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歹也是个优秀的医生”
不知情的人听到这句话也许会忍不住地大笑起来,然而修平的态度却是一本正经的。
“我的体力绝不会输给年轻人!”
这句话一说出口,修平立刻环顾四周,生怕被人听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修平不知道是不是该打电话回家,交代妻子煮饭。然而,当他想到妻子那张扑克面孔,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该怎么办呢”
修平开始感到饥肠辘辘,于是打算找医院里的几个年轻医生一起去喝一杯,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修平慢条斯理地拿起话筒,是叶子。
“我说的是真的啊!”
“拜托你不要再骗我了,因为我不是你的玩物!”
叶子说完这句话后,随即“喀”地一声挂断电话。
修平慢慢地放下听筒,双手交叉在胸前。看来他同时失去了芳子与叶子这两个女人的信任。
医院的中庭花园已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昨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他还在飞机上回味着快乐的北海道之旅,不料一夜之隔他的境遇居然产生如此剧烈的转变。
“真受不了”
修平叹了一口气,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天花板。
叶子虽然重要,但是解决自己和芳子之间的冷战,似乎才是当务之急。问题是究竟该如何解决呢?
委托侦探视调查妻子的行踪吗?一旦确定了妻子的不忠,那不是对外承认自己遭到别人背叛的命运吗?
再说,在昨天的争吵中,妻子已经默认了这项事实,自己倒不如直截了当地询问妻子的意向,到底要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或是利用这个机会从此和那个男人一刀两断?
但是,倘若妻子坦白认罪,自己又该怎么做呢?何况她也有可能强烈地反击:
“你自己又是作何打算?断绝来往?还是继续暗通款曲?”
如果妻子真的这么问,自己该如何回答呢?你和他断绝来往,我也会和她断绝来往?抑或是等妻子了断一切关系之后再说呢?
看样子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修平又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闭上双眼。
或许找广濑谈一谈会好一点也说不定。那个家伙的女朋友很多,对女人的心理应该知之甚详。
但是,这种问题毕竟不是可以假他人之手获得解决的。修平突然发觉这件事情多想无益,倒不如找个地方买醉,一醉解千愁。
“就这么办”
方针既定,修平立刻起身往诊疗室走去,趁那些年轻医生还没下班之前,赶快跟他们约好。
冷夏
速见芳子做完早饭之后,便开始忙着整理家务,等一切打点妥当时,已经将近十点了。
每天早上芳子大概都在这个时候出门。
编辑工作的上班时间弹性相当大,如果在上班途中必须先到其他地方拿稿子的话,即使过了十二点再到公司也无所谓。也因为如此,晚上忙到七、八点才下班是常有的事,至于校稿的日子十二点钟回家更是稀松平常。
芳子以前是杂志社正式的职员,现在则仅止于特约的合作关系,所以下班时间不会那么晚,顶多六点就能回到家,而且工作比较赶的话也可以在家做。特约身份虽无法享受公司的各项福利,但却相当轻松、自由。
今天早上芳子本来也打算十时一到就出门。中午之前把昨天出差的旅费核算一下,下午则整理采访的录音带,写成采访稿。
然而,她现在却提不起做事的劲儿。
只要想到今后该如何面对丈夫,芳子就觉得心乱如麻。和这件事比较起来,工作的事根本无足轻重。
十点十分,芳子拿起听筒。
她打给一个公司同事——驹井由美。由美和芳子同时进人公司,即使婚后也不曾中止工作,目前已是一份以青少年为诉求对象的杂志总编辑。她在公司里的职位比芳子高,但她们两人年龄相仿,个性上也极为投契,无论在工作方面或家庭方面,都是无所不谈的好朋友。
昨天晚上芳子被修平质问时,她之所以拿由美当挡箭牌,也是因为她对由美的机智十分放心的缘故。
事实上,由美昨天非但没有去大阪,而且截稿在即,她可能留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
芳子忍耐到十点都没有打电话找她,就是觉得那么早把她吵醒不好意思。然而十点一过芳子就再也忍不住了。就算她还在睡觉,也非得把她吵醒不可。
电话接通后,果然如芳子所料,过了好久由美的声音才出现在听筒那端。
“怎么搞的?还不到十点不是吗?”
“对不起,我遇到了困难,希望马上和你谈一谈。”
芳子拿着听筒,开始叙述昨天晚上争吵的一切经过。
“他表面上说是去参加医学会议,事实上却带着女人到北海道游山玩水,你说,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芳子说话的语气起初还算平静,但是愈说愈激动。昨夜的愤怒又再度涌上心头。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去的。”
“所以你就跑到机场去等他?”
