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疏影风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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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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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掌柜以为自己说错话,有些措手不及,紧紧追随在后,当过雪临近阶梯,迎面凑巧走上来一位黄裙女子,彼此相遇一处。

“咦,这位不是岑家的二姑娘。”蒋寄琳将面前的帽纱掀开,绽唇一笑,华如桃李,艳光四射。

过雪也颇感意外,木讷道:“九姑娘”

蒋寄琳笑得落落大方:“岑姑娘步履微疾,这是赶着要走吗?”

过雪没料到她会现身莱绣庄,一想起她与岑倚风私下幽会的事,便有些不自在,但出于礼数,还是客套地回应:“嗯不知九姑娘今日亲莅,有何需要,直接吩咐掌柜的便是。”

徐掌柜忙在旁赔笑。

蒋寄琳却不紧不慢地问:“三公子可好些了?”

过雪哂应:“舍弟年轻历浅,不胜酒力,怕是让九姑娘笑话了。”

蒋寄琳微微莞尔:“他跟你大哥的性子还真不像。”

昨日在侯府,她似乎千金难博一笑,此际却是笑语连连,自带三分菊的清傲,三分梅的霜冷,三分牡丹的贵然,还有一分捉摸不定,胜在自信,媚而不妖,美得浮华照人,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叫男子着迷?

蒋寄琳突如其来地迸出一句:“岑姑娘后来在百花苑,逛得可好?”

过雪暗惊。

蒋寄琳款款凑近,声音低似蚊蚋,状若无意地从她耳畔响起:“其实我很好奇,你大哥将来会娶个怎样的女子过门呢。”继而星眸一抬,波光盈转,“徐掌管,劳烦了。”

徐掌柜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地将蒋寄琳请进去,徒留过雪一人茕立原地。

尽管不明蒋寄琳讲这句话的用意,但显然,她与岑倚风独处时并没有发生什么,甚至可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过雪敛绪不再多想,匆匆下楼离去。

坐在茶厢内,婢女淡兰开口:“小姐,适才您那样问,不是引得对方愈发怀疑了吗?”

“怀疑什么?”蒋寄琳手拈茶盖,与瓷沿“咚”地磕出一声轻音,明知故问。

淡兰道:“昨日虽在园中碰见她,可不一定就疑到咱们头上,偏小姐今儿个一说,反而不打自招了。”

蒋寄琳不以为然:“何来不打自招,你瞧她的样子,分明心知肚明,我又何必遮遮掩掩,反倒落人一筹。”

淡兰微怔:“那小姐就不担心她会四处与人乱说。”

蒋寄琳淡淡道:“旁人抑或可能,唯独她我不信她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真可谓一个妙人,当日在鸣春园,她淡在姹紫嫣红中,却叫人一眼就欲罢不能,有芙蓉之明丽,夜昙之幽宁,碧荷之娇柔,腊梅之雅洁,像是那一株堕入尘寰的阆苑仙葩,素美楚楚,令人忍不住牵肠挂肚。

蒋寄琳一贯傲然自信的光彩,甚至都在她淡宁安详的眉间显得黯然失色,方才那错愕的目光中,分明还欲掩藏着什么,仅仅一瞬,蒋寄琳便猜到她是知道了自己与岑倚风私下相见的事,那莹若水银的眸子注视过来,她居然感到分外不舒服,仿佛自己的落败在那一刻纤毫毕露,她是个高傲的人,即使满盘皆输,也要装作不在意的姿态。

淡兰叹气:“自从上回在诗社遇见岑少主,小姐就对他念念不忘。”

蒋寄琳眸色渐深:“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对我不屑一顾。”

淡兰疑惑:“既然如此,小姐为何要错过嫁给岑少主的机会?”

蒋寄琳殷红似血的蔻丹轻敲两下瓷壁,半晌启唇:“有句话不是说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宴上是我央求二哥将他骗来,他明明知道茶里下了药,却仍旧故作不知地喝下去,一个能对欲望自控到如此地步的男人,想想不觉得可怕吗?”当时他冰冷冷的眼神,便让蒋寄琳知道了,一旦她不择手段的得到他,那么下场,恐怕是她难以想象的,他会报复她,会让她追悔莫及,那一瞬她才幡然醒悟,如果以这种方式强迫他娶了自己,她这一生,或许都不会幸福了。

蒋寄琳举手拂了拂鬓发,恍若一朵迎风招展的美人蕉,优雅惬意:“所以我想明白,这样的男人,得不到他的心,与其一味强求,倒不如做知己朋友,反而更能长久。”

她甘愿放下身段来喜欢他,但他既然无动于衷,她也不会因一时冲动,让自己遗憾终生的。

心有千千结2
出了岑府不远,马车行驶约莫半个时辰,来到坞怀巷一带,这里西临靥池,南有桂花苑,北近青山寺庙,江丹池上游鳞次栉比,岸畔烟柳掩着一座座灰砖粉瓦红灯的大院,每年一到春夏,画桥下船舫游往,碎花数萼十里香,景致分外宜人,诸多富贾贵候的闲院别府皆聚集在此。

小丫鬟打开门,规规矩矩地福个身:“二小姐。”

秦妈妈见过雪让车夫拎着大包小裹,赶紧命两个丫鬟接过,笑吟吟地道:“二小姐今日又带了这么多东西。”

“嗯,这几盒点心,有劳秦妈妈分给下人们用吧。”宅院里分别有两名小厮,四名丫鬟,由秦妈妈负责掌事,照顾五小姐平日的起居饮食。

过雪算着时辰尚早,不由得问:“五小姐起了吗?”

