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挑了帘子往外看,却在那群人里看到了一个极熟悉的身影。
“若曦,”她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中年妇人,阴沉着脸道,“你帮我查一下那个人,看看她是不是来自塘东村。”
若曦看了看,应道:“是。”
这日傍晚时分,黎暄坐在书房里听李铎的报告:“菀儿今天跟我娘一起去了宝山寺,在那里遇到了静妃,听若曦说,菀儿和静妃两人在房间里独处了一炷香的时间,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
“继续。”
“菀儿还让若曦帮她查了一个人。”
黎暄在书桌后面抬起头来:“谁?”
李铎咧嘴一笑:“陈桂香。”
黎暄想了想:“哪棵葱?”
李铎嘴角抽了抽:“菀儿的后娘。”说着将一张纸递到了他面前,“若曦调查来的情况,据陈桂香说,当年,就是我们救了菀儿之后的第二年,杨家忽然进了强盗,除了外出的陈桂香,其他人都被砍死,之后她就一直四处躲藏,做些短工度日。”
黎暄拿着纸张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件事情先不要让告诉菀儿。”
“晚了,估计她也已经看到了一张纸,和你手里的一模一样。”
黎暄瞥了他一眼,李铎耸肩:“没办法啊,若曦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
黎暄将纸扔回到桌子上去:“只凭她一人之言,不足为信,立刻派人去塘东村查一下当年的事情。还有,暂时不要让菀儿和陈桂香见面。”
“知道。”李铎点头,忽然瞟见纸上的名字,脑中灵光一闪,急道,“我想起她是谁了,我想起她是谁了!”
黎暄皱眉:“你说谁?”
“静妃!”李铎欣喜若狂道,“我就说嘛,我绝对在哪里见过她,虽然当年只有一面之缘,又相隔数年,但”
“说重点!”
“杨莹!”李铎无比郑重地说道,“菀儿的妹妹,杨家的老四,杨莹!”
黎暄一听,脑中似乎也有些印象:“菀儿好像说过,她有一个妹妹被卖到一户人家做丫鬟,那户人家好像,就姓赵!”
“对。”李铎点头道,“而且我之前见过杨莹一次,当时正好是菀儿在戏班做工,他们一群人就都过来看戏,是我帮着安排的位置。那时候杨莹年纪还小,很安静,菀儿还让我塞给她一包干果。我记得,就是她,虽然几年没见,她的样貌也变了许多,但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几分相似。我确定,就是她!”
“在赵家做丫鬟,现在却成了赵静华,还做了黎兆国的皇妃,”黎暄若有所思道,“如果赵静华当真是杨莹,那杨家的灭门之灾,就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了。”
李铎一惊:“殿下怀疑”
“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仔细去查了赵家的底细,赵静华的事情恐怕还和祁赫国脱不了干系。”
“是。”
同一时间,杨菀看着手上的纸,心底一片冰凉:“都死了?”
若曦答:“是。”
杨菀强忍着心中悲痛,无论当年在杨家有着怎样痛苦的回忆,这会儿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心惊。茜茜那时应该才九岁吧,还那么小,那些人怎么忍心,怎么下的去手?
“小姐,小姐?”若曦见她脸色不对,忙开口唤道。
杨菀定了定心神,咬牙道:“请你帮忙转告黎暄,让他帮我查一下当年杨家的事情,暗地里查即可,我不想给李家惹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
“至于陈桂香”杨菀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神情有些复杂。
“小姐要见她吗?”
“不用。”杨菀镇静地说道,“你只派了信得过的人悄悄跟着她,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若曦垂眸,她果然还是太重感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53章
第二日,李阶进宫与皇上商议朝政,李母携了杨菀进宫去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王氏为黎邵峰生母,生性淡泊,自黎邵峰登基为帝,她就常年在自己的宫里吃斋念佛,祈求上苍庇佑黎兆,也是个心地慈悲与世无争之人。她与李家颇有几分渊源,所以李母常常进宫请安,倒显得比姜执还得老太后喜欢。
皇太后见了杨菀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赏了些东西,就拉了李母去内殿。
李母让菀儿自己随便走走,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进了皇宫,心早飞去了黎暄那里。
杨菀微红了脸,却也不知贸然跑去是否合理,皇太后瞧了她一眼,嘱咐人拿了腰牌过来:“拿着这个,不会有人拦你。”
杨菀忙道谢接下,带了若曦退了出去。
“看来皇太后很喜欢你。”若曦笑着说道。
杨菀不解:“何以见得?”
