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旧伤原来是这般落下的,季摇光很惆怅,很火大,借远目翠杉之手,不仅伤了爷爷的心,还伤了爷爷的心,个杀千刀的谢同辉!
花心狼道:“小姑娘,你表情怎么突然如此狰狞?”
季摇光握着拳头,努力控制了一番才没往他脸上抡:“多谢你送我出来,就在此处分道扬镳吧。”
花心狼笑道:“卸了磨就杀驴,小姑娘真狠心。”
季摇光眼角一挑:“再这般嬉皮笑脸,我就把你揍成猪头。”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拿这匹花心狼泄愤。
花心狼正要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季摇光顺着他视线看去,怔住。
碧色掩映中,远目翠杉踏着晨光自谷中迤逦而来,墨蓝色的裙裾曳过道边的青草鲜花,带动晨露扑簌落下,美丽的容颜透着触之即碎的脆弱,像是不染烟火的世外仙姝,惹人无限怜爱。
季摇光心中叹气:昨夜天色昏黑,没瞧出她竟如此美丽,这般姿容,通杀男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花心狼立刻从大石头上站起来,脊背绷直,低声对季摇光道:“我拖住她,你速速离去。”
远目族的族长,哪有那么容易拖得住?季摇光叹了口气,即便她有彩虹蛛,可她又不是静水,靠着蜘蛛对付普通人物或许行得通,碰上远目翠杉这种蛊术高高手,那真是十之八九要输啊!
远目翠杉柔声道:“花辛郎,你想把季姑娘拐到哪里去?一把年纪的人了,怎还这般爱玩?”
花心狼进退两难,犹豫着要不要接族长大人提供的台阶。
季摇光笑道:“是我哄骗他带我出来的,没想到,功亏一篑,到底还是被您追上了。”
远目翠杉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低声道:“你这是何苦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季摇光似笑非笑道:“您当年肯定也没想过要伤害他的,可结果如何呢?”
花心狼俊脸有些扭曲,小姑娘这么'TXT小说下载:'快就把他卖了,女人啊,总是这么残酷!
远目翠杉被这一句若有所指的话震得呆立当场,眼前这少女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她却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当年那场噩梦。
她挥着谢同辉给的多情刀,削向那个人的胸膛,血花飞溅,滚烫如情人眼泪,焚毁她所有的少女情怀。
远目翠杉痛苦地闭上眼,晶晶泪珠顺颊淌下,颤声道:“你你怎会知道?”
“因为她是季轩的后人啊”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头健壮的水牛慢慢晃悠过来。牛背上的少年十二三岁模样,容色妍丽,仿若瓷娃玉器,正歪着头笑吟吟看着三人。
“好'TXT小说下载:'久不见,雅妃娘娘,长生有礼了。”
长生殿下
远目翠杉愣愣看着牛背上的少年,眼中慢慢显出惊惧:“你是谁?你叫我什么?”
少年的笑容甜蜜轻快地不得了:“雅妃娘娘不记得我了吗,真是贵人多忘事哟!好吧,我提醒一下你,当年西越皇宫中,那个吃了凝时邪香的小婴儿咦,看雅妃娘娘的表情,是想起来了吗?”
远目翠杉无言以对,只是慢慢开始发抖,仿佛大白天见了鬼。
少年笑眯眯的,声音甜得像是最纯的蜜汁:“虽然当时年纪很小,不过拜凝时邪香的功效所赐,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哟。这么多年过去,故人再相见,雅妃娘娘还是如此清丽动人,长生却已经老了啊。”
花心狼上前扶住远目翠杉,又是疑惑又是关切:“族长,你不要紧吧?”说着看了牛背上那笑容满面的少年一眼,不明白族长为何如此惧怕他。
少年笑眯眯又要说什么,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不要笑了!”
少年脸色一僵,并未向打断自己的季摇光看一眼,只是若无其事地对远目翠杉道:“今日路过此地,只是想给雅妃娘娘打个招呼,长生还有些琐事,就不多打扰了。这位季姑娘是我的恩人之后,哎哟,说起来我那位恩人雅妃娘娘也是认得的,嗯,既如此,还请雅妃娘娘千万给个面子,不要为难她哟!”
不知是被少年一口一个的雅妃娘娘刺激到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远目翠杉似已支撑不住,只泪眼朦胧看了季摇光一眼,颤声道:“走吧,快走吧”
花心狼皱眉看看季摇光,又是一惊,只见季姑娘脸色发白,一副咬牙切齿模样,竟是从未见过的糟糕情形。
牛背上的少年笑吟吟道:“如此,谢过雅妃娘娘喽,长生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着调转牛头,如来时一般晃晃悠悠去了。
花心狼道:“季姑娘,你——喂——不用走那么快吧——”
丛林中,长生懒洋洋趴在牛背上,漫无目的转悠。他闭着眼睛,表情似乎满不在乎,只是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泄露一丝着主人都没有察觉的紧张。
“你站住。”清脆的少女声音。
长生悄悄松了一口气,爬起来睁开眼,却依旧是方才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有事——”
季摇光静静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在她苍白的脸上,烘托出一种透明的错觉和奇异的脆弱。
她其实只是一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小姑娘。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长生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然后消失,他挺直了绷紧的脊背,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对别人来说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他费尽力气,却发现自己找不出答案。
也许不是找不出,而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为什么有此一问?”既然哑口无言,那就反问对方。
季摇光道:“你还记得苍苍的事,对不对?”
