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容易,你不行吗?」我横他一眼。
道士的脸色有点尴尬。「会用的人当然容易,但我道行尚浅,顶多卜一卦,推算出大概范围,不见得准。但若让家师来就不一样了,他老人家能直接找出正确位置,省事许多。」
所以结论还是让我跟他去见他师父。
看他殷殷期待地盯着我,我挺不自在地扭啊扭。
结果还是随他去了。
等我见了他师父,终于明白这一路上为何他在提起他师父时,脸色总有那么点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天一宗的门主,看上去比道士,嗯,比深微还要年轻几岁,从我对人类经年累月的观察来看,应该是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唇红齿白,人模人样。
你问说长得好不好看?这我怎么会知道?你怎能指望一条虫的审美观跟人一样?
总之,我推测他师父应该长得算挺端正的,至少没歪脸斜嘴,长个像兔子似的暴牙。
他师父一见我,像见着什么宝物似的,把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时不时拿指头轻戳我两下。
虽然不痛,但这举动实在太失礼了吧!虽然我只是一条虫,但深微也说了,我是一条极富灵性的虫,怎么可以像一般的猫狗一样逗弄?
当下咬了他师父一口,很解气地听到一声哎哟。
「这小东西怎么咬人哪?」那张少年面孔扭曲了下,浮出委屈的表情。
嘿嘿,虽然我咬人不痛,可是我有毒啊!当我得意地嘿嘿一笑,深微冲过来把我从他师父手中拎走。
他倒挺关心他师父的。
事后才听他说,他是担心他师父一气之下把我给捏死!
因为我咬了他师父一口,所以当深微请他师父帮我忙时,结果可想而知。
「不帮。」他师父阳盛道人斜眼看着我,直接了当地拒绝帮忙。
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要是有条虫,在求我帮忙之前咬了我一口,我不报复回去就不错了,还帮忙?
但理解归理解,不代表我接受他的拒绝。我瞪向深微,示意他再接再厉。
至于我当然是舒舒服服卧在天一宗的门人为了招待我这条小虫,特地挪来给我当窝的盆栽上,将翠嫩嫩的叶子大啃特啃。
「师父,徒儿上次中毒,是真虫救了徒儿,他对徒儿有救命之恩」
「命是你的,恩情是你欠的,与为师何干?」老不死阴阳怪气地回他。
「但是搜影定位之术,只有修为高深如师父才会用」
「你给牠卜一卦,测个大概方位也算仁至义尽了。」老不死又瞥我一眼。「就算当时你没让那条小虫救了,难道为师还会让你死在外头不成?牠这也算不得什么大恩。」
「可是」
深微好声好气地跟阳盛道人磨了半天,但看那老不死一直斜眼瞪我,我就知道我不开口是不行了。
「老道士,你要怎样才肯帮忙?」
老不死低下头,似乎在想要怎么刁难我。
不过不是我要说,不就是被我小小的咬一口吗?他一个大活人,还是修道人,用得着跟我们这种小虫计较?太没肚量了吧!
我心里一边不是滋味地想,一边跟他讲起道理:「嘿,老道士,我咬你,虽然也有一点不对,但你刚刚不经我同意就随便戳我的身体,好像也没道理吧?如果换作是你,你高兴让人这样乱摸乱戳吗?」
老不死似乎脑袋清醒了点,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沉吟半天,点头。「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
「是吧?」我睨他一眼,想想我还有求于他,让他明白自己也有不对就好,过分了亏的还是我自个儿。「而且你们天一宗不是说要种善因,以求正果?帮忙一条小虫,也算是在种善因吧?对我们都有利的事,对你来说又是举手之劳,你一个修道人,又何必刁难我们这种小生灵?」
老不死脸色松动,玩味地看我。「你说的倒头头是道,不错,办这点小事,对我老人家自然轻而易举,可我还是没有非帮你不可的理由,除非」
「除非?」我警惕地望望他,他笑玻Р'地看回来。
「除非你留在我们天一宗。」
我一愣,还以为是啥了不得的,居然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留下来干嘛?」这对他又有啥好处?难道我扭头看深微,一脸怀疑。深微看着门外,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看我。
难道他骗了我?
