采奕奕!小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 张银票上的字,嘴巴微咧,似笑非笑。
就当我感觉大功告成,打算收手的时候,他一个眼疾手快把票子拽手里去了!
我正欲回抢,他突然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才想到交地租!”说着他大脚一蹬,把我给踹下去了。
很快太医院里头又多了个人。
他们还特地把文明芝搁冼清隔壁,因为冼清从来没醒过。安静不吵人。
文正一口气从内阁奔了过来,见到小儿子满口胡言不禁老泪纵横。
一群人不住叹惋,这么活蹦乱跳一人,西凉走一遭,就这样了。
晚上,允琦在御花园摆了庆功宴,一大堆人,守城的,出征西凉的,外出借兵的,满满当当坐了一园子。
不过鉴于刚打完仗,钱花得差不多了,桌上菜比较少,不过大家也不介意,没菜就喝酒,一个个醉得四脚朝天东倒西歪。
萧华衣突然走过来,往我手里塞了团东西,眨了眨眼睛,又回陆曼凌身边去了。
两个人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可前段日子还偷人军粮偷到手软。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趁人不注意把手里的纸团展开,惊得差点哇哇大叫。
我的两千两银票,竟这样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两个病人
半夜。
我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允琦喝了酒原本睡得昏沉沉,结果被我连踹几脚,挣扎着撑开眼睛。
“谋杀亲夫啊!”他的声音还有些醉醺醺的。
我下定决心爬起来:“你睡吧,我出去趟。”
他突然拉住我:“深更半夜的,不许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放心放心,你瞧瞧我。”我指了指我自己:“要脸蛋没脸蛋要才学没才学,方圆万里也就你比较待见我。”
“我虽然运气好,可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我说:“况且我现在在你家地盘上,列祖列宗都看着呢。”
允琦盯着我看了半天,才撒开手,把我的枕头抱到怀里,侧头睡去。
“早点回来,不准夜不归宿。”
我趁着黑,偷偷溜进太医院,小心绕到文明芝待的小屋前,却听见里头有碰杯说话的声音。
我想着,既是他胆大我就不留面子了,立刻直起身子大脚一踹!——
冼清立刻“腾”地跳起来指着我大吼——
“柳闻烨!——太医院的门也是要钱的!——”
我哼哼哼冷笑三声:“你们两个,一个不是昏迷不醒么?一个不是失心疯么?居然大半夜的喝酒打牙祭!”
冼清被我吼得一傻眼,立刻看向一旁的文明芝。
文明芝全无白天发抖犯傻的疯癫气,对着我嘿嘿一笑:“柳大,银票都还你了,就不用大半夜的来找麻烦了吧”
我转身关上门,指着文明芝道:“你!——你老爹吓得眼泪都流掉一缸了,怎么回事儿呢?”
“没事!没事!”他道:“我已经让萧人精跟我爹报过信了,你再容我装两天,两天就好。”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没。”他看着我说:“我就想让小年待我好点儿。”
我奇怪了:“他为了你差点敲锣打鼓满城风雨地娶你过门,你还嫌待你还不好?”
“也不是”他道:“可我就想享受享受萧人精的待遇。”
“他什么待遇?”
文明芝道:“你没看见么?进宫的时候,下了马,陆曼凌搂着他的腰两人你侬我侬的。”
“哦”
“可小年顶多就没人的时候跟我牵牵手,多没意思呀!”
“还有呢?”我问。
他说:“陆曼凌给人精用狗尾巴草编过小蜻蜓,萧人精喜欢的不得了,嘴上说不好看,可到哪里都挂着显摆。”
“可小年别说编小蜻蜓了,就是用手帕折老鼠,估计都不会!”
“哦”我说:“还有么?”
“多了去了!”文明芝道:“听说他们两个偷粮草的时候,一个诱敌,一个埋伏,一搭一档配合默契,最后呢,就大功告成。回来的时候还是两人同骑一匹马,夕阳西下,小恋人在天涯。”
“可我在西凉,除了被关在帐篷里就是身后跟了一堆保镖,别说跟他打配合,就是连刀柄都没摸过。好不容易想抽身替他挡箭,结果被他一掌打飞,差点脸皮朝地摔得狗啃泥!”
“哦”我说:“您老绝对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想找死呢。”
我道:“这种苦肉计,谁教你的?”
文明芝老老实实道:“萧人精。他说苦肉计最管用了。”
我不禁叹气:“萧八八不但带兵拯救了你的命,居然还伟大到要拯救你的精神?”
“我突然觉得萧人精鬼点子挺多的。”文明芝说。
“他经常以看好戏的心态给人出点子。”我说:“你小心被人卖了。”
文明芝开始鼓着那张包子脸。
“我不就想风花雪月一回么”
冼清突然道:“我觉得姜瑞年这个人是不可能风花雪月的。”
文明芝笑道:“现在我失心疯,有得是风花雪月的机会,我就等他用诚挚的感情让我恢复神智呐!”
“你果然病的不轻。”我说:“我表弟可不是陆小侯爷,耍不来那么多花招。”
冼清听了也连连点头:“文老弟,我觉得你很可能会失望啊!”
文明芝道:“就连亲一下都指望不了么?”
冼清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两人同时——
“唉——”
我看着桌上的酒菜,突然有了胃口,拿了一块小桃酥吃了口,指着冼清道:“你我是真没想到,我还真以为你昏迷不醒一只脚踏进阎王殿了呢!”
“我知道我知道。”冼清道:“你前些天来看我,还叫我放心,往后会烧足纸钱不让我在下面过穷日子。”
“听得我差点痛哭流涕。”
我干笑了几声,道:“那也只能说明你演技太好,大家伙儿都给你蒙过去了。”
冼清道:“你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我了,最初那些天,我是真没醒。”
“等我醒了,突然发现有个田螺姑娘在忙前忙后,你说我还敢醒么?”
我想了想,道:“南宫燕除了是个女的,其他方面还的真跟田螺姑娘八竿子打不到一处。”
冼清白了我一眼:“我说的田螺姑娘是两个字的。”
“哦!——”我道:“可你知不知道这个田螺姑娘也是要当值的,你这样老让他往太医院跑,吏部早晚参他一本赶他回家。”
“那可太好了!”他突然高兴道:“他要砸了饭碗,我养他!”
我上上下下看了他许久,道:“冼清,我觉得你真是越来越像南宫燕了,至少想东西的方式很像。”
我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酒菜对着冼清和文明芝说:“你们两个,终于尽弃前嫌、握手言和、你好我也好了?”
“不!”冼清平静道:“只是惺惺相惜。”
“哦”
“顺便切磋切磋。”文明芝道。
我点头:“实践很重要,理论也很重要,我祝你们早日脱离抽搐与昏迷的苦海。”
文明芝一乐,摆出酒杯:“柳大!我就知道你能站在我这边,来来来,大家喝两杯,不醉不归!”
我伸手一挡:“我得快些走了,你们两个见好就收,别玩大发了!”
说着我就要起身,却听见冼清一声喊:“站住!”
“你来去匆匆,很有奸细的风范啊!”
他话音刚落,文明芝也提高了警惕。
“柳大!——你可不能出卖我!”
我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我柳闻烨是卖友求荣的人么?”
“那你急着走干嘛?”冼清道:“来来来喝两杯,喝两杯又不碍事。”
喝两杯,一身酒气,要让允琦闻见了,我还要为了兄弟义气把这事瞒了。
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我才不傻呢!
“不喝不喝。”我赔笑道:“近日家教颇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