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你在哪里?”秦筝打电话,“嗯,我现在回家去。你如果有时间也提前回来一下吧,我等你。”
秦筝回家先烧了几个菜,都是平素两个人吃的家常菜。豆豉鱼是龙天翔喜欢吃的,秦筝曾经打趣过,说他自己就是个“龙”,还偏偏喜欢吃鱼,这简直是自相残杀。
龙天翔就也毫不示弱地反击,“好啊,那你把你那盘手剥笋都让给我吧。你是‘筝’就也是竹子做的,哪儿还能残杀手足?”
饭菜上桌,龙天翔也回来了。长手长脚地抱住秦筝,就想吻下去。却被秦筝不着痕迹地躲开,“先吃饭吧,待会儿凉了。”
龙天翔愣住,回头洗了手坐在饭桌边。努力撑起笑容吃了口鱼,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只抬眼望着秦筝,“老婆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孩子没了并不是你的错,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我们都还年轻”
秦筝被一粒米哽住,终于放下碗筷,正色望龙天翔,“阿龙,这个谎言你还要继续下去么?”
龙天翔一颤,一筷子豆豉鱼落在纯白的桌布上,染上大块红色的酱料,像一抹凝固了的血。
“秦筝你听我说”
“阿龙,免开尊口吧。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我就搬走了。这盘子手剥笋我给你留下,以后不会有人再跟你抢了。”
龙天翔垂眸凝着面前的餐盘,眼睛里涌起血红的绝望。
静默。
龙天翔猛地将桌子上的餐盘全都挥到地上!瓷盘子碗落地,发出脆生生的碎裂声,菜汤沿着桌布淌下去,像无力的眼泪。
“你决定了要走,又何必给我做这顿饭!你知道不知道,我一回来开门闻见菜香,我有多开心!秦筝我已经习惯了有你的生活,我习惯了回家就有热乎乎的饭菜,习惯了一边看着你的脸一边吃饭可是你却说这是最后一顿饭,秦筝,你好狠的心!”
秦筝垂下头去,一点点小心地将碎裂的瓷片收拾好。
她都有一点不习惯,上一次在这张桌边吃饭的时候,她的肚子里还有宝宝在。所以任何需要弯腰和下蹲的动作,她都会极其小心翼翼去做,唯恐伤到了宝宝。可是今天已经不用再小心,她稍嫌粗鲁地去做这些家事。
不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只是因为——宝宝不在了。
眼泪就猝不及防地跌落下来,秦筝将碎片收拾好站起身来,“阿龙,如果你是用我的事情来骗我,我真的能够理解,甚至想办法替你开脱;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用孩子的事情来骗我。”
龙天翔握紧拳头,仿佛压抑着极大的痛楚,“秦筝你听我说”
“阿龙,不必了。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决定了就谁都拉不住我。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有机会我会想办法回报你。但是我不会再留下。”
“又是为了秦碧笙,是不是?!”龙天翔绝望地嘶吼。
秦筝拖出已经收拾好的箱子,站在灯下静静望着龙天翔,“阿龙你长大了,再不是当年那个无怨无悔跟在我身后的大男孩儿了,是不是?你开始学会了欺骗,你开始懂得了阴谋,你开始用手段去骗取本来不该属于你的东西阿龙,或许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该说你越发高深莫测了。只是阿龙,我也越发不认得现在的你了。”
“如果时光重来,阿龙,我宁愿你还是当年那个大男孩儿。总是邪邪地笑,心里却没半分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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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偌大,我只有你'VIP'
秦筝下了出租车,提着大箱子站在秦家大宅前,深深吸了口气。
小时候看亦舒地小说,印象最深的是那本《圆舞》。虽然那个故事写到最后让人心生悲凉,但是却让秦筝记住了这种舞蹈形式。
从起点跟那个人共舞,然后放开彼此的手,一路向下跳下去,握过不同舞伴的手。以为是向背远离,却兜兜转转最终会回到原来的地方,重新握住原来那个舞伴的手。肋
她此时是不是也是如此?
这里是她生命开始的地方,也是她跟碧笙相识的地方。所有的爱与恨也都发端于这里,所有的欢笑和眼泪也都藏在这里。廊檐屋瓦,柳底花间,每一处景物都印着旧时记忆,抹不掉更忘不了。
“没钱交出租车费么?”碧笙从大门后走出来,穿绛红色高领毛衣,双手插在裤兜里。面上神情很闲适,但是秦筝敢打赌,他藏在裤兜里的双手一定是紧张地握成拳头的。
“是啊。一般大人物出门都是身上不带现金的,自然有小跟班处理这些琐碎事儿。”
听碧笙说,秦筝才意识到自己下了车还没给司机师傅车钱,就这样傻愣愣呆在大门前想心事。她本想自己掏钱付给司机,想了想还是抽回自己的手,只提着大箱子走进大门去,决定将这些破烂事儿交给碧笙处理吧。
“嘁”碧笙站在大门前无奈笑开,只得打开皮夹付钱。镬
拿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司机师傅,碧笙也没顾得等着零钱,就赶紧坠着秦筝的脚步追过去。
司机在后面喊,“先生,还有找零!”