长生笑道:“苍苍是谁?”
“我弟弟。”
长生低着头,扒拉着牛毛:“丢给郁连城做人质的弟弟?牵制谢木兰行动的弟弟?在他遭逢大变之际被你抛下的弟弟?”
季摇光沉默地看着他,丛林中也是一片寂静,长生的手慢慢开始发抖。
这么过了片刻,季摇光转身就走,长生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精致的脸蛋控制不住开始抽搐。
“等等!”
季摇光脚步不停,连头都没回,就好像没听到他的声音。长生跳下牛背,心慌意乱地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季摇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长生有点焦急,有点无措,又有点恼怒:“你就这么走了?”
季摇光仍旧没有表情,不知不觉间,她面瘫的本事也愈发炉火纯青,以致连声音也被感染,很有瘫痪的趋势:“不然怎样呢?”
“他他他你不管不管他了?”
季摇光面瘫加声瘫:“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我到哪儿管他去?”说着去掰长生的手指头。
长生面色通红,琉璃一样的眼中水光荡漾,他咬着牙,固执地就是不松手,不一会儿,那十根小嫩指头就被狠心的季摇光蹂躏得又红又肿。
“松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长生怔怔看着她,要是以前,他磕着碰着蹭着,季摇光都心疼得不得了,可是现在看一眼自己小萝卜一般的手指头,长生终于再也无法忍受,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对苍苍来说,这世上,除了姐姐,再没有一个亲人。而对长生来说,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他就不可能做回苍苍。西越皇室那一团糟,不提也罢,他从未想过要认他们,至于季摇光,跟他没有血缘,自然也是不能再做他姐姐的了吧,不然她为什么要在他恢复记忆之际,把他丢给郁连城?
他以为他可以很坦然地接受从此孤身一人这件事的,却没想到真正身临其境时,会这般不舍,这般难受,好像心头肉被生生剜去一样,疼得气都喘不过来。
“好啦,别哭啦,谁让你这么不阴不阳地对姐姐说话,看着就来气!”季摇光没被拽住的那只手给长生擦着眼泪,心下也是乱麻一片。
当初和苍苍分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即将觉醒的长生,彪悍如季摇光,也只能当了逃兵,不过这样,好像伤了弟弟的心?在他最迷茫痛苦的时候,她这个做姐姐的却不在身边。
长生瞪着她,凶巴巴地哽咽道:“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季摇光掐着他脸蛋,也有些负气:“谁让你刚刚‘他他他’他个没完?早说‘我’不就好了?”
长生忿忿哼了一声。
季摇光戳着他,似笑非笑:“管远目翠杉叫‘雅妃娘娘’叫得不亦乐乎,看都不看姐姐一眼,行啊,记忆恢复了,能耐大了,胆儿也肥了啊你。”
长生扁着嘴,别过脸去。
季摇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恢复记忆的他,他又何尝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跟自己没有血缘的姐姐?
不过,现在这种情形,似乎还不错?
长生暗暗松了口气,却不知道,季摇光也卸下了心中的包袱。
人们总是惧怕变化,因为变化往往代表着未知以及不可控制。但是,人生仿佛总是永远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变化,当变化真的来时,还是要去面对,去适应,去解决。因为路总要走下去,逃避能缓解一时的心情,却解决不了永远的问题。
季摇光轻轻给弟弟揉着萝卜指,笑道:“苍苍,还是你想我叫你长生?不管你想成为谁,我都是你姐姐,姐姐以前一时钻了牛角尖,把你独自留下,是姐姐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们也许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但也只是相处的情形变了,本质却并不会变,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弟弟。你也不要为难自己了,赶紧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好不好?”
长生转脸看着他,还是有些愣怔。
季摇光浅浅一笑,轻声说:“昨夜我去南山谷的路上,在这片密林里迷了路,转了好大一圈,走了好几条岔路才找到那条标志的小河。那会儿月光特别明亮,照得河面波光粼粼,我站在河边,忽然就觉得心里十分通透,困扰了很久的一些事都烟消云散了。”她捧着弟弟的萝卜指呵呵气,继续笑道:“那时候,突然就特别想你,想着宝贝苍苍这时候在哪里呢,睡着了没有呢,如果恢复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