秦妈妈笑容满面:“早就起了,今儿个精神好,正坐在房里绣花呢。”

听说五妹精神不错,过雪喜形于色,点点头,亲自拎着那包玉和酥,往后院走去。

屋内帘幕垂影,幽光浮点,岑婴宁指尖从绣箧内四十余种五颜六色的丝线上滑过,烟眉轻锁,正愁着该如何为绣架上的那朵牡丹配色。

过雪叩门进来,岑婴宁一抬头,霎时眉笑颜开:“姐姐!”

过雪含笑迎前:“怎么一大早就起来绣花,可别累坏了,屋内光线又暗,仔细眼睛疼。”

岑婴宁娇嗔:“姐姐当我是一碰就碎的瓷人不成?这牡丹我可足足绣了一个月呢。”

“我是怕你太过劳神了。”过雪秋目流眄,见那绣架上的富贵花开图案,啧啧夸赞,“婴婴的绣法愈发精进了,连我这个当姐姐的都要望尘莫及。”

婴婴是岑婴宁的乳名,二人为同胞姐妹,容貌自然长得跟双生花一般,只是过雪多于清丽,自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致,而岑婴宁多于娇柔,骨子里透着一股奄奄病态。

岑婴宁今日精神极好,几句话下来,面颊微微洇出红润,犹似泛着甜光的红樱桃:“姐姐就会打趣我,还不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注目一晴,“咦,姐姐你今天用的口脂色真好看。”

过雪莞尔,其实她用的口脂色大多偏淡,甜粉水泽像是晶果冻子一般,但今天用的口脂色却是石榴娇,将未开之前的整朵石榴花采撷,以天然清露浸泡,再置钵中反复槌捣研碎,提萃新鲜的红花汁水,辅以精油香料加花露熏蒸成一小盒玫瑰似的膏子,颜色分外殷艳,而她涂抹用来,不过是为遮掩唇上被岑倚风咬破的伤处。

“你喜欢,下回我带一盒给你。”她笑意嫣然,拎起手中的包裹,“你瞧,我特地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玉和酥。”

岑婴宁眼睛一亮,果然迫不及待地拆开纸包,拈了一块塞入嘴里,鼓着腮帮子嘟囔:“唔真的好好吃呢。”

过雪笑她如三岁童蒙一样贪馋,轻轻柔柔地用帕子替她拭掉残渣:“我还为你在莱绣庄订制了一件新衣裳,过几日就会送来。”

岑婴宁两眉浅颦微蹙:“姐姐,我这里吃什用什,吩咐秦妈妈一声即可,何苦姐姐再为我劳心。”

过雪拍了拍她的手:“有何劳心的,反正也不耽误,这夏季衣服谁不是五六件的,你这几件还是去年的,自然该添置新衣了。”

“姐姐心里一直惦记着我呢”岑婴宁翘起嘴角,但仔细看去,那笑意却虚渺得似层薄纱,一捅就破灭无痕,她眼神黯然,声音低低的,犹若轻吟,“其实衣裳再多又有什么用,反正、反正我也”

不能像同龄女孩子一样,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能像她们一样,参加四季花宴结交许多闺秀朋友,更不能像她们一样聚集一起吟诗作乐,泛舟采莲,嬉闹荡秋千她只能像金丝雀一样被关在屋里,不可以随意外出,她才十四岁,怎么不喜热闹,怎么不喜浓香艳粉,怎么不喜鲜艳的衣裳,但她每天都要喝药、泡药澡,那一股子药草味,简直就像驻扎进骨头里,任是香料也掩不掉。

她笑着调侃自己:“我都快成三哥那样了。”

“婴婴”过雪只感万针绞心。岑婴宁是打从娘胎出来就带着病根,一年到头里大病小病不断,曾有算命的说她活不过十岁,那几年没少为她提心吊胆。如今娘亲过世,婴婴可说是她在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对自己这位胞妹素来疼爱有加,百依百顺,视若掌心宝。

岑婴宁黏上来,半是撒娇半是恳求地开口:“姐姐,我好想回府上去。”

过雪有苦难言,只能连哄带劝:“说过多少次了,这里坏境好,依山傍水的,最适宜你养病。”

岑婴宁嘟嘴怏怏:“可是我一个人好闷的,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姐姐又不常来看我。”

听着她软软哝哝的抱怨,过雪险些欲落下泪来,一切不过是岑倚风的手段,故意用借口将她们姐妹二人分开,这样他才能更好的控制她,随心所欲的折磨她,一旦她敢轻举妄动,难保婴婴不会有个三长两短。

不得不说,岑倚风抓住了她的最弱点,失去岑海平这个靠山,她现在不过是俎上鱼肉,任由宰割,但至少至少婴婴还是平安无恙的,她欠岑倚风的,就由她一个人来偿还好了。

过雪强抑内心悲楚,努力撑出一抹微笑:“我答应你,以后常来看你。”

岑婴宁可不上当:“姐姐就会哄我,哪次不是这样说的。”

过雪脸色有点发白,但下刻岑婴宁扑哧一笑,她本就生得美,眼波流转,处处灵动,愈显俏丽顽皮:“我知道啦,姐姐满心眼里都是珩哥哥,自然顾及不到我啦。”

她搬离岑府已有两年,自尔不清曾经两情相悦的二人,如今已是形同陌路。

过雪曼垂眼帘,嗓音因竭力压抑而微微不稳:“你这丫头,连姐姐也敢戏弄。”

岑婴宁毫不知情,一派天真地赖进她怀里:“姐姐,你以后嫁给珩哥哥可不要把我给忘记了。”

过雪戳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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