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暂时再没有甚麽事可做的了,反正他已经传出消息去,说他有要紧的事,要见「亚洲之鹰」。他相信,罗开如果得到了这个讯息,一定会主动来找他的,而他就必须在一个固定的所在,让罗开一下子就可以找到他。
所以,算是多年来的例外,足有三个月之久,东飘西荡的原振侠医生,居然一直没有离开医院的工作岗位──每次他到医院,同事都对他表示十分热切的欢迎,因为大家都知道,说不定哪一天,原振侠医生又会不知道到甚麽地方去!
三个月之後的一个早上,原振侠还没醒来,电话铃声大作。
他并不睁开眼来,就按下了电话上的一个掣钮,一个十分雄壮,给人以岩石撞击般坚硬感觉的男性声音,立时响起∶「听说你在找我?我就在附近!」
原振侠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可是他立时睁大了眼,大叫了起来∶「鹰!」雄壮的声音「呵呵」笑著∶「三分钟!」
原振侠已一跃而起,又高叫∶「太欢迎了!」
他用了两分钟的时间,洗了脸,穿好了衣服,然後,奔到了住所的楼下。恰好在他来到门口时,看到自一辆吉普车之中,跳下来一个男人,有著雕像一样的脸谱,确然像是盘旋高空的雄鹰一样的男人──「亚洲之鹰」罗开!
原振侠张开了双臂,罗开也张开了双臂。他们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彼此之间,都很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他们的见面拥抱,也是自然而然,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然後,他们分开来,用了大约三十秒时间,仔细打量对方,又说了一句同样的话∶「你正是应该这个样子!」
原振侠的心情相当激动,「亚洲之鹰」惠然肯来,虽然是在意料之中,可是一见面就这样融洽,也使人感动。
他作了一个手势,两人一起上了楼,进了原振侠的住所。罗开像老朋友一样,找了一张舒服的安乐椅,坐了下来,一开口就道∶「江湖上传说你喝酒喝得凶,嗯?喝酒如淋灰,一天一百八十杯!」
罗开引用的「喝酒如淋灰」,是中国古代大文豪苏轼的词句。原振侠笑了一下,笑容不免有点苦涩∶「近来,已经好得多了!」
罗开又笑了起来∶「快乐的人,是不会大量喝酒的,可是,如果不喝酒,又怎麽能快乐呢?」
这一次,罗开所说的话,则是引用了近代一个著名的嗜酒者的话。他说了之後,又补充∶「首次见原振侠,岂可无酒,拿酒来!」
罗开的话中,自有一股豪气,令得和他相处的人,也感到豪迈之意,油然而生──事实上,原振侠不等他「拿酒来」三字出口,已经取了一瓶酒在手,向罗开抛了过来。罗开一伸手接住,打开瓶盖,就连喝了三口,在这时候,原振侠也取了另一瓶酒,不约而同,也是连喝了三大口。然後,两人相对著,大大呼了一口气。
原振侠笑了起来∶「我认识一个人,完全不能喝酒,现在,这个人如果在我们两人之间,已经要醉倒了!」
罗开深深吸了一口气,指著原振侠∶「小老弟,有甚麽解不开的结?」
原振侠先提出了要求∶「我想要到「观察地带」去!」
他在过去三个月,罗开没有出现的时候,已把这个要求,念了千百遍,也曾假设过罗开在听到了这个要求之後的种种反应。
原振侠知道,「观察地带」虽然说在「离地球不远处」,可是那是星际间的说法,和地球人的观念,大不相同。用地球人的观念来看,从地球到月球,已是远得很了!可是,「观察地带」
肯定还要远不知多少!
所以,原振侠预料,罗开虽然会尽他的一切力量来相帮,但至少,会有一段短暂时间的犹豫。可是,大大出乎原振侠的意料之外,他一提出了要求,罗开连一口酒还没吞下,就已经道∶「好!」
由於他那口酒没有吞下,所以这个「好」字,听来有点含糊──可是含糊的只是语音,绝不是语意!
原振侠挺直了身子,他没有说甚麽「多谢」之类的客套话,只是直视著罗开,那等於是在问他∶你准备用甚麽方法把我送到「观察地带」去?
