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会听走一般,我却茫然道;“什么?”
他审视了半晌道:“你是湖广总督的亲女?”
我愣了一下才垂下头道:“民女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有一次跌落山中后便被湖广总督大人救起,收为义女。”
他似乎松了口气,又问道:“从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我们说话的声音极低,皇后一脸焦急之色,却听不到一言半语。
我摇头:“不记得了!”
他轻声道:“不记得好,不记得好啊!”
然后,澹台谨踩着虚浮的步子,静声宣布:“留湖广总督之女慕容静,封为妃,号醉,更名为慕容妤是,赐淑华殿!”
众人都吃了一惊,皇后急声道:“皇上,这于礼不合!”
从来秀女最高封为贵人,但澹台谨却越三级直接封我为妃,可想而知众人的惊讶。
澹台谨看了皇后一眼,淡淡地说:“今日朕想改制,皇后有意见吗?”
皇后迫于澹台谨无声的气势,终于低下了头:“臣妾不敢。”
“既然皇后无异议,那么明日便准备封妃大典吧!”澹台谨淡淡地道。
他临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款款退下。
皇后狠狠地盯着我,眼中神色复杂,最终也随皇帝离开。
这一干秀女原恼我冷漠,但见我一来便封为妃,顿时改了颜色,纷纷笑语相迎,我却哼了一声,并不理睬。
淑华殿,我止步遥遥地看着这高大华丽的宫殿,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新婚第一夜的羞辱在这里度过,禁足的冷清在这里度过,到如今,我还是逃不过这里。
有小太监替我开了殿门,我猛地一怔,却看到小蝶带着数位宫人正迎接我的入住。
想是她们只知道有小主入住,并不知道是我,因此当小蝶看到我时,几乎要叫出声来。
我脸色淡漠地看着她,只当不认识一般,淡声道:“免礼吧!”
径直走进了内殿,进了内殿,我吃了一惊,外殿看来平常,内殿却是重重绡纱帷坠,雪白莹透、匝地垂下,比之正殿也丝毫不逊色。寝阁内一扇桃形新漆圆门,双层纱帐挽于旁边,中间垂着淡紫水晶珠帘,微微折射出迷离朦胧的光晕。
朝南长窗下放着一张紫绒绣垫杨妃榻,边角用墨绿乌银的绒面封成。榻边案几上放着两盆金桔,吐蕊幽香。窗上一色的暧阳色的蝉翼纱帐,窗下悬着一盆吊兰,长得葳蕤曼妙,枝叶青葱。
当地一张紫檀木的雕花桌子,上面排一个青瓷美人觚,里头插着几枝龙爪垂丝的大红菊花,开得极为热闹。
绕过一架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后,再往里头便是一张睡床,秋水色轻纱帐子顺服垂下,隐隐约约地透出一团一团极浅的海棠春睡的花纹。
墙上悬着两幅苏州精工刺绣,一幅是青绿如意牡丹,一幅是凤栖梧桐,各自张于床头。
我闭目轻嗅,闻得甜香细细,沁入肺腑,却见床帐的帐钩上各挂着一个涂金缕花银薰球,香气便是从此传出,正是我一向喜爱的忘忧香。==爱上
想到素日受到的迫害和磨难,再看今日之荣光,一时间,心头茫然,不知是喜是悲。
原以为他晚上会来,心神颇为不定,不知道如何才能面对。
颜炽知道我的心意,低声道:“待他一来我便打晕他,省得主子费心。”
我咯地一声轻笑道:“以后咱们便日日生活在宫中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也不能常常打晕。”
他倔强地道:“躲得一日是一日,我总不会叫你难过的。”
这时紫色的水晶帘子打起,小蝶端着一盆水进来,因为激动,水洒出去不少。
我微微皱眉,怕她坏事,用手沾了水在桌子上写道:“别出声,装作不认识!”
小蝶微微点头,忙放下水出去。
但奇怪的是到了晚上也不见有太监来传侍寝,一直到敲了二更,我才松了口气。
我低声命颜炽把小蝶叫进来,小蝶一进来,便痛哭失声。
我原以为她在宫中定受了不少折辱,却不料她道我失踪后澹台谨便命人封了淑华殿。
我也将那日的经历一一诉说,小蝶听得又愤又恨,担忧道:“主子走后,也不知为何,皇上渐渐也不宠燕妃了,对皇后虽然有礼,但却像隔了一层,现在后宫中肖夫人和皇后分庭抗礼呢!”
我握紧手,微笑着,一字一句地道:“害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欠命的,总需还命,欠债的,总需还债,放心吧小蝶!”
