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疏影风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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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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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但显然是被看到了,芊芊素指搓着瓷器杯壁,生出一层湿热的汗渍,越想越是惴惴不安。

她不肯抬首,害怕再接触上陆庭珩的目光,好在岑湘侑毫不知情地一个劲找对方说话,陆庭珩迫不得已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答着。

只听蒋寄琳讶然地一捂嘴,眼波盈盈地从岑倚风与陆庭珩二人身上绕过,透着几分不可思议:“居然还有这等事?”

“我哪里敢诓九姑娘。”陆槿涵笑得腮颊洇出桃花般的微微潋红,“这自是千真万确的事,不信你自个儿去问。”

岑倚风始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蒋寄琳便将目标转向陆庭珩:“六公子,你快说说,当初教书先生睡着时,究竟是你们谁在他脸上画了一只乌龟?”

陆庭珩满脸困窘,莫可奈何地唤了一声:“姐姐”

陆槿涵掩帕娇笑:“我并非有意揭你的短,只是九姑娘巧好谈及她幼时的事,说起来这些过雪也不知道吧?”

“呃?”过雪本正心事重重。

陆槿涵青葱般的玉手点了点那二人:“你别瞅他们如今这副正经八百的样儿,以前可是顽皮地很,亲得跟同胞手足似的,连东西都换着用,哪个若是犯了错,另一个准不吭声,害得先生苦恼不已,干脆两个一起罚。”

过雪只知道岑倚风与陆庭珩感情要好,但没想到会这般好。

陆庭珩窘迫:“少不更事,姐姐还谈起作甚?”

“如今大了,倒都敛起性子来了。”陆槿涵浅啜一口茶,看样子是肯饶过他们了。

“夫人不说,还真让我想象不到呢。”蒋寄琳秋波横来,刻意情意绵绵地从岑倚风脸上滑过。

陆庭珩也记起一件趣事:“想不到的可多着呢,就拿阿风来说,你看他现在总是冷冰冰的模样,小时候居然为了等一个女孩子,吹了整整一晚的凉风,回来就高烧不断,最后被岑老爷狠狠骂了一通。”

“呀”蒋寄琳惊得用纨扇障住朱唇,越发显出一对美不胜收的星眸,好似抓到把柄般,笑盈盈地睨向岑倚风,“这是多久的事了?”

“我忘了。”岑倚风淡笑自若,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过雪暗自惊异,但仔细想想又觉几分好笑,像岑倚风这样面冷心冷的人,儿时竟也是痴情天真。

众人品茶闲聊,时辰便也一点一点过去,最后蒋寄琳起身告辞,岑倚风也带着两位妹妹离开。

“六弟。”摈退下人,陆槿涵叫住已经步出亭外的陆庭珩。

陆庭珩身形有一瞬僵硬,最终还是转过身,脸容犹如被数九隆冬的冰雪封冻,一丝一毫笑容也无:“姐姐还有何事吩咐?”

陆槿涵听出他言辞中的疏冷,摇摇头,喟然轻叹:“六弟,你该明白我的苦心。”

陆庭珩目不转睛,嘴角扯出个不冷不热的弧度:“姐姐确实用心良苦,否则也不会寻故把她请来。”

他说得直白,陆槿涵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既心知肚明,就该明白父亲都是为了你着想,六弟,你年过弱冠,早该到了成家娶亲的时候,父亲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岑家四姑娘,就聘她为侧室,蒋姑娘出身侯门,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出挑。”

陆庭珩两手攥拳,凄凄冷笑:“父亲打的一手好算盘,名声财富两不误,让我同姐姐当年一样,与自己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为了家族利益,只能身不由已。”

陆槿涵花容失色:“六弟!”

陆庭珩置若罔闻,一字一顿地讲:“我知道,姐姐心慕的人其实一直是阿风,你足足留到十八岁才肯嫁人,还不是一门心思的盼着他肯来提亲。”

陆槿涵脸色苍白,尽管坐的端庄优雅,但好似那窑瓷花瓶正不着痕迹地微微破裂:“不管如何,你万不能因为她一人,反倒耽搁了自己,况且外面一直再传她克母克亲。” 

陆庭珩疾声打断:“姐姐,你知道我根本不信这些的!”

陆槿涵目光定定地与他直视:“六弟,当年你为娶她当正室,是怎么恳求爹爹的?爹爹一向疼你,最后还不是松口答应了?你为何就不明白,不是你不娶她,是她根本不愿嫁你,今日你也看到了,她即便见着你也是无动于衷,唯独你还傻傻的执迷过去,六弟,你绝不能再任性妄为下去了!”

陆庭珩面色惨白到吓人,只感胸口痛入极点,仿佛被无数的针头扎得千疮百孔,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几乎直不起腰。

陆槿涵自是心疼,嗓音不禁放得低柔,宛若岸畔的杨柳从眉眼拂过:“六弟我也是喜欢过雪的,但就像我与他到底有缘无分,所以不如趁早死了心,断了念,以免终生痛苦。”

陆庭珩拈拳垂首,跟木头一般直直杵在原地,也不知听进去多少,身上带动出一种脆弱的颤抖,仿佛风吹就会倒下。

良久,他启唇逸字:“我不会娶九姑娘的,四姑娘更不会。”

陆槿涵一愕:“六弟”

陆庭珩声音冷冷淡淡:“对于九姑娘,只怕爹爹打错了这个如意算盘。” 

