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在问:‘你的脑活动在加强,你在萤光幕上看到了甚么?’
原振侠苦笑:‘甚么也没看到,也甚么都看到了!’女声对于这句‘地球话’,显然不是十分了解,然而原振侠自己,却十分清楚──在萤光幕上出现的情景,正是他杂乱无章思绪的真实反映!
原振侠陡地一挺身子,用力摇著头,萤光幕上又回复了一个凝立的人影。那女声继续传出:‘异性在你的生命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原振侠沉声道:‘异性在每一个地球人的生命之中,都占有重要的地位。’
女声又有点迟疑:‘可是有相当强烈的地球上的观念,是要完全抹掉性别的差异,和摒弃异性之间的任何接触的,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振侠乍一听,陡然想笑:哪会有这样的观念?可是他一张口,还没有笑出声来,就陡然倒吸了一口气──确然有这种观念存在,也可称强烈。
佛教的观念,六根清净,自然包括摒弃男女大欲在内!那种观念,和人的天性相违,但为甚么在地球上可以普遍存在?是不是那是生命进化中,一个必然经过的过程,贯彻了这种观念,【。。】人类才能向高级生命形式进展?还是这种观念,根本来自另一个星体,灌输给地球人的目的,是想地球人的生命形式得到改变?
刹那之间,原振侠的思绪极乱。他走过去,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十分自然地问:‘你生前是一个女人?’这句话出了口,他才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对方根本没有死,而且永远脱离了死亡,怎能用‘生前’这样的词语呢?可是,对方又根本没有了身体,那么,生和死,又有甚么分别呢?
他忙于纠正自己的话,而且,把自己的想法,喃喃地说了出来。那女声笑了起来:‘确然已经没有了生和死的分别,当然也没有男和女的分别,你怎么会这样问?我原来的身体是怎么样的,我也根本不记得了,谁会记得早已抛弃了的东西?’原振侠指著电视:‘可是你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十分动听的女人声音。’
那女声‘哈’地一声:‘是吗?可能那是偶然吧。我恰好用了这个音波的频率,那是可以随便改变的!’就在那两句话中,声音就改变了五、六种之多,忽男忽女,忽然十分高亢尖锐,又忽然十分低沉苍老,叫人听得诡异莫名。
原振侠这才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误会了,误会自然是由于他对于没有形体的生命,实在太不了解而来的。
他双手乱摇:‘别再改变频率了,就‥‥‥维持原来的‥‥‥那听来很好听!’
女声回复娇甜:‘真不明白,声音的目的,是被听到,还有甚么好听难听之分?’
原振侠本来想说‘当然有’,可是继而一想,自己和对方在生命形式上,有著如此显著的不同,能有如今这样的沟通,已经很不错了,再作进一步的解释,只怕会越说越糊涂!
所以,他没有出声,把紊乱的思绪清理了一下,才道:‘你现在还收得到那微弱的讯号?’
女声的回答是:‘现在没有收到,但是我肯定收到过。我留在这里,和你沟通,有一个十分奇特的原因──我感到你会对我找寻这个讯号的来源有帮助!’
原振侠苦笑,他一点也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自然也无从搭腔。那女声停了片刻,又道:‘是这样的,你的脑部活动所发出的讯号之中,像是有我想知道的讯息在,所以我才想和你沟通!’原振侠默然不语,这时,他在迅速转著念:这个白化星人之所以出现,是追踪一个讯号而来,这种讯号,最初自然是黄绢利用飞船上的设备,向白化星发出的求救讯号。所以这个白化星人,才能在离地球相当遥远之处收到(天知道有多远),而跟踪到了地球上。
到了地球上之后,他首先接收到的,仍然是黄绢利用装置发出的讯号,因为黄绢曾不止一次地重复那样做。所以使这个白化星人,很容易就跟踪到了黄绢和李固的身边,可是他却不知道,李固也是白化星人。
然后,这个白化星人接收到的讯号,是来自李固的脑部活动所发出来的。
如果李固不是由于巫术而变成了白痴,他和那个白化星人,曾是同类,他们之间应该十分容易取得沟通。可是,李固的脑部活动,受了巫术的禁锢,所以只能发出微弱的讯号,时断时续,不易捕捉──可是,也足以使那个白化星人跟踪到了这里。
原振侠不明白的是,何以到了这里,他的脑部活动,反倒令那个白化星人容易接收?
是不是黄绢由于悲伤和愤怒,使她的脑部活动不正常?是不是玛仙精通巫术,脑部活动异常?是甚么使那个白化星人留下来和他沟通,是甚么使那个白化星人,认为他能对追踪有所帮助?
对这些问题,原振侠这时,一点头绪也没有,他想了一会,才问:‘我能帮你甚么?’
那女声立即道:‘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原振侠摊手:‘哪一方面是你想知道的?’
