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很淡漠,仿佛此刻说起的是别人的事。
霍永宁重复了一遍:“看不上?”
“看不起。”她更正了用词,嘴角还噙着冷笑,“她嫁的是个普通水电工,我看不起。”
霍永宁怔了怔,揉揉眉心:“你还真是直接。”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了解吗?”舒莞慢条斯理地说,“所以,我也能问你问题了吗?”
他眉峰轻拧:“你想问什么?”
“韩子乔有男朋友了是吗?”她的声音比起之前更加冷漠清淡,“这就是你躲在这里的原因?”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赤裸裸地和他聊起韩子乔的事,没有丝毫遮。其实理智在提醒她,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韩子乔,或许他们能在这段度假的时间里维持平和温馨,可是显然,他提及她的家人令她瞬间有些暴躁,忽略了一切克制与冷静。
霍永宁的脸倏然沉了下来,山雨欲来。
舒莞心底有隐约的快意,自顾自地低下头,点开朋友圈,刷开了一张照片,又举起来面对霍永宁:“真想不到,她会找一个外国的男朋友。”
照片没有配任何文字,只是韩子乔和一个外国年轻男人的自拍合照,她亲密地靠在男生肩上,而那个男生有着金色灿烂的及肩头发,脸烦消瘦,面部轮廓俊朗如同意大利艺术家刀下的男神塑像。
霍永宁看着那张照片,以及照片后舒莞讥消的眼神,怒气已经难以抑制,只是素来的克制令他没有表现出来:“所以,这两天你都是用这样‘同情’的心情在陪我?”
“哦,那倒不是。”舒莞漫不经心地收起手机,又喝了口汤,“我的朋友圈屏蔽了韩子乔,很多时候我不喜欢看她的朋友圈,你知道,她喜欢发一些小甜点啊,雨天啊,落叶啊,让我觉得自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这个世界的真相是血淋淋的残酷,可似乎韩子乔从来不曾见过那一面。
真让人嫉妒,又鄙夷。
倏尔,她又笑了笑说:“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她对你屏蔽了这些网络社交。你看不到也不奇怪。”
时间似乎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清楚地看到他眼睛内聚起的旋涡渐渐消散,最终静静地站了起来,起身出门离开。
舒莞依旧坐着,把晚饭吃完,收拾完后如常回到自己房间,开始修改论文。
集中精力的时候,似乎一低头一抬头的瞬间,时钟就已经跑了好几圈。
她刚刚点下“保存”键,身后的门就被重重推开了。
只来得及惊呼出声,她就被转过身,抵在书桌上。
舒莞双手掐着他的肩膀,想要用力把他推得更远一些,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制止了反抗。
霍永宁己经挤到了她的双腿之间,她忽然放弃了挣扎,低低笑了声:“你这是恼羞成怒吗?”
霍永宁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刚才那个瞬间,他几乎看到了踩死老鼠的那个舒莞,尽管她很快用笑把自己掩饰起来,他的眸子如同此刻海上的星光,清冷平静:“我只是觉得,前段时间对你太宽容了。”
这个夜晚,舒莞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和他的粗暴针锋相对,更多时候,她躺着直视天花板,年轻男人英俊的脸忽远忽近。
如果是韩子乔无论如何,他是舍不得这样对她的吧?
其实她就是那张一百元的人民币,他会因为“本能”俯身捡起来,可是当理智和情感回来的时候,远在天边的韩子乔才是他一生所系,也是一生所求吧?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酸痛,舒莞微微侧过头,她选了这条路,漫长的黑夜,就只能如此忍受。
结束之后,霍永宁很快去了浴室。
因为本就在她的房间,她反倒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简单穿了件浴袍,走到露台上,双腿还有些酸软,她不得不用手撑住栏杆。这个时候,她十分迫切想要一杯黑咖啡,或者一支烟也不错,舒莞揉揉眉心,仿佛这样就能让困倦消失。
露台的门又被打开了,年轻的男人就在她身后,大约是食饱餍足,拍了拍身边的座椅,“坐。”
“如果你想睡这里的话,我去客厅好了。”她有些生硬地说,转身要走。
他不轻不重扣住她的手腕,依旧是用平静的语气,“坐。”
露台上的椅子是藤制的。舒莞坐下去的时候觉得腰骨硌了一下,痛得她皱了皱眉,只是因为不愿意示弱,低头看着膝盖。
“刘洋申请产假,展锋我打算调他去别的部门。秘书室己经在征询意见,这次会有内部调岗。”他一低头,掌心的都彭打火机嘭的窜出一团小小的火苗,点燃了指尖的那支烟,缓缓地吸了一口。
舒莞默不作声。
很多事她还左右不了他,与其开口,不若等待。
霍永宁轻轻掸了掸烟灰:“公司的合同HR已经让你办了吗?”
