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我帮你逃走?”
“楚侍卫是个聪明人,相信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我微微一笑,倾国倾城,但我知道,面前这个男子不会被我迷惑,他的心中永远有一个神,那是他生命的理由,是他的太阳。
转身离去,听见楚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难道娘娘就不怕卑职将此事告诉王上么?”
我回眸,一笑,望向他刚毅平静的脸,轻轻道:“我不怕,因为他是你心中的神,而我是他身旁堕落的妖。”
他的眼神依然冷静自持,我并不畏惧这样的眼睛,反而觉得有趣:“甚至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让我死,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
没有看他惊异错愕的神情,转身,大步离去。十二月的天已经很冷,但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已经下山,残留的余晖将天边染得通红,几朵云彩依稀漂浮天边,像迷蒙霞光中绽开的朵朵红花,妖艳美丽,像极了夏日的余霞辉映天际。我仰起头,迎向漫天的艳阳,连眸子也染上了霞光的色调,那里面流动的红开始鲜明跳跃,像极了欢舞的妖姬。
我知道楚席不会让我失望,没有一个人愿意看着自己爱的人为另一人疯狂到倾尽自己的所有,包括生命。即使他不爱自己,但也不希望他就此毁了,生命应该是鲜活的才可被爱,他明白的。
慕容夕第二天就醒来了,楚席说他昏迷时也唤着我的名字,醒来也只唤着这两个字。他沉默一会儿又道:“你真的想好了么?他,那么的,爱你”
我说:“想好了,无论他怎么爱我,都注定无法拥有。”我走近,第一次我握住了这个沉稳刚毅的男子的手,他的手心粗糙但温暖:“我走后,好好照顾他,让他忘记我,总有一天,他会他会成为你希望的那个人。”
他转开头,沉沉道:“去看看他吧,日子不会太久了。”
我说:“我会去的。”
准备
昨天还是明亮的艳阳天,今天竟飘起了柔白的小雪,且越下越大,不一会,整个皇宫就裹上了纯白的素色,像一位高贵冷艳的王后。狂风卷起了轻柔的雪花在空中乱舞,激烈得,像一群在命运的洪流中苦苦挣扎的红尘女子,无力抗拒,却摆不脱早先安排的轨迹,越挣扎,越痛苦,一场没有终点的游戏。
我到的时候,慕容夕正躺在床上静静看窗外的雪,那眼神澄澈得只剩悲哀的落寞,清澈地映出零零飘落的雪花,我甚至不敢走近,我有罪,不忍看那么哀伤的眼睛。看见我,他淡淡一笑:“你来了。”苍白的脸,苍白的唇,没有丝毫血色,他微笑看着我说,你来了,眼中却是化不开的哀伤。
我坐在他身边不说话,他挣扎着坐起,道:“桑儿,陪我看一会儿雪。”温柔的,缠绵的语调,却透着蚀骨的悲凉。他握着我的手,那手冰凉没有温度,如一颗绝望的心。我们相依着看雪,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像一对即将分别的情人。香炉里飘来淡淡暗香,不是以往的龙涎香,而是我初来宫中时闻到的淡淡竹香,幽幽地萦绕,如置身梦中。
我说:“这香真怪,像是水竹的茶香。”
“这本来就是水竹阁老板竹锦制作的香,有安神的作用。”他轻轻解释道。
“是么?”我伸出手放在缭绕的烟雾中,看着缕缕轻烟穿过指缝,消散在空气中,喃喃道:“很久没喝过那里的茶了,还真怀念这味道。”
“桑儿要是喜欢的话,我派人去请竹锦来为你泡茶解闷。”
“这样也好。”只是怕再也没有机会了罢,我靠在他肩上,望着窗外的雪花寂寞飘落。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宫女点上蜡烛悄悄退下,雪也已经看不到。太医送来药,我一勺一勺喂着他,犹如一个温柔的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是啊,我已经是个母亲了,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他就在我腹中静静成长,等他出生,一定要做一个幸福平凡的人,快快乐乐地生活。
我一边喂着慕容夕,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慕容夕也不发一言,偌大寝宫内只闻到勺子与碗相碰的声音,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时间就在这个飘雪的夜里静静流淌。只有案台上的烛泪在摇曳的光中闪烁,溢满了悲哀,然后悄然滴落。
他握着我的手说,桑儿,不要离开我。
慕容夕这次伤得很重,几乎所有事物都交由他的亲信,不几天,刺杀的内幕已调查清楚,人是曹相爷派来的,后宫女儿失宠,朝中妖妃作乱,一切的根源都让他恨不得杀了我。我曾见过这位相爷,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温和的眉眼,对谁都是平易地笑着。就这么一个温和慈祥的老人,终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局势,动了杀心,我是如此的可恨。也许,那温和慈祥只是他迷惑他人的面具,深埋在暗处的心谁也猜不到。
曹相爷认罪得很从容,平静的脸上仍是温和的神色,看见我时,没有憎恨,没有鄙夷,有的,是深深的同情,他微微摇头,走过我身边时轻轻道:“孩子,我还是没能帮的了你什么,也没有帮上封国什么,眼睁睁看着国家没落荒芜,确实是死有余辜。”
他说得温和真切,像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怜惜,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话语犹如金针挑开了我心底最深处的伤疤,有鲜血汩汩流出,湿透了整颗心。我撇开头:“相爷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君意如此,大家都是无奈之人。”
曹相爷没有说什么,长叹一声,消失在大殿之中。望着他苍老的背影,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我知道,还是有人懂我的。
“你不该和他说这些。”楚席走近,冰冷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转过身,不再看明亮宽阔的殿外:“准备得怎样?”