“他们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尤其是那个女人,好像一个偷吃了东西的小猫,一溜烟就逃掉了。”
芳子真正想说的是,由机场回到家之后所发生的事。自己好心好意地做饭给丈夫吃,役想到他突然脱口说出“你不要太过分”这句话,而且说话时的语气就像个无赖似的。
“我心里委屈,所以也立刻还以颜色。”
芳子一口气把之后的口角内容全部说完,这下子由美总算完全清醒了,不断地催促“然后呢?”
说完之后,芳子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昨天晚上我差点离家出走,投奔到你那里去。”
“你先生已经出门上班了吗?”
“我还是帮他做了早饭,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
“这么说,你们是陷人冷战了罗!”
“岂只是冷战,我想我们可能完了。”
“怎么会呢?这种事可不能随便决定的哦!”
“可是,他已经知道我外面有人了,你想他还会原谅我吗?”
“你坦白承认自己红杏出墙了?”
“我倒是没这么说,可是”
“那么他应该不知道啦!”
“我看他说话的口气那么笃定,搞不好已经委托侦探社调查过了也说不定。他是急性子,很有可能提出离婚的要求。”
“你可要冷静一点!”
听到由美这么一说,芳子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她赶紧用手指抹拭。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
由美好像从床上爬了起来,隔了一会儿她才说道:
“你对松永说过这件事吗?”
“我想先跟你谈过之后再打电话给他,这件事似乎也应该让他知道。”
“你先生知不知道松永这个人?”
“他大概不知道吧?”
“那么你还是不要告诉松永,这事和他没有关系嘛!”
提起松永这个人,芳子顿时感到胸口郁闷。
“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事实上都怪我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芳子自觉跑到机场去等待修平,就是完全错误的一着棋。当时,她是基于好奇心的驱使,欲一睹那个女人的庐山真面目。当然,其中也包含若干恶作剧的心理,她实在很想看看他们两人的狼狈模样,藉此报复琵琶别抱的丈夫。
然而,出乎意外地自己反而陷入被反复质问的窘境。愚弄丈夫的目的虽已达成,丈夫却因恼羞成怒而口不择言。
“我实在不应该跑去机场的。”
“是啊!真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由于是很好的朋友,由美就毫不客气地指出芳子的不当行为。
“就算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可是,我假如一直都放任他的话,他岂不是永远都骑在我的头上了吗?”
“我了解你的心情,弘美是不是也一起去了?”
“是啊!我看那孩子也受了满大的刺激。”
“你实在不应该让小孩看到那种场面。”
对于由美的指责,芳子无话可说,这一点的确是她该彻底反省的地方。
“可是,他实在太过分了。他们两个人堂而皇之地走出机场,而且修平对那个女人的态度,说有多殷勤就有多殷勤。”
“啊!你等一下”
由美那边好像有谁来了,芳子在电话中听到门铃的声音。芳子趁机看了看手表,十点半,她们已经讲了二十分钟。
“对不起,可以继续说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端又传来由美的声音。
“你这两天是不是正忙着截稿的事?”
“没关系,我昨天晚上忙到很晚才回家,今天大家都要到中午以后才上班。”
“你说嘛!修平是不是太过分了?”
时间既然充裕,芳子就继续发她的牢骚。
“他自己在外面有女人,却绝不允许妻子逢场作戏。”
“我老公还不是一样!”
由美的丈夫小修平一岁,不过可能是没有小孩的关系,外表看起来似乎年轻了五、六岁。他在广告公司上班,口才一流待人殷勤,但由美说他实际上是个高深莫测的玩家。
“我那一口子说,男人无论怎么花心都没关系,女人却绝不能踏错任何一步。”
“他这样讲实在太过分了。”
芳子心想,自己和松永交往虽然不对,但是导致这种后果的因素,无非是丈夫过于自私。她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冷落自己,为其他女人着迷,久而久之,她遂也产生“既然如此,大家一起乱搞”的念头。
“他说的话都只是有利于男人。”
“为什么男人逢场作戏就没关系?”
“他说男人花心不会动真感情,女人一旦和别人发生关系,就会无力自拔。”
“哪有这种事?”
“就是嘛!逢场作戏却动了真感情的男人也多的是。”
“有的男人还为了女人变卖了土地散尽家产,到头来被抛弃,只好跳楼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