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这王太守是于丞相的女婿,谁敢在于丞相面前议论他有罪?
见百官皆不肯发话,李怀玉便开始点名,“于爱卿,你也是三朝老臣了。先帝在日,最是信重。朕亦倚为心腹。爱卿以为,此事应当如何裁决?”
于丞相眼皮都不抬一下,恭恭敬敬的站着,只是那背脊挺得笔直,“皇上圣明,此事自当乾纲独断!”
这是吃准了自己如今还不能与他对抗,因此有恃无恐么?李怀玉咬牙,又换了一个对象,“苏尚书呢?也认为朕应当乾纲独断?”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分明有警告之意。
兵部尚书苏慕远,太后的父亲,皇上的外公,本来就是朝堂之上,与于丞相争锋相对的。只是后来他的孙女在后宫争斗之中落败,被送去了大禅源寺祈福。也因此,他很是低调了一段时日。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已经很少有人提起和静师太的事。而且宫中太后所支持的云妃,正是苏尚书一系。再加上皇上问的是兵事,正是他职责所在,因此当即站出来道,“回皇上,老臣以为,应当严惩王威。他不听调遣,不敬上司,以致延误军机,其罪当诛!”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静了一静。苏尚书会和于丞相唱反调,这个毋庸置疑。但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大喇喇的说出“其罪当诛”这四个字来。
虽然按律的确是当诛,可是成国字立国以来,皆善待士大夫,最重的便是贬谪罢官,还从未杀过大臣。
李怀玉似乎也被吓了一跳。然而他立刻反应过来,苏尚书这么做,并不是真的要杀王威,而是要给他定罪!
只要这个罪名定下来,诚然于丞相有的是法子让他免于一死。李怀玉本人也不会轻易的处死一个朝廷命官。但是这样一来,王威渎职的罪名便洗不掉了。对于系官员来说,这是一个十分重大的污点。
想到此处,李怀玉微微一笑,颔首道,“苏尚书说得有理,众爱卿以为然否?”
黄太傅心明眼亮,第一个抢着站了出来,“臣以为苏尚书说的虽有道理。然而此非是善待士大夫之道!”
明着是反对,暗地里已经将罪名死死的扣在了王威的头上。
于丞相方才已经说了由皇上乾纲独断,这时候自然不好站出来反悔。幸好他手下能人众多,立刻便站出来一个道,“此事臣等也只是听闻,并不能确定事实就是如此,宜将王威押回京师受审。”
听到他说的话,于丞相眉头一皱。然而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也就站着不动。
李怀玉听着朝臣的议论,握紧了手中的战报,心里想着,要再给黄大将军去一份密旨才行。
那战报最后一行,赫然写着:臣已斩下王威头颅,震慑百官。如今固州既定,择日便可出兵收复北定城。
廷议的结果并未出乎意料,在与于丞相的战争之中,李怀玉取得了暂时的胜利。虽然明知道等王威的死讯传来,一定会掀起更大的风浪。然而彼时的情形,却又与如今不同了。
李怀玉回到后宫的时候,虽然仍有忧色,心里却比方才安定了许多。想了想,便叫步辇往关雎宫去了。
林清这几个月时时忧心林湛的消息,听到李怀玉带来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林湛不好了,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将李怀玉吓了一跳,急忙劝道,“你弟弟是黄大将军的亲兵,大将军尚未上阵,他怎会有事?”
林清这才收了眼泪,嗔怪道,“谁叫皇上脸色那么难看,又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北定城破了。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心里自然是担忧的。”
李怀玉最爱看的便是她这般担忧维护自己的亲人,闻言也不恼怒,只是道,“你要相信黄大将军的能耐。他十几岁便被人称作将种,父皇也说他是一代名将,这般名声,可不是白叫的。”
林清见他面带得意,似乎另有隐情。猜想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打听。只是镇定下来,又想到了别处,“如今边疆战况危急,那大皇子的周岁宴,还办么?”
