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拿着香扇,一边替郁璃解暑,一边道:“这样的季节,若是在落云谷,夜间正是清凉好睡的时候呢。”
郁璃睁开慵懒的双眼,看向红袖,许久,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方才问出:“他为什么非得让你做我的陪嫁丫鬟?”
红袖一怔,明显地不自然,思虑片刻,说道:“虽然红袖身份卑微,但昔日在落云谷中,小姐一向视红袖为姐妹,大概是因为这个,将军觉得小姐出嫁,应该由红袖来服侍吧。”
郁璃坐起身,摇了摇头,“你不必瞒着我。红袖,你可还记得那日将军说的话?”
红袖问:“什么话?”
“他说,让我最好管住自己的心。”郁璃淡淡一笑,转向红袖,问:“你应该没有忘吧?”
红袖又怎么会忘记,只是她两面为难啊!想到这里,红袖干脆跪倒在地,眼神含悲,“小姐,红袖不敢欺瞒,只是红袖与诸葛楚的将来,全系于此,红袖不得不”
说到这里,红袖竟已经泣不成声。
郁璃执起她的手,道:“我果然没有猜错,是他威胁了你,他让你来,为的就是让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红袖不敢”
郁璃叹了一口气,复而倚靠在床栏上,许久,缓缓说道:“红袖,你不必为难,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用为我忧心。”
“可是”红袖不解。
郁璃仰面看向床顶的红纱帐,突然冷声笑了起来,“他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郁璃如今已经嫁入太子府,又怎么会再被他左右?”
红袖诺诺地问道:“小姐与将军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走至今日地步?”
郁璃不答,只是茫然的看着,沉默半晌,突然问:“暗陨的忌日,你可曾替我去上香?”
红袖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道:“自小姐走后,红袖不敢怠慢,每逢清明与节气,都会去桃花山上香祭祀,只是”
“只是什么?”郁璃面露紧张,追问道。
红袖有些迟疑,说道:“只是前不久,那暗陨公子的坟,竟突然空了”
“什么?空了?”郁璃急得脸色泛红,双拳紧握。
“确实是空了。”红袖说道,“那一日恰是元宵,我照例提了果品,与诸葛楚一起上山祭祀,岂料一到坟前,便发现那座坟已经被人挖掘,那白瓷的骨灰坛,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郁璃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支撑,瘫软在床上,喃喃地问:“怎么会这样”
红袖有些无措,道:“事发之后,我们早已飞鸽传书给大将军,原以为小姐必定知道了,却不想大将军竟是瞒着小姐的。”
郁璃闻言,眼睛里除了伤心,更有惊愕。她没想到,他竟连这个也要瞒着她!
红袖端来茶水,安抚道:“小姐不必太过于伤怀,回想起暗陨公子离世之前,执意要在身后火化遗体,那时候他就说过,会有人来接他走的。如今只是应验了罢了。”
郁璃叹道:“是啊,终于有人来接他了”
恰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东方上虞走进门,笑道:“两人聊什么悄悄话呢?这样的大热天,竟也门窗紧闭。”
郁璃一改之前伤感的神色,起身相迎,挽起东方上虞的手臂,道:“一回府便不见你,忙什么去了?”
郁璃的眼睛有意无意看了一眼红袖,她虽知红袖不会有害她之心,但如今形势已经不同,她不得已也要在红袖面前演起戏来了。
东方上虞意识到郁璃的热情,自然领会她又要有所谋划,因此也顺水推舟,揽住了郁璃的细腰,宠溺道:“为夫知道天气燥热,让你不得好眠,今日忙了好些时候,就是要替你消暑。”
说罢,对外面的小厮道:“进来!”
话音刚落,五六个小厮已经端着数个铜盆走了进来,那铜盆之中,竟全都装着大小不一的冰块。
“呀,这样热的天,怎么会有冰块?”红袖惊讶地叫了起来。
郁璃亦是疑惑地看向东方上虞,等着他的回答。
东方上虞一边吩咐小厮们将铜盆放在房间各处,一边说道:“这都是去年隆冬时节储存在冰窖里的冰,今日方才开启冰窖,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清凉了不少?”
郁璃点头,笑道:“的确一下子凉快了许多,让我的心境也变得平和起来。上虞,不如让我弹奏一曲,作为答谢?”
东方上虞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低头问:“你方才唤我什么?”
郁璃笑得温婉,道:“怎么,不许这样唤你么?”
“哈哈”东方上虞开怀大笑,随即对红袖道:“去取你家小姐的绿绮琴来,对了,连同我那支玉箫,一并取来。”
“是。”红袖应声而去。
不出片刻,一声悠扬的笛音从太子府中传出,紧随其后,优雅的琴音也相和而鸣,琴笛合奏,给这烦闷的夏日之夜平添了些许平静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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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谋划提前
将军府内,鸾嬉阁似乎比往日更显得静谧,书房的大门紧闭,而屋内,古岑涯端坐于暗红色的书桌前,一脸阴郁。
站在书桌对面的,竟然是多日不曾在帝都出现过的星魂与常颌。
星魂明显有些忧虑,道:“岑涯,怎么现在召我们回来?你可知如今的将军府,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到东方敬那里去?”
