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深深吸了口气,冬的寒凉直透心肺,却是格外的清冽,很舒服。
枫叶之国,没想到今生会以这样的形式与她狭路相逢。
“走吧。”龙天翔拥住秦筝的肩膀,“我妈是个很好相处的婆婆,不会刁难你的。再说,还有我呢。”
秦筝笑笑,压住心底莫名的不安。
远远地便望见了那幢草地上的红砖房子,窗口透出橘黄的灯光。房屋周边种满枫树,夜色里也隐隐可见那浓烈的枫红。
即便是冬,这里竟然也是色彩缤纷,真好。
让秦筝微微惊讶的是,整个房子周边只有开放性的大草坪,草坪外沿上只有矮矮的白色小栅栏,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防御功能,只能算作是边界的一个标志或者是装饰。这便与国内人们的居住理念截然不同。中国人可能习惯深宅大院,用高大的围墙将自己的家宅紧紧保护起来,不为外人窥伺。
“阿龙,大哥和大嫂也陪着妈住在这里么?”秦筝忍不住问。
龙天翔摇头,“哥和大嫂住在蒙特利尔。这里是小镇,大哥不方便做事。”
秦筝微微惊讶,“难道这房子里只有妈一个人?”
龙天翔耸耸肩,“还有我们家里多年的老工人,陈姨。”
“就两位老人家住在这里?安全么?”秦筝忍不住环顾出去。加国相对而言地广人稀,这样的小镇就更是明显。房子周边要隔很远才能见到另一幢房子,这样孤零零的小屋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龙天翔点头,“你试试看。只要你的脚尖踏入草地一步,整个房子立时就会警笛大噪。”
龙天翔笑着捏了捏秦筝冻得冰凉的鼻尖,“保全是要靠科技的,不能靠围墙。再高的围墙也会有人跳得进去。”
“我哥在蒙特利尔就是做保全公司的,各种保全设备他那应有尽有,所以妈这儿安全得很。”
龙海生在加拿大开保全公司?秦筝不由得抬头望了望龙天翔,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当年在国内的时候,龙海生可是D城无人不知的黑道大哥,仗着他爸龙书记的权势,简直无所不为。市里乃至省里几个大城市的旧城改造全都是被他给垄断了,地角好的商铺也全都被龙海生不给钱先霸占下如今龙海生在加拿大真的只满足于做一个保全公司么?
不过倒也是对劲的。当年看台湾小言,好些混黑道出来的男主后来不是也都从事了这个行业?原来这个世上的万事万物总有自己的道儿。
龙天翔揽着秦筝的腰走进院子去。房子门廊下有铜铃随风“叮咚”一响,便听见里面有老人家的嗓音,“哎哟,回来了!”
随着声音房门一开,一片橘黄色的温暖灯光从门里倾泻出来,照亮了门外的石板路。
秦筝抬眼看去,是一位穿着斜襟中式上衣的老妈妈,大概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花白的头发绾着顺滑的髻,很有东方的味道。
秦筝握着龙天翔的手就是一紧,以为就是龙母林竹。
龙天翔一笑,先扬声,“陈姨,我妈还没睡吧?”
秦筝这才舒了口气,原来不是林竹,而是陈姨。
“陈姨好。”秦筝赶紧抢先一声说。
陈姨映着门廊的灯光上上下下地看秦筝,高兴得合不拢嘴,“哎哟,这位小姐长得真好看。二少爷啊,这位小姐是?”
秦筝一怔,转头去望龙天翔。
难道他的家人不知道他会带她回来?
龙天翔抱歉笑笑,“陈姨,她叫秦筝。我未婚妻。”
“未婚妻?”陈姨显然被惊到,站在门廊上有一秒钟的迟疑,然后赶紧笑开,打开门,“夜深了,外面冷,快请进吧,有话咱们屋里说。”
秦筝压下心底的惊疑,跟着龙天翔进了房间。只能想,或许因为陈姨终究是个工人,所以龙天翔此事并未告诉给陈姨也是有情可原。
走进房间,一室温暖扑面而来。秦筝听见有悦耳的古筝弦音从里面的房间里传出来。
龙天翔迎着秦筝的目光微笑点头,“没错,我妈。她不但写一手好毛笔字,更是古筝弹得也是一绝。当年我妈就是在他们大学迎新联欢会上弹了一首古筝,彻底征服了我爸的。”
秦筝会意一笑,眸子里却隐隐露出悲伤。
对于中国古典音乐,秦筝知道的不多,但是也许是自己的名字为“秦筝”,便自然会去关注一点古筝的知识。她听得出,林竹弹奏的是《汉宫秋月》。
秦筝放下外套,迎着那丝弦声走近里面的房间去,房门虚掩,一位身着秋香色软缎衣裳的老年女子正在弹奏古筝。古筝边一炉香,幽香袅袅。
秦筝听得神往,不由得轻声吟,“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
这是李白写的有关王昭君出塞的诗句,秦筝心底酸凉,明白老人家在这无人的静夜里独自弹奏起《汉宫秋月》,实在是思念故土。
故土难离,老人却有家回不得。这虽然是龙书记犯下的错误,但是毕竟中国人都希望叶落归根,老人家年纪大了,当然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回到祖国去。
听见秦筝的吟诵,林竹停下手指,抬头望来,“知道古筝十大名曲的人很多,能脱口叫出这首《汉宫秋月》曲名的人也不少。只是难得你能一言便说出我心中想着的诗句。”
龙天翔从后面凑了过来,脸从门缝里塞进去望着母亲笑,“她跟您投缘的地方还多着呢。您喜欢古筝,她就叫秦筝呢。”
林竹也是微微挑眉,“‘奔车看牡丹,走马听秦筝’。真的是难得。”
林竹缓缓从古筝边起身走到门前来打开来门,“只是姑娘你姓秦,不知你是哪个秦家的女儿呢?我们龙家倒也认识几家姓秦的,不知你是否便是其中一家的女儿?”