我心下惴惴不安,又听老不死道:「留下来,我会让门人专植栽种你爱吃的嫩叶,你也可以四处走动,有需要就招呼我门下的人一声,我会让人给你打点好,你安心住在这里就行」
说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你有偏好哪一种品种的叶子没有?」
「啊?」
「嗯,抱歉,家师对奇异的虫类有特殊偏好」
「」特殊偏好
深微满含歉意地看着我,我有些无言。
还真是很特殊的偏好
那天我说喜欢黄槐叶,才眨眼功夫,就被挪到黄槐的植株上。
想晒晒阳光,马上有人把我待的盆栽往外搬;天才转阴,立即被挪到走廊上。
总之,我所有的要求,都在第一时间得到满足。
说起来,还真没什么我可以挑出毛病的地方。
除了每到夜晚,阳盛道人就要人把盆栽放到他房里,以便睡前来看我。
真是古怪的嗜好。
至于请他帮忙的事,他说要等过了月阴之日,也就是过了今天,明晚他才准备帮我找老大。
我一点也不懂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但只要他遵守承诺,耽搁这么一些时间,我还是可以很有肚量地不与计较。
想到马上就可以找到老大,几日以来跌落谷底的心情,渐渐又飞扬起来。
「诶,道士,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毒物可以吃?」我心情甚好地问着。虽然黄槐叶美味,但天天吃,还是有些腻,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啊。
「你也吃毒物?」道士才问出口,就一脸恍然。「对了,你是蛊王,我都快忘记你不是一般的虫了。」然后转头吩咐门下子弟。
「道士,什么是蛊王?你一直说我不是一般的虫,难道跟这个蛊,有什么关联?」嗯,这个,我已经疑惑很久了,只是一直忘了跟他问清楚,我跟一般的虫,到底有何不同?他口口声声说的蛊又是什么?
「你连这也不知道?」道士又是那种吃惊莫名的表情。
难道这又是他认为我应该知道,实际却不知道的事?
「所谓蛊,」道士开始为我解说:「就是西南一带,有一种人专门养蛊,例如苗人中,养蛊的就很多;而要养蛊,首先要找百条毒虫,封进秘制的瓮里中间可能还有什么特殊的手法,但是总之最后杀死其它毒虫,唯一存活下来的,就是我们所说的『蛊』。」
听他描述,我回想了下。「我好像不是啊。我从小到大,从没有给人关到罐子里,我可是跟我家老大一起长大的。」
「我还没说完,」道士拨了拨我所在那根细细的枝条,又道:「除了这种人为的『蛊』,还有一种,是天具灵性的毒虫,依循本能,不断捕食各种有毒之物;这种虫天生嗜毒,将种种毒物炼化到自己身体里,直到百毒不侵,结出内丹,就是天然而成的『蛊王』。只有像这样自然形成的蛊王,才能使所有虫类臣服于下,任意驱使其它蛊虫为自己所用,所以才有『蛊王』之说。」
我一阵默然。
不是我要煞风景,可他说的真的不太像是我耶!如果他这些话对着老大说,我还比较可能相信;但是看他一脸严肃,我实在不想什么刺激他的话戳破他的幻想。
反正蛊也好,虫也好,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只要等我把老大找回来,我就回去本本份份地当一条虫,不再跟这些古古怪怪的修道人有啥瓜葛。
他又说了一堆劝导我修道的话,我充耳不闻,最后终于识相地走人。
天一宗的门人送来许多毒物,据深微说,因为他们门人时常入世行医,所以门里时常储存或培育各种可入药的植栽、毒虫,所以再希奇古怪的毒虫、毒草,都可以就近取得;这倒是便宜了我。
我钻进一堆有毒的草叶中,挑了几样啃几口,突然发现里面居然混了一朵千叶灵芝。这种灵芝可是灵药啊,就是硬了点。我本着着不挑食的好习性吐出丝把它整个缠绕起来,丝中的毒液能将之溶化,最后融进我吐出的丝里。
我等着那朵灵芝被溶化殆尽,再将融了灵芝的丝吞回肚子里,一下子就吃撑了肚,舒服得我都不想动了。看一边密封的瓮,原本还想让道士从中捉两条毒虫给我吃,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