碧笙一笑摆手,“不用找了。”
那司机师傅也挺高兴,笑呵呵在后面说,“打是亲骂是爱,你们小两口可真有意思。”
秦筝囧得一咬牙,索性将手上的箱子也放手,留给碧笙去处理。
碧笙低声在夜色里笑,笑声像缓缓飘荡的玄色丝绸,柔柔漫延。
崔芬和宋妈都等在大厅里,见秦筝进门都笑着迎出来。
崔芬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家里人越来越少了,家里也越来越冷清,多一个人也好多一分热闹。”
宋妈望了望崔芬,给秦筝使了个颜色。秦筝明白,崔芬一定是还没有从失去笛子的打击中完全恢复过来,所以不似她平常说话做事的飒爽模样,显得有点唠叨。
秦筝握住崔芬的手,“妈,您说得对。以后您就放心吧,我一定让家里热热闹闹的。”
崔芬僵直地瞪着秦筝的眼睛良久,这才大梦初醒似的笑出来,“啊,好啊。秦筝你房间妈都收拾好了,你直接搬进去就行了。还是当初你离开前的模样,妈什么都没给你动。”
秦筝抬头望了望爸的房间,“周护士呢?怎么没见出来?”
崔芬愕了愕,“哦,她给你爸擦身子呢,就没出来,让我给你带个好。”
秦筝睡到夜半还是醒了,睁着眼睛在房间的幽暗里,无论如何也再睡不着,索性起身下楼到厨房去,想要给自己热一杯牛奶。
走过爸病房的时候,秦筝小心地向房间里看了一眼。爸的房间里习惯性地留一盏低瓦数的小灯,在蓝幽幽的灯光里,秦筝看见周韵正坐在爸病床边的沙发上,双眼直勾勾看着爸的手指,似乎在凝神思忖什么。
秦筝的心就是咯噔一动。
婚礼前夜,周韵陪着她去买床单被罩的时候,秦筝曾经告诉过周韵,说爸的手指会动了。此时周韵的目光都集中在爸的手指上,定然不该只是巧合。
——难道是爸的手指又动了?
秦筝压抑不住心内的激动,推门便走了进去。周韵抬头看见秦筝,面上掠过一丝惊色,却很快被她压抑住。周韵起来微笑,“秦筝你没睡呀。”
秦筝点头,压低声音,“周护士你怎么也还没睡?周护士你盯着我爸的手指在看,是不是我爸他,他手指又动过了?”
周韵一笑,别过头去,面上神情都掩入暗影里,“哪里有啊。秦筝你说过之后,我就每天都很仔细地留意着,却一次都没有。我估计秦筝你还是眼花看错了。老爷深度昏迷得很严重,怎么可能说动就动了。”
周韵抬起头来望秦筝一脸的失望,“我刚才盯着老爷的手指看,是因为我傍晚才给老爷剪过指甲。有地方不小心剪到了老爷手指上的肉,我这就担心呢,所以睡不着就守着看看。”
秦筝长叹一声,难过地坐倒在沙发上,“周护士,我那次真的不是看错了。我总觉得我爸肯定会醒过来。我有这个感觉。”
周韵叹息着拉着秦筝的手走到门外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给秦筝倒了一杯温水。
“其实所有植物人的家属可能都有这样的想法吧。以前医院里常见有家属大半夜的打电话给医生,坚持说他们家人动了,甚至还有的都睁开眼睛了、说话了结果一声被大半夜的找来,开了仪器给检查,无一例外都没有任何改变,都只是家属们思虑过度出现了幻象,严重的更是患了癔症。”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伺候一个植物人就更是心理上的煎熬。植物人现在就是介于死人与生人之间,所以才会更让家属们折磨。秦筝你这段是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你也太累,精神和心理上遭受的创伤也很严重”
周韵静静望了秦筝一眼,“我建议你有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
秦筝握着杯子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苦笑出声,“周护士你说我是精神出现了问题,所以才认定我爸手指动了?”
周韵摇头,“在你没做任何医学检查的前提下,我不做任何判定。我只是根据你这些日子的生活经历,给你这样一个建议罢了。当然最终要不要去做,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
“如果你需要,我有相熟的心理科医生,可以介绍给你。”
秦筝叹了口气,摇头站起身来,“暂时不要了吧。周护士我想你的建议有道理,这段时间我会自己调整一下心态再跟你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周韵点头,“我也会继续密切观察老爷,希望他真的是动了。”
秦筝走上楼去,心底已经一片灰烬。
她努力在每个人面前笑起来。因为正如崔芬所说,这个家里已经太冷清,这个家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太多悲伤的事情。所以她必须得笑起来,给家里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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