若曦笑而不语,只带了她往黎暄住的地方走去。
到了一处宫门,守卫上来阻拦,杨菀还未答说话,若曦便将手抬了一下,手中腰牌一现,他们立刻乖乖退去。杨菀微微挑眉,享受特权的感觉相当不错。
一路走进去,若曦带她进了正殿,正要找人传话,一个宫女已走上前行礼:“见过李小姐。”
杨菀是李阶义女这件事情,只有黎邵峰知道,对外并未明说,所以大家只当她是李家嫡亲女儿,虽然李阶并未要求她改姓李,但外人唤时,总是以“李”姓冠之。杨菀也不辩解,点了点头,问:“黎暄殿下呢?”
那宫女道:“小姐来的不巧,方才无量宫来传话,说是五皇子殿下有请,有要事相商。”
杨菀听了脸上不免显出一丝失望,那就无法了,他们两兄弟谈事情,自己总不能巴巴地赶去,没必要也不合适。正要起身告辞,却听若曦忽然问道:“可知是什么事情?”
小宫女看了眼杨菀,然后对若曦说:“这是若曦姐姐问我才说的,听说好像是无量宫里那一位已经卧床不起了,病的厉害,五皇子殿下也没了办法,这才派了人来请殿下过去的。”
等出了殿门走出好远,杨菀忽然问若曦:“无量宫怎么走?”
若曦不动声色道:“小姐想要做什么?”
杨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表情沉静可眼眸却漆黑如墨,只觉得深不见底。
若曦也没再问,只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这边。”
黎暄的住处是才收拾起来的,黎晟却已经在无量宫住了许久,所以两宫在规格、大小上都是没法相比的。无量宫门口的侍卫不少,但看到若曦手里的腰牌也没为难她们,让人领了就进去了。
杨菀突然说要来,其实也是凭了一时意气,此刻站在大殿中央,才发觉当真不妥。但董幼薇的名字她听过便也记下了,今日一听黎暄来见她,就忍不住跟了来。有些事情,不能总逃避着假装它不存在不是?虽然两人当年的经历让人闻之恻然,可现在,终究已经物是人非了。
“菀儿?”一人从偏殿走出来,瞧见她先是有些不敢确定,待看仔细更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杨菀见是黎晟,忙行了礼:“今日刚巧和母亲大人一起来给皇太后请安,听说王妃她身体不适,就过来看看。”
黎晟轻轻笑了笑:“有心了。”顿了顿,接着说,“既然来了,到花园里去坐坐吧,池子里的莲花开的正盛,你有眼福了。”说完也不等她答话,便带头走了出去,杨菀收起满腹心事,只跟着他一路到了荷花池畔。
无量宫的莲花池不小,黎晟带着她绕了大半个湖,一路到了湖心亭。那亭子建在湖中央,双层,建的精美非常。杨菀并未上楼,只扶着栏杆往水里看了看,密密的荷叶之间,还能看到有鱼儿游过。抬头看着满湖美色,想着若能在此听雨打荷花,不知又是如何景象。
黎晟见她脸上的神往之情,表情也略缓和了些,他怎会不知她今日为何前来,只是此时他转身在亭中坐下,立刻有人奉了茶点上来。
“王妃她还好吧?”端起青瓷杯,看茶香袅袅,呷了一口清茶,杨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好。”黎晟也不瞒她,“御医说,她是心中积郁难平,身子又弱,这些年一直汤药不断,倒也无大碍。只是这次情绪起伏太大,又受了凉,所以情况不太好。”
“那你怎么不陪着她?”杨菀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这话不宜也不该由她说出来。
黎晟看了她一眼,垂眸看着自己眼前的茶杯:“她需要的不是我。”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只有他知道,自己此时心里的感觉,就如这杯茶水,淡淡的清,微微的苦。
杨菀抿了抿嘴唇,扭头望向别处,却无意间瞅见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半倚在床上的董幼薇正扑在一人怀里哭泣,那份悲喜交加,竟是离了这么远也能感受的到。
她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黎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幼薇是为他病的,一直都是。”他也正看着那个方向,杨菀此时才知,他竟是故意让她看到这样的场景。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你应该要知道。”黎晟忽然低低笑了几声,“对不住了,硬把这样的事情摆在你面前。”
杨菀慢慢放下茶杯,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说:“你们都很苦,你,她,还有黎暄。你是故意让黎暄来的吧?你不怕会赌输?”
“输?”黎晟抬起头来,笑容里带着一丝悲凉,“你不知道,在他们面前,我从来都不是赢家。幼薇这次病的突然,自那日见过暄儿之后,她就卧床不起,只整日哭泣,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她不说,可我怎会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想见暄儿,却又觉得愧对于我,她是生生要折磨死自己,可我又怎能由着她?”
杨菀眉头微蹙,想到那一日御花园里的相见,越是娴静温顺的女子,越是心思深重,再加上时时压抑,处处隐忍,待崩溃之时才越发的惊天动地。
“我不知她到底求的是什么,我只能尽力为她安排好我能为她做的一切。御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但愿暄儿这一副心药,能为她寻一条出路。其实夹在我们两兄弟之间这许多年,难为她了。”
杨菀又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