陆槿涵意外他竟看得如此透彻,禁不住一叹:“九姑娘是个聪明人,深知我今日邀请她来的目地,这才借口与岑公子一同前来,无外乎是告诉我,她不同意这门亲事。”

陆庭珩没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一路行至花苑深处,脑际中始终徘徊着那句话,好比是空谷回音,缭绕不绝——

她不愿,她不愿

狠狠捶向旁边的树干,树叶震乱纷飞,手指渗出殷红的血迹。

为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底难以言喻的凄凉,一颗心,如那半空四散旋舞的片片树叶,凌乱成伤。

**

出了齐府,过雪正要随岑湘侑登上马车,不料被江轲阻拦,恭恭敬敬地开口:“少主吩咐,请四小姐先行回府。”

岑湘侑有些迷惑,但没作多想,转头看向过雪,迎着日头,过雪的脸色是透了明的白,仿佛被阳光刺透的薄纸。

“二姐,那我先回去了。”

听到岑湘侑的呼唤,过雪眸中隐过一丝慌乱,迟钝地点点头。

直至马车离开,过雪仍旧立在原地,显得茫然若失。

江轲从旁提醒:“二小姐请上车。”同时瞥了一眼冬袖,冬袖心领神会地没有跟上。

岑倚风所乘的那辆四轮华盖围帐马车静静停在前方,过雪迟疑下,有些举步维艰地迈开步子,小厮掀开帷纱,她踩着脚蹬,弯身进入车厢。

厢内十分宽敞,布置的精致奢丽,玉几碧炉珍簟软枕一应俱全,简直可看成一间小小的红麝闺房,那宝炉犹热,烟滑流薰,濡香帷纱,透着几分人间迷离。

过雪不敢直视岑倚风的表情,只是规规矩矩地促膝而坐,不一会儿,马车行驶,四轮辗压过灰石地砖辘辘作响。

空气里弥漫着沉寂与压抑的窒息感,过雪几乎不敢用力呼吸,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被自己揉绞成各种形状,有微湿的汗水混合其中,岑倚风一直默不作声,她开始惶惶不安地轻掀眼帘,最先入目却是他系在腰际的那一枚透雕双鱼重环玉佩,意外的是,居然碎了一角,就像被什么给硬生生掰断,过雪脑中一念闪过,竟有些毛骨悚然。
尘缘总如水1
她吓得筛糠似的一抖,迅速抬头,却见岑倚风单手支腮,斜签着身,目光正闲闲散散地投向窗外,马车飞驰,风揭纱幌,半露墨鬓侧畔,眉角俊绝如画,那紧抿的两瓣唇色极淡,仿佛抹着冷莲的灰烬。窗外景物瞬逝,他的脸容在浮光暗点中愈显诡谲莫测,好似一泓静谧的湖潭,难渡深浅。

此际他既不说话,也不理会,全然当她如空气一般,过雪心里跟吊着十八个水桶似的,简直坐立不安,半晌,她十指拢紧,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哥哥”

他毫无反应,过雪结结巴巴起来:“我跟六公子是在园中碰见的,我之前并没有想到如果知道六公子在齐府,我定然是推辞不去的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岑倚风眉骨蹙动,终于移目看她:“你解释这些做什么?”

过雪被他噎得一愣,干巴巴眨下眼:“我、我是怕哥哥误会”

“误会?”岑倚风像是听到一个绝世笑话,身子前倾,突然捏住她的下颔,“谷过雪,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他嘴角掀扬,低沉如铮的嗓音含着无限讽嘲,“你当你是什么?真当自己是大小姐?还不是像青楼妓…女一样在卖身?你搞清楚了,你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而已,我喜欢就养着,不喜欢就随手可弃,你以为,我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会在意?”

过雪面如死灰,紧紧咬着嘴唇,仿佛抽搐一般,身体正不着痕迹地颤抖。

“倒是阿珩,你可别毁了他的名声。”岑倚风冷声说完,看到她眸子里闪现出一抹悲恸与绝望,心头一紧,手指不知怎么地就松开,孰料下刻过雪一起身,直朝车门冲去。

他大惊,幸好手疾眼快,一把就将过雪拉了回来,似有滔天愤怒,整张俊脸几乎要扭曲变形:“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过雪被他抓着一个劲挣扎:“你放开我,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岑倚风双目充血,立即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膝盖上,又扣住那两只手腕狠狠反扭到背后,过雪禁不住惨叫两声,好似骨折了一般,痛的流下眼泪。

岑倚风气还没消,胸口翻浪般剧烈起伏,听她嘴里哭着求着,手下也不曾松动半分:“你连跳车都不怕了,还怕疼?”

过雪这才悔悟,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比跳车更可怕的事,腕骨要被他攥碎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沁出:“哥哥我不敢了真的、真的疼”

岑倚风冷冷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自己摔的断手断腿,今后就自生自灭,别以为我会白养着你!”

过雪嘴唇痛到干白,点点头,说话都虚弱无力的:“知道了”

岑倚风放开她,过雪揉着胳膊坐回对面,方才一番争执,发髻已是微微散乱,几绺蹭着脸颊半遮半掩,她默默无言地拂拭眼泪,可那泪就像天上的雨点,越下越密,她不敢在他面前大声哭泣,只是低着头,纤瘦的肩膀一颤一颤,仿佛风雨里,那种无助的小花。

“过来。”岑倚风始终冷着一张脸。

过雪见他表情阴测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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