常颌倒是轻松,道:“就算他东方敬知道我们私自回帝都,又能怎样?反正迟早免不了一战,不如痛快些!”
星魂怒道:“常颌,怎么连你也冲动起来了?你明知”
“够了!”古岑涯冷然喝道,“我既然敢加急命你们返回帝都,这边自然早有安排!”
星魂与常颌抬眼看了一眼有些异常的古岑涯,不禁都咽回了未说完的话,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古岑涯却是站起身,走到了窗边,窗外是皎洁的月色,整个将军府除了鸾嬉阁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回廊上的灯笼在零星地闪烁着光芒。
古岑涯转过身,看向这星夜兼程赶回帝都的二人,突然沉声说道:“计划有变,我需要你们在一个月之内掌握所在军营的军权,一个月之后,江山易主!”
“一个月?”常颌不禁惊呼,“怎么突然提前了?”
星魂凝视古岑涯片刻,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不悦地问道:“又是因为她?”
古岑涯冷笑一声,“她,你指谁?”
星魂怒道:“除了那女人,还能有谁?岑涯,她如今已经成为太子妃,怎么,你还放不下她?”
“谁说她是太子妃?”古岑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她命中注定是我的,我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你疯了?”星魂低吼道,“我原以为你让她嫁给东方上虞,是因为你想通了,是因为你明白了!想不到你”
说道这里,星魂突然笑了起来,“岑涯,你真是疯了!你以为你安排了这一切之后,她还会原谅你吗?你以为你让她嫁给东方上虞之后,她还会再回到你身边吗?”
不待古岑涯发话,常颌已经站起身,他一边走向古岑涯一边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古岑涯满脸怒色地望着星魂,一语不发。
突然,常颌一把推倒书桌上的纸墨笔砚,充满怒意地望着古岑涯,话音含悲:“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她怎么可以嫁给东方上虞?你是要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么?回答我——”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古岑涯终于暴喝出声,“抗旨么?还是要我一剑杀了东方敬?不错,我是会杀了他,不过不是现在!”
常颌颓然坐在椅子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竟已发生这样大的改变,他什么也没有做,他阻止不了!将来若是有一日,郁璃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是否会怨他?是否会恨他?
星魂冷眼看着恍若斗狮的两个人,神色安然,许久,他说道:“岑涯,我知道你终究还是因为她,不过,我们的计划中原本就没有她这个人,你要清楚这一点。不用一个月,十五日之后,我那边自会有好消息传来。”
“只是赤枭”当日东方敬为了牵制星魂,安排了这样一员大将与星魂共同镇守西部边防,或许防的就是这一日,古岑涯难免有些担忧。
星魂把玩着手中的茶具,似乎并无一丝放在心上,道:“那样有勇无谋之人,我怎会留他到今日?”
古岑涯露出一丝惊讶,问:“难道,你已经将他可是,赤枭不是个小人物,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到帝都?”
星魂笑了笑,道:“只要做得干净,必不会落人把柄。这几次传往帝都的书信,我都是请人特意模仿的赤枭的笔迹,一来不让人对赤枭之死生疑,二来也可趁机让东方敬对西部大军放下戒心。”
“很好!”连古岑涯都要忍不住称赞,他转而问常颌,“定北大军那边形势如何?”
常颌抬起眼,方才的怨愤似乎还没有退去,不过公私分明,他还是细细说道:“定北大军的几员副将倒是好对付,只是那定北将军姜永彬,向来对东方敬忠心耿耿,恐怕”
三人都思虑片刻,最后常颌又说道:“不如就在事发之前,从星魂那边抽调一队高手,与我里应外合,直接取下姜永彬的狗头!”
古岑涯犹豫了一下,道:“这样做风险甚大,若是失败,不仅无法接手姜永彬的军队,反而会让你带过去的那几万征西大军陷入困局。”
“那如何是好?”常颌问道。
古岑涯在房中来回踱步,许久,说道:“先让星魂率领五万大军暗中逼近帝都,只是,这五万大军不是小数目”
星魂说道:“岑涯且放心,我早有良策使这五万大军不动声色逼近帝都!我唯一担心的是,东方敬也是武将出生,帝都的防卫精良,恐怕没有十足的胜算。”
古岑涯冷声一笑,道:“不知你们可还记得郭子良?”
“帝都的护卫统领?”星魂与常颌惊呼出声。
“就是他!”古岑涯点头道,“郭子良是员良将,只可惜为人太过于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