“那是自然。都已经准备好了,焉有不办的道理?”李怀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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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4 天赐的福星
周岁宴定在了腊月十八。【,ka~
这一日天公作美,肆虐了好几日的风雪,终于止住。
皇后娘娘特意派人去将梅苑里的香雪榭收拾了出来,铺了厚厚的毯子,又笼了许多的炭火,放在四周。虽然坐在香雪榭之中,四面皆是敞开的,却也不显得冷。真真是用尽心思了。
因带着大皇子,林清便去的晚了。落座时便见慧淑容眼巴巴的盯着大皇子瞧。
见林清看她,慧淑容这才收敛了视线,“嫔妾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大皇子殿下呢!珍修仪好福气。”
她的眼神之中,带着无限的期盼与渴慕,倒是让林清一时不好说什么了,只得道,“慧淑容客气了。”
“前几日嫔妾瞧见大公主,也是一般的玉雪可爱。只可惜嫔妾没能仔细瞧瞧。珍修仪,您说,嫔妾这个做母亲的,想将自己的孩子要回来,是错的么?”慧淑容喃喃问道。
林清微一怔,答道,“你是她的生母,想将孩子要回去,自然无可厚非。可本宫也与你说过,这些事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皇上能让大公主抱回去给你看一日,便能让你抚养大公主。你可别糊涂了。”
她不知道慧淑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对劲。担心她因为失去理智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这才提点了两句,“说到底,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皇上才是这宫里的主子。”
慧淑容听到她的话,似乎也有些震动,若有所思的发了一会儿呆,才笑道,“你说得对,皇上才是做主的人。”
她抬起头往上面看了看,皇上和皇后的位置,还是空着的。然而那位置高高在上,与所有人都区别开来。
除去千秋节时短暂的亮相,大皇子也是第一回见着那么多人,一直在林清怀里扭来扭去,激动的左顾右盼,似乎对什么都很有兴致的模样。
林清一边按着他四处挥舞的手脚,一边想,幸亏他还不会走路,不然这会儿只怕跑的没影儿了。
惠妃在一旁微笑,见她手忙脚乱的,不由打趣道,“珍修仪这样,只怕别的都顾不上了,第一要紧的便是看着他。这宴会上乱糟糟的,更要好生当心才是。”
林清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话到底是单纯的提醒,还是话中有话?想不明白,她随意的笑道,“惠妃姐姐说的是。如今有这么个人挂着,妹妹走哪里都担忧的很。偏又不敢带出来。”
又说了几句闲话,李怀玉终于姗姗来迟。
落座之后,因大公主和大皇子是今日的寿星,李怀玉便笑着向大伙儿炫耀这两个孩子。
事实上,这是众人第一次见着大皇子,但也是众人第一次见到大公主。
平日里符昭容虽然走到哪里都要抱着孩子,但实际上都是襁褓裹得紧紧的,从未让人瞧见过大公主的模样。加上大公主不哭不闹,真如人偶一般了。
若序年齿,大公主犹在大皇子之上,众人便都先关注她。只是大公主的模样,当真算不得好看。
一般婴儿皆是白白胖胖的,大公主却仍是瘦瘦小小,且头发稀疏。若不是肌肤白皙,锦缎裹身,全看不出来半分皇家气象。感觉到众人的瞩目,她似乎有些害怕,缩在符昭容怀里,抽抽搭搭的。
众人再去瞧大皇子,好一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张着嘴,弯着眼睛,笑得好不惬意。
若没有大皇子比着,其实大公主这样,已是十分难得了。然众人看过了大皇子再去看大公主,目中都忍不住带上了怜悯之色。恍惚有人记得,大皇子才堪堪七个月便难产出生,而大公主却有八个多月,还是顺产。
然而如今的情形,大公主反倒比大皇子更像是那个生而不足的。
李怀玉自然是更喜欢大皇子,且不说这是个儿子,单说平日里,他去关雎宫的时候本多,林清每每将大皇子抱出来,让他们培养父子亲情。而大公主呢?加上这回,他也才总共见过几次罢了。
在场的谁不人精儿似的,李怀玉这点子偏向,表现的明明白白,因此众人便都去奉承大皇子了。
只是这样一来,有几个人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第一个便是符昭容。同样是抓周宴,同样是皇上的孩子,即便是女孩比不得男孩,可这差别也太明显了。
第二个是大公主的生母慧淑容。大公主不得脸,虽然看起来对她并无什么影响。然而她这做母亲的,心头却是放不下大公主。没有皇上的喜爱,养母亦不看重,大公主很难过得好。
第三个是坐在李怀玉手边的皇后。每次见到大皇子出风头,她就恨不能亲手掐死了他!
第四个却是林清,她隐约觉得不太妥当,只是自己还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也只能摆出笑脸来了。
最后还是皇后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抓周的东西,臣妾也已经备妥。是不是应该开始了?”
李怀玉点了点头,皇后一使眼色,下头的人便抬着抓周用的东西鱼贯而入,摆在了正中央的那张桌子上。里头小弓小箭,书本算盘,印章珠玉,针线脂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大皇子骤然看到这许多东西,兴奋非常,不管不顾的就要奔着那个地方去,嘴里啊啊叫着。
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人几乎都瞧见了。林清只好低着头请罪。李怀玉却并不生气,哈哈大笑着,起身将大皇子从林清怀中接过来,笑着道,“宣儿想第一个抓周?那咱们便第一个!”
皇上都已经起身了,其余众人自然不敢继续坐着,纷纷围到了桌边,笑着道,“大皇子一看便是龙凤之姿,聪慧出众,非寻常人可比。”甚至还有人说出“皇上后继有人”之类的混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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