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门被推开,昏暗的灯光中,东方上虞仅仅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定然坐在床沿上。
府中的嘈杂已经让他醒来,而他,自然也知道郁璃为何前来。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此时的郁璃,显得那般绝望,那般单薄。
她那淡蓝色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浸透,那满头长发正不安分地贴在她的脸上、颈上、肩膀上她的鞋袜上沾满泥水,那精美的绣花已经看不出模样
她像是一个突然闯入圣地的精灵,令人感到惊讶、怜悯、心疼,可是她自己呢,却带着失望、怒气,甚至是愤恨
“太子殿下”段存风已经跑过来,有些失职之后的愧疚。
东方上虞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段存风会意地离开。
随后,东方上虞拿起一块干净浴巾,走到郁璃身边,欲要擦去她脸上和身上的水珠。
郁璃抗拒地拨开他的手,“为什么要这样做?”
东方上虞一笑,问:“你指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就在今日早朝上,皇上已经给我们赐婚?”郁璃不解他为何还能如此轻松,像是什么也不岑发生过,她紧紧地盯着他,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问我是否愿意?”
东方上虞将她的身子拉进自己怀里,不顾她的挣扎,温柔地擦拭着她头上的水渍。
郁璃羞怒地喊起来:“你放开我!放开!”
东方上虞却更加用力,他向来固执,认定的事情也不可能轻易放弃。直到他给她擦干净,他才稍稍放开她,无事人一般,道:“这么说,早朝的时候父皇已经下旨了?”
“你还要装下去么?”郁璃怒视着他。
东方上虞耸耸肩,道:“你知道,我很少去上朝的,不过,我昨日才将此意告诉给母后,今日竟然就在朝堂上宣布了,看来那个女人还真是不可小觑。”
“这么说,是你的意思了?”郁璃终于难忍心中的愤慨,她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会嫁给你!”
东方上虞闻言,这才收起之前的轻松笑意,沉默许久,凝眉道:“如果你有理由说服我,我可以去求父皇收回旨意。”
郁璃一怔,理由?她唯一的理由,就是她爱的人是古岑涯。可是这个理由又何其可悲,这个叫作古岑涯的男人,已不知何时,变成了她的兄长,变成了这个世界上她最不能爱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就在刚才,拒绝带她离开,一心遵从旨意。
“没有理由么?”东方上虞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冬日里的湖水,“你没有理由,我却有无数个理由说服你嫁给我!”
郁璃默默地看着他,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从来都能看透她的心,从来都能知晓一切。
东方上虞暗叹一声,道:“现在的你,在将军府中并不开心,那你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郁璃沉默,不回答。
东方上虞又道:“你的身份是古家小姐,就算没有我,一样还会有其他人,比如许林安”
“够了!”郁璃大叫一声,她无法再听下去,只因为,东方上虞说的每一句话都点中了她的死穴。她苦笑道:“太子殿下,我只能服从了,是吗?”
东方上虞眼神一暗,看见她那样心灰意冷,他心里一阵难受,不过,他依旧淡然地说道:“不是服从,而是交易。”
“交易?”郁璃闻言,不禁大惊。
东方上虞顿了顿,道:“你做我的太子妃,而我,则保证给你自由的生活,并且,我不会强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既如此”郁璃的眼中闪现疑惑,“为何偏偏要娶我,娶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
东方上虞轻轻笑了笑,好看的唇角扬了起来,“因为在瑾和公主大婚之前,我必须找一个太子妃。”
郁璃惊讶地望着他,他的笑容非但没有半分喜悦,相反,倒像是在自嘲。
就在这时,东方上虞突然神色一变,面色苍白,额角迅速涌出了汗珠。紧接着,像是抽搐一般,他砰然倒地。
郁璃震惊了,随即跑到他身边,惊问:“你怎么了?”
他那俊美的容颜瞬间扭曲,整个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紧紧地蜷缩起来,他想要喊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郁璃大呼:“存风!”
段存风闻声而来,见到屋内的情形后,他大惊失色,连忙将东方上虞扶到了床榻上。
“怎么,又要用解药了吗?”段存风揪心地问。
谁知,东方上虞却艰难的看了一眼郁璃,对段存风道:“带她走,不要她看见”
他希望他在她眼里是强大的,是坚不可摧的,是可以依靠的,也是完美的,如果可以选择,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不要自己这幅模样呈现在她的面前。
段存风恨恨地叹息一声,转身对郁璃道:“古小姐还是先回去吧,我家太子爷今日身子不爽。”
郁璃迟疑片刻,却不顾东方上虞那抗拒的眼神,走上前去,她抬起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他抽搐着,闪躲着。
她却坚定地紧握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动弹。
“他中毒了?”郁璃扭头问段存风,“这毒已经在体内多年,为何不请人医治?”