“下个月,己经谈好了。”
“办好之后去线上申请吧。”烟雾淡淡缭绕,他的表情亦是模糊不定。
仿佛有一只手轻轻抓住了她的心脏,稍微用力,所有的热血就会涌入脑海——他果然还是兑现了约定,给了她更好的平台。于她而言,这也是仅有次的机会。
舒莞用力咬着唇,才克制住翻涌的情绪,轻轻说了句“好”
他挥了挥手,舒莞知道这是他想一个人待着的意思,站起来走到门口,又踌躇着停下脚步。
对于霍永宁这样公私分明的人来说,新的关系开始,必然意味着旧关系的结束。
转念一想,不论哪段关系,开始和结束的决定方,都不是她,这样反倒坦然了,舒莞一手扶着门,到底还是转过身:“谢谢你。”
霍永宁没有回应,辛辣苦涩的烟草味中,他不知道把她调到身边是不是做对了。可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聪明果敢,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很喜欢她忽然爆发出来的决气和凶狠。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舒莞。”
“子乔是我从小就想要娶的女孩。那个时候她家住着很多人,每逢过年过节都很热闹,我就在想,要是没有那么多人,只有我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霍永宁微微眯起眼睛,那个时候国内几乎没有这样北欧风格的独幢别墅,他在门前的草坪上仰起头,洋娃娃似的女孩子坐在秋千上,像小公主一样骄傲,黑水晶似的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充满了璀璨的好奇。
舒莞垂着头,指甲用力的嵌在坚硬的门上。
他顿了顿:“后来那幢房子着火了,我一直觉得很遗憾。”
“所以,这一幢和那一幢,修得一模一样是吗?”她微微偏着头,用力眨了眨眼睛,“霍永宁,真感人呐不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也这样感动。”
她的声音有些异样,霍永宁转过头,借着房间里的灯光,看到她的眼眶微红,仿佛是在强自忍耐什么。
几乎是瞬间,舒莞的表情已然变成毫不掩饰的嘲讽:“我只是替她感动,感动你费尽心机造的房子,最后却带一个包养的女人来度假。”
即便知道这句话一定会激怒她,可舒莞还是脱口而出。
可十分难得的是,这一次他没生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你哭了?”
她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嘶哑:“没有。”
她狼狈地转过身,快步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顺手把花洒开到最大掩饰声音——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一个人脆弱的时候,并不需要人旁观。
第六章 爱人
不贪恋过年过节的人大多性子比较冷淡。
很巧合的是,凑在一起过年的两个人对这个中国人最重视的节目都是马马虎虎,可有可无的。吃过了饭就各自回屋,以至于岛屿的另一边大蓬大蓬的烟火绽开时,舒莞才像是突然间想起了这是除夕夜。
走到客厅,她打开电视,春晚已经演了一半,以前在家的时候,她总是陪着小姨看春晚,尽管总是一心二用,一边看书或者做题,时不时地看上两眼。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空调,小姨每隔一段时间总记着给她换一个热水袋。其实她对那些小品和歌舞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小姨一个人在客厅坐着太冷清,有些于心不忍。
舒莞坐在沙发上听着熟悉的《难忘今宵》,不知道今年小姨是怎么过的除夕呢?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总比和她在一起好吧?
以前这个时候,小姨总会端上一碗炸的酥脆的年糕,上面撒了白糖,笑眯眯地说:“莞莞又大了一岁,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她都会笑话小姨太老土,什么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至少也得大展宏图啊。
可小姨总是十分认真地说:“什么事都比不上平安顺利,莞莞你现在还不懂。”
她一转头看到窗外的烟花,像一朵盛世牡丹绽开,笔触有收回去,刹那间又成了一片漆黑。舒莞眯起眼睛,所谓的平平安安她真的从未想过,而这一生,能在漆黑永恶之地绽放一瞬,她才会觉得满足吧。
夜宵做的芝麻汤圆,其实霍永宁不太爱吃甜食,这个除夕夜也不过是讨个喜庆的彩头罢了。卧室的门是半掩的,一推就开了,他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舒莞静悄悄地把汤圆放在他桌子上,目光从那些文件上扫过。
霍永宁挂了电话,坐回书桌边,沉声说:“我要韩氏收购卡源之后的财务报表数据分析,一页纸张中体现。”
舒莞太了解霍永宁了,对他而言,近一周的休假已经结束,进入工作状态,在这里或者在淮城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很快说了声“好”,转过身想把汤圆端走,再给他换一杯咖啡。
霍永宁的目光还停在文件上,伸手拦了拦她。
他舀起一颗吃了下去,这才把碗递还给她:“味道不错。”
尽管有些敷衍,还是很有礼貌。
有时候实在不知道这个年轻男人温和绅士的外表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秘书室的同事对他尊敬到近乎恐惧,可每逢节日,他的助手也会替他给她们送上礼物,香水或者巧克力,所以一转头,那些女孩又加入了公司上下花痴他的队伍里,开始对老板的风度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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