龙天翔握住秦筝的手便是一紧。
秦筝惊诧回眸,还是缓缓告诉老人,“家父是秦子潇。”
林竹眉尖便是轻轻一颤,尽管面上神色看不出太多的端倪,但是秦筝明显察觉到,林竹似乎对她的家庭极为敏感。
“哦,原来是秦子潇的女儿。”林竹淡淡一笑,“你们远途坐飞机来也都累了吧,天色也不早了,我叫陈姨给你们安排房间。”
林竹说着转头望龙天翔,“小二你还住你自己的房间,让秦小姐住客房吧。”
龙天翔涎着脸,“妈,不用额外收拾客房了,她跟我睡就行。”
秦筝连忙扯了龙天翔手臂一下。从林竹的做派就能看出这位老人家相当传统,龙天翔这样说,一定会让老人不高兴。
果然,林竹面色一沉,“小二你说什么呢?你带来的女性普通朋友,怎么能跟你住一个房间?你们都长大了,在外面怎么糊涂,妈也鞭长莫及;但是在妈眼皮底下,妈怎么会容许你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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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加拿大的第一个夜晚注定无眠。
秦筝披了羊毛大披肩坐在窗台上,看窗外异国夜色中一树树摇曳的枫叶。
想家了。刚刚离开十几个小时,已经很想家。想秦家大宅坐落的那座山上,每到秋冬也会摇曳得满山深浓红色的枫叶。家那边的枫叶没有眼前异国的叶片阔大,但是那毕竟是自己从小习惯的一切。
异国的夜色,陌生的龙家人,莫名被冷落的心情
此时此刻秦筝真想找一根烟。她不会抽烟,她更没有烟瘾,可是就在此时此刻忽然懂了那些抽烟的人对烟的渴望。这样的一室萧索,这样的独自一人对抗黑夜的寂寞,如果指间能有一根烟,随着那烟气的飘渺,让烟草的气息熨帖气管和肺叶,似乎就像多了个人陪伴,不用这样寂寞这样凉。
龙天翔的母亲为何会这样不喜欢自己?
直到此时就算龙天翔没有明确地说,秦筝自己也已经猜到,极有可能他的家人根本就不同意他与她的婚事,可是是他一厢情愿地带了她来,又执拗地坚持着,宁可与家人对抗。
幸好今晚龙海生一家因为住得远而没有过来,否则要她同时面对龙母与龙海生,她该如何自处。
她其实不怕不被接受,她只是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
如果是她不好,她会想办法改正;如果是对秦家之前的乱子不想掺和,她会尽量解释那一切都已过去。
从林竹不愿去大城市居住,而只愿意居住在这座小镇里的作为判断,秦筝明白龙家曾经的事情已经让老人感觉厌倦,如今只想安静度过晚年。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龙家才不希望也找一个同样在人们眼里成为谈资的乱哄哄的秦家的儿媳妇。
可是,真的只是这样么?
秦筝抱住膝盖,只觉心下茫然。
窗子上忽然“啪”地一响。秦筝从窗子向外看去,一枚松果落在窗前的草地上。
秦筝打开窗子向外望去,冷不防窗边的墙壁旁冷不丁蹿出一个人来,抱住她便一起钻进窗子来。
秦筝踹了一脚,“该死的,你吓死我了!”
龙天翔笑得一脸坏坏地坐在地毯上,“刚才看你脸上那么难过,不吓你一下,你那股劲儿还过不来。”
龙天翔说着从自己的大毛衣里抽出几块木头来,“晚上冷,我给你点壁炉。”
秦筝担心地指指壁炉,“不会煤气中毒么?”
龙天翔笑,“你就放心吧。待会儿你睡,我守着你。”
秦筝眼睛里的光芒敛去,抱住膝盖,将面颊贴在膝盖上,“阿龙,你瞒了我什么?你妈和你大哥根本就不同意你娶我,是不是?就算今天的回来,你可能都没事先通知家人的,是不是?”
客房时陈姨现收拾出来的,如果早知道他们的归期,龙家人就算再不满意,该有的礼节却还是该有的。
龙天翔没说话,用手理的油毡点燃木头,淡金色的火光照亮了房间,暖烘烘罩在秦筝的毛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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