段存风又是惊讶又是难过,惊讶的是,郁璃竟然懂得医术,难过的是,东方上虞体内的毒不是没法解,而是不能解。
段存风想了想,说道:“解这毒,需要一个月循序渐进的过程,而每月中旬太子殿下都要入凤仪宫服用解药,若是太子殿下在此之前服用过其他药方中的药材,当这药材与解药中的药材相遇,就会产生更大的毒素,严重者,有可能毙命。”
“凤仪宫?”郁璃疑惑地问,“那不是当朝皇后的宫殿?怎么”
“古小姐切勿多言,隔墙有耳啊!”段存风制止了郁璃继续说下去。
床上的东方上虞症状已经些微好转,只是他依旧苍白无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郁璃看着那一张经历折磨的脸庞,不由得想起昔日自己中“无心”之蛊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必须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日日惶恐不安。
他,是否也一样如此?
第165章 宣旨
御书房内,下朝之后的东方敬一边吩咐小曾子更衣,一边说道:“丞相勿要多劝,你可知,君无戏言?昨日朕已经在朝堂上宣布了赐婚之事,一会小曾子就要前往大将军府传旨,你怎可让我这时候收回旨意?”
“皇上!”许政依旧坚持,“古岑涯向来孤傲自负,仗着自己立有军功,就不把人放在眼里,皇上已经将瑾和公主下嫁给了他,又如何能再封其妹妹为太子妃?如此一来,这天下岂不是捏在古岑涯手中了?”
“呃”东方敬有些不赞成,道:“丞相严重了,古岑涯不过是有些年轻气盛,况且他立有战功,此时又被我们夺去了军权,总也要安抚人心不是?”
“我看这古岑涯心机颇重,若是有朝一日,他煽动造反,彼时陛下可有对策?”许政眸光幽暗,他毕竟是老谋深算,懂得如何挑拨君臣关系。
谁知东方敬却不吃他那一套,笑道:“古岑涯若要造反,何必等到今日?”
“可是”
不待许政说完,东方敬已经更好了衣裳,他拍拍许政的肩膀,道:“丞相之女朕也时刻放在心上,他日若有上好人选,必给许小姐配一个贤良佳婿。”
说罢,东方敬对小曾子道:“朕昨儿个已经派人拟好了旨意,你速去将军府传旨。”
“是,陛下!”
见小曾子匆匆出了御书房,东方敬也不再管一旁的许政,对两侧道:“来人,摆驾延年宫。”
延年宫是东方敬为一帮子方士设置的宫殿,里面常年炼丹,炉火不断,如今,那里也成了东方敬最常去的地方。
许政默默摇了摇头,独自一人出了宫。
小曾子来到大将军府,这是他短短一个月内,第二次来大将军府内宣旨,并且宣的都是赐婚之旨。
在容管家的带领下,他喜气洋洋地走进府内,只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整个府邸中,除了他小曾子一个人满心欢喜以外,并无一个人激动高兴。
而且,与上一次宣旨相比,这一次更是出奇。
因为,宣旨的对象,并不在府中。
大厅里跪了一地,小曾子又不好发作,毕竟眼前的古岑涯可不是他敢得罪的。
小曾子清了清喉咙,捧着圣旨大声念了一遍,末了,问:“大将军,这圣旨,是您来接呢,还是?”
古岑涯面色清冷,沉默许久,并未答话。
小曾子又像上一次那样,陷入了离奇的不合常理的尴尬之中。
好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一声清越的声音:“这旨,当然是由我古郁璃来接——”
她走进来,在古岑涯震惊又略带受伤的眸光中,跪倒在地,双手抬起,道:“民女古郁璃接旨。”
小曾子这才笑了,将一卷圣旨放入郁璃手中,随即搀起郁璃,道:“太子妃快快请起,受奴才一拜”
他笑得谄媚,笑得夸张,然而郁璃不管,她只是淡笑道:“公公请起。”
她笑得那样自然,仿佛她手里拿着的这卷圣旨,正是她期待已久的一般。
而这样的笑容,却像利刀一般,划伤了古岑涯的双眼。他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赌气一般,进了他的鸾嬉阁。
第166章 捋掠
大婚的日期越来越近,大将军府也开始渐渐地张灯结彩起来,府中变得热闹,时常听见容管家吩咐下人的声音——
“这灯笼挂高一点,挂高一点喜庆”
“这请帖怎么不是描金的?不是吩咐过,要龙凤斋的请帖?快快去换!”
“坠儿,你这丫头,抱着一大匹红绸做什么?”这时候,容管家看见坠儿走进府中,便拦住问道。
坠儿一脸笑意,道:“我听珠儿讲,小姐这两日似乎心情好了很多,昨日竟吩咐去买红绸,说要自己做喜袍呢!”
“自己做喜袍?将军不是已经安排秀娘在赶制了吗?”容管家惊疑地问道。
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