女声的反应极快:‘你知道我想知道哪一方面的事!’原振侠感到了对方的咄咄逼人,他无可躲避,所以他只好说:‘有一个白化星人,在地球上!’
女声忽然笑了起来:‘当然,那就是我!’
这个白化星人理所当然地这样说,倒不禁令得原振侠在一怔之后,考虑起一个问题来。
他本来准备告诉这个白化星人,有一个白化星人──有身体的白化星人在地球上。可是经过了这样的一个转念,却使原振侠想起,李固在地球上,已经受了伤害,变成了白痴!
这个白化星人,会不会因为李固的遭遇,而把地球人当成了敌人?
看起来,这个已经没有了形体的白化星人,比李固更加神通广大。他这时不像是有甚么恶意,但如果在知道白化星人,曾在地球上被伤害的话,他会不会由此而萌生出敌意来呢?
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十分紧张,不由自主双拳紧握,心跳加剧。
这时候,那女声表示诧异:‘你想到了甚么?你的脑部有异常的活动!’
也就在这时候,萤光幕上的人影,看来也有不平常的颤动──原振侠这时,已经知道那是由于自己脑部活动所造成的。
原振侠略定了定神,才道:‘是的,我忽然想到‥‥‥你以没有身体的生命形式,来到了地球,这消息要是一公布,不知道会引起甚么样的冲击!’
女声笑著:‘我相信不是所有的地球人,嗯,只有很少数的地球人,可以接受这个事实。绝大多数的人,会斥为无稽。’原振侠十分小心地试探:‘你不会使得全地球人,都知道你的来临,你的存在?’
女声用感到讶异的声调回答:‘当然不打算,有这个必要吗?我,我们在宇宙中旅行,不论经过甚么星体,都只是停留一阵。虽然我们的生命已经无穷无尽,可是宇宙间的星体实在太多,除非这个星体上的生物,有了绝大的危机,我们才会尽力帮助。
地球人自己在发展,其他外星人,有一些想把自己的模式传给别人,我们白化星人跟他们不一样!’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你们是没有敌意‥‥‥和没有侵犯性的!’
那女声把‘敌意’和‘侵犯性’这两个字,反覆念了几遍,像是正在企图弄明白它们的含义。然后,发出了笑声:‘当然不!’
原振侠几乎要冲口而出,告诉他有关李固的事了。可是他还是忍了一忍,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在白化星上,星际探索,宇宙航行这种行动,应该是早已经开始进行的了?’女声‘唔’地一声:‘当然是,很久之前就开始了。短程的、属于自己星系的航行最早,后来又发展到了远程的航行,向著我们仅有资料而实际绝不可测的星体进发。那时,我们还是有身体的!’
原振侠缓缓吸了一口气:‘身体‥‥‥应该是远程航行的障碍。请告诉我,那时的情形怎么样?’
女声轻轻笑了几下,声调十分轻松:‘十分好笑。我在资料中获悉,当时,把人放在一个圆筒之中,把人体的活动,降低到了停止的程度,然后,放在自动飞船中发射出去。’原振侠知道,那就是李固来地球的方式。
女声继续道:‘这种航行法,可怕之极,因为航行员的安全,绝无保障,所以每一个航行员,都是勇士。他们都知道,一旦离开白化星出发,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而在到达之后,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星体上,是甚么样的处境,也全然不知‥‥‥那等于是把自己的命运,抛进一个‥‥‥一无所知的深渊‥‥‥’女声一口气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重复了一句:‘真是可怕极了!这是在我们星体上,热中于星际远程航行,但是又最黑暗落后的时代。’
原振侠不禁苦笑,这种落后的情形,在地球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现!
那个白化星人,一讲起了白化星上的历史,兴趣像是比原振侠还要高,滔滔不绝:‘奇怪得很,这是我们自己研究我们进化史之中的一件怪事!当时人人明知身体是宇宙航行的障碍,怎么会如此热中于远程航行?’
原振侠对这个白化星生命进展史中的谜团,自然无可置喙。
那白化星人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许,正因为热中于宇宙航行,而又深知身体是最大的障碍,这才形成了生命形式的重大突破!’
原振侠仍然不说甚么──本来,发生在白化星上的事,和地球绝不相干,可是如今,至少有两个白化星人在地球上,那就使他不能不关切。
那白化星人继续用悦耳的女声说著:‘那一个时期,派出了许多航行员──’
原振侠吃了一惊:‘很多个?’
女声说得十分肯定:‘是,超过一千个。凡是我们可以通过无人飞船,搜集到资料的星球,我们都派人出去!’原振侠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每个星球,只派‥‥‥一个?’
在那白化星人还没有回答之前,原振侠十分紧张。因为如果还有有身体的白化星人,在地球上的话,情形就会十分糟糕!
他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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