小蝶怕误了我睡觉,忙道:“明日便是主子的册封典礼,主子早些睡吧。”
我低声告诉了她颜炽的身份,小蝶微微惊讶,不过很快安排单独的一间厢房给颜炽。
安排好一切,已经敲了三更,我竟一夜无梦,沉睡到天亮。
待我醒来时,便听到殿外热闹得紧,原来是澹台谨命人将封妃的钗环礼服送了过来,众人赞叹声不绝,看来价值不菲。
但这些东西于我却平常,激不起半点波澜。这只是个仪式,一个给我当踏脚石的仪式。
但妃子之礼毕竟非比寻常,因此装束特别繁琐。
小蝶早把胭脂水粉挨次打开,先用木樨花水给我敷面,待湿润适度才开始上妆。先抹一层细白珠粉轻轻罩之,再用极浅极淡的梨花胭脂一点点晕散开,看上去好似天空中的一抹烟霞。
这时淑华殿新到的宫女芷兰又捧来首饰盘子,轻轻将一支九转连珠赤金双鸾步摇,其尾坠有三缕细长的璎珞圆珠,插在我的云鬓间,转动间摇曳生辉。
这时颜炽命人捧着册封礼鸾袍过来,又唤来两个小宫女帮忙,三人分执领口和袖口一端,将其缓缓展开。
“天,好美!这鸟就像要飞起来一样。”一名年轻的小宫女,失声轻呼起来。
我闻声回头,触目是一件朱色蹙金双层广绫宽袖窄腰拖地鸾袍,上头的鸾凤极为华丽,一身羽毛皆为五彩真丝织成,灿若云霞、灵动无比,欲破云而出。
小蝶服侍我层层穿上,我一摆手,那鸾袍闻风而动,越发晃得那六尾鸾凤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送礼的宫女也站在边上,眼光中满是献媚地道:“不知道这件鸾袍娘娘可满意?听说单是一条双叠珠络缝金束腰,就费了半个月绣工,这件凤袍,是百人赶织了三月方完功,完功后皇上却一直不用,料不到今日娘娘用上了,真是衣添人媚,人穿衣锦。”
我淡淡一笑,换上玉珠缀边的高底软鞋,对着镜子里看去,镜中人光华璀璨、宝光流转,转身吩咐道:“好了,走罢。”
路上却听闻皇后向皇上推辞了封妃之礼,说是长公主身体不舒服,不能参加,但皇上却强硬地要求她来。
我微笑着听着,心中涌起层层恨意,你不自在的日子自然还长,又何止今日?
待坐着百鸟锦绣金塔云盖车来到太庙之时,已经看到皇后一身盛装丽服端坐皇帝侧旁,脸上是得体的笑意,哪有半分不适。
咯一声,车停了下来,华盖四角坠有镂空存珠金球,一阵“铃铃”作响,然后嘎然而止。
我微笑着听完宗正寺长官宣读完六页金册赐文,交付妃子专用玉印,只到底下众人齐声高呼:“恭贺醉妃娘娘金喜,福泽绵长!”
方听到澹台谨道:“来人,快扶醉妃起来。”
然后是皇后说教导之语,我恍惚地听着,只觉自己仿佛变成另一个人,后面礼仪太监又说了什么,也听得不是很真切。
封妃大典之后按例我要去晋见后宫众人,刚走到凤仪宫,便听到里面热闹得紧。
我驻足,只听白才人道:“这个新封的妃子竟和前醉妃有九分相似,听说只脸上没有了胎记,是不是皇后娘娘?”
“醉妃?”肖夫人疑惑道:“她不是失踪很久了吗?”
白才人小声贴近,“听说,是湖广总督的义女。”
“娘娘,你可觉出里头的古怪?”燕妃染着猩红色蔻丹,越发衬得面上的笑意寒冷凛冽,“那女人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如今,又突然冒出一位来历不明的义女,难道说”
“不不,这绝不可能!”皇后摇头急道:“你也说了,那人早就死了,又怎会是她呢?再说她好像与皇上并不认识,怎么会是她?大约是长得相罢了。”
燕妃冷笑道:“只是相似便一来就封妃,看来皇上对那位旧情末忘”
这时白才人一转头看到我,呀了一声,皇后便正襟危坐,命人迎我进来。”
我也不跪,只微微弯腰:“嫔妾慕容氏,叩请皇后娘娘金安。”
待我抬起头来,众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燕妃,只听“哐当!”一声燕妃手中的茶盅失手摔落,溅了一地,不可置信的指着我,“你,你怎么会是你?皇上不是说你已经”
我微微一笑道:“嫔妾也听皇上说嫔妾很像以前的醉妃,但嫔妾的确不是,燕妃娘娘不要惊慌。”
燕妃狠狠看了我一眼,冷声一笑,“也不知哪里寻来的狐媚女子,这般乱了规矩!做出这等乔致的模样,到底想给谁看呢?见了皇后也不下跪,不知道规矩吗?”
我轻轻巧巧地道:“给谁看,燕妃娘娘不是很清楚吗,自然是给皇上看,难道是给你?”
说完,竟看也不看燕妃一眼,快速地退出了凤仪殿。
隐约听到人说:“这真是反了,当着皇后的面竟然这般无礼”
我冷笑一声,以后比这更无礼的事还有呢。
回到淑华殿,我只穿着单衣,站在外面冻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烧。
待澹台谨亲自来时,我已经毫无力气地躺在榻上。
“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奴才怎么照顾醉妃的,怎么让她发烧了?”澹台谨冷厉如霜地喝道。
小蝶颤抖着道:“回回皇上,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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