罗开吞下了那口酒∶「我不能直接帮助你,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本来是一句十分普通的话,可是罗开在说到「一个人」的时候,在「人」之前,迟疑了一下。
而且,在这一刹间,他那像雕像一样的脸上,也有一种相当难以形容的神情。原振侠一看,就知道罗开的心中,必然有为难之处。
本来,在通常的人际交往之中,如果有这种尴尬的情形出现,最好是装著看不见,以免对方进一步为难。可是原振侠这时,却并没有这样做,而仍然直视著罗开。
罗开忽然笑了一下,作了一个手势∶「没有甚麽,只是我们要去见的这个朋友,身分大是古怪,我打赌你怎麽都猜不出!」
原振侠也笑∶「不会吧,再古怪身分的人,我都见过。就算未曾见过,凭想像,也可以想得出来!」
罗开吸了一口气∶「我曾答应过他,绝不漏他的真正身分──」
原振侠知道了罗开为难的原因,心下释然,他不等罗开说完,就道∶「那你就别说,让我来猜,是我自己猜到的,他就不能怪你!」
罗开笑得十分高兴∶「就算你猜不到,他见了你,一高兴,也一定会告诉你他的大秘密的!」
罗开一再说,原振侠猜不到快要去见的人的身分,原振侠自然不是很服气。但这时,他并不表示甚麽,只是扬了扬眉。
罗开也不说甚麽,同样地,扬了扬他的浓眉──两个人「尽在不言中」,却又互相了解对方的意思,这使得他们都有得到一个知心朋友的快乐之感。
罗开站了起来∶「这位朋友,肯定可以帮助你!」
原振侠试探著问了一句∶「外星朋友?」
罗开却笑而不答,只是道∶「这就走!」
原振侠答应了一声∶「我向医院说一声!」他说著,伸手拿起电话来,可是罗开却道∶「说甚麽?要走就走。医院不是没有了你就不行,哪有那麽多婆妈?」原振侠怔了怔,哈哈一笑,放下了电话,和罗开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乘罗开的吉普车,直赴机场,罗开的私人喷射机就在机场。上了飞机,由罗开驾机,原振侠坐在旁边,罗开只是说了一句「我们到希腊去」。
原振侠则把自己为甚麽要到「观察地带」去的原因,向罗开说了大概。
罗开听得大是感慨∶「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总以为自己对一切事物的接触面够宽的了,可是巫术,唉,我就一无所知!」
原振侠也叹了一声∶「其实,我也一无所知!」
飞行速度相当高,可是罗开和原振侠,还是不满意这种「落後的交通工具」。
罗开和原振侠,都曾接触过多种外星人,所以他们才会把地球上最先进的交通工具,视为「落後」。罗开在飞机上,已经和有关方面进行联络,他的特殊身分,使他在很多情形之下,可以享受许多特权。例如苏联的情报组织,自从把他认作是「最好的朋友」之後,他就随时可以用苏联外交人员的身分,在各处旅行入境。这次,他更带了一个「助手」!
原振侠仍然在诉说著有关他自己的事──他和罗开的那种「一见如故」,十分不寻常,使他感到双方之间,一点隔阂也没有,真正可以把心中所蕴藏的一切话,向对方倾诉!
原振侠自己也觉得十分奇怪。因为他和那位他所尊敬的先生之间,虽然已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但是在一句话,或是一件事,在说出来之前,他总会想一想∶说呢?还是不说?
虽然结果总是说了,可是有了这样一个「想一想」的过程,也就和此际,他和罗开之间,那种想也不必想的情形,有所差别了!
原振侠自己也无法解释,何以会有这样情形出现。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水乳交融,还是格格不入,本来就没有甚麽道理可说,只好归诸於脑电波频率合拍!自然,当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诉说心声的时候,听的一方的反应,对说的一方,也有很大的影响。
例如,原振侠说到了他最近情绪的低落,几次想要自杀,并且已下了决心的时候,那位先生听了,多半会立刻毫不客气地申斥;温宝裕听了,多半会嘲笑他,等等,这种反应,多少会令人感到不愉快。而罗开却只是静静地听著,看来像是甚麽反应也没有。
可是在说到曹银雪时,他就忽然大是感叹∶「啊啊!那三胞胎应该出世了吧!活生生的新生命,总会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喜悦!」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他同时十分有深意地望上原振侠一眼,表示对他企图自杀这种行为的不同意,这使原振侠感到了,他对自己的亲切关怀。
原振侠为自己的行为辩护∶「我那时,真是感到了彻底的失败,再无进取的可能。生命到了这一地步,自然没有持续下去的必要了!」
罗开仍然不表示直接的意见,只是道∶「宇宙之大,希望无穷,奇迹无穷,实际上,并不存在「绝望」这种情形。之所以有这种情况存在,那只是一些人看得不够远而形成的假象!」
原振侠望了罗开片刻,他并没有和罗开争辩下去,因为这时,他的看法,根本和罗开是一样的。
等到原振侠说完,两个人之间,有一段相当长时间的沉默。
之後,罗开才道∶「原,有一件事,你自然是知道的,就算女巫之王,再也无法复原,对她本身来说,是一点痛苦也没有的!」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知道!」
罗开又道∶「要是知道一个自己所爱的人,一点痛苦也没有,这不也是一种很好的情形吗?」
原振侠再叹了一声∶「可以这样说,我现在的情形,自然是为我自己设想更多一些!」
罗开笑了起来∶「没有人不为自己设想的,我们要去会见的那位朋友,自称康维十七世!」
原振侠既然「身在江湖」,自然也听过康维十七世这个人的名头,知道康维十七世,有著不可思议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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