“明晚子时,居伞殿。”
“谢谢你,楚席。”我望着他,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不用谢我什么,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他看向殿外,淡漠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沉沉传来。
我说:“我知道,但还是想谢谢你。”顿了顿又道:“有你在他身旁,他会是个好帝王。”
楚席并未出声,好一会才缓缓道了声谢谢,然后大步离去。
逃脱
第二天,我照例陪着慕容夕看雪,喂他吃饭,喝药。这一场雪似乎没有停的打算,飘飘落落间已有厚厚的一层,这不是逃离的天气,却是逃离的好时机,谁也不会想到我会在这样的天气。慕容夕默默握着我的手,不说话,这些天他一直这样,太多的无奈,太深的悲哀,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还是因为他累了,连话都不想说,却为什么不放过我?
临走时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怎么说也不放开,像个任性的孩子,考虑到和楚席约定的时间,我假装呕吐不舒服,他才恋恋地放开手。放手罢,这一走,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是爱是恨都已经不重要,只要离开这里,我们都不会太痛苦,我是,你是,楚席也是,还有满朝的官员和天下的万千百姓。
抽出手,起身,毅然离去。
外面的雪还在簌簌地下,轻柔的,迅速的,在风中旋转的,一个个犹如红尘中各色疲惫奔波的凡人,坠落地上,不管冰冻多久,最终还是会融化成水,渗入地底,消失不见。她们再美,也不过是红尘中的匆匆过客,转瞬即逝。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我换了灰色道服,和前几天进宫为王上祈福的道士一同出去,守卫在前几天就告知了今天的人数和腰牌,只是简单地清点人数,然后放行。暗红的宫门缓缓打开,我的心一阵狂跳,就要离开了,离开了。有些彷徨,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对,但已经无所畏惧了,此刻,只想离开,我是火中的妖,没有囚禁的爱。
宫门打开的刹那,明亮的火光刺得我眼睛睁不开,待看清周围环境时,浑身的血液都往脑中冲去,刺红了原本就充血的眼,痛得简直就要从眼中流下血来;耳中轰轰直响,眼前男子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遥远的天边,他看着我,带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笑。
慕容夕坐在宽敞的龙冕上,纷飞的雪花中,他的笑容那么模糊,似乎遥遥高坐的佛祖笑看红尘碌碌奔波的苍生苦众。他说:“桑儿,这样的雪天美景,出来玩怎么不叫上朕呢?”
这句话像一道千年寒冰的冷箭瞬间穿透了我的心,寒气从心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比这冰天雪地还冷,冷得我无法呼吸。这是我听过的这世上最冷的话语,他从不在我面前自称朕的,一切都变了么?
努力平复心中寒冷,高傲地抬起头,我说:“好,我跟你回去。”
他没有像我预料中的暴怒,仍是温柔笑着叫我桑儿,别淘气了,仿佛这次的逃宫只是我的淘气恶作剧,他宠溺的笑却让我越来越不安。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见到楚席,我问他楚席在哪,他也是温柔地捏我的下巴道:“桑儿不准想着别的男人。”
我说:“楚席呢?”
他仍然温柔笑着:“桑儿,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别的男人。”
我仰起头道:“楚席呢,他在哪?”
他转向别处不说话。
我仍说:“楚席呢?”
他不说话,我就一遍一遍地问,冷冷的坚决,嗓音沙哑了,只是死死看着他更加冷漠的面容。终于他又笑着转向我,轻轻吻了我的唇,温柔道:“楚席死了。”他的声音轻轻地,像是耳边的悄悄话一般:“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嘿嘿,他是被一刀一刀的”
我冷冷凑近他的唇打断了接下来的话:“他那么忠心对你,你就这样对他?”
“不管是谁,只要是帮你逃离我身边的人都得死,楚席也不例外。”他温柔摩挲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说:“慕容夕,你的心是冷的。”他笑道:“过奖了,再冷也比不上桑儿的心冷。”
“哼!”我偏过头,冷笑,眼中尽是嘲讽。
“看着我,苏红桑。”他猛地捏住我的下巴,狠狠逼视,语气开始泄露一直被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