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楠看这俩人,表情意味深长:“去吧,多认识些年轻人也好。”
舒莞侧身看了看孙辰轻轻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并没有躲开,只冷冷地说:“你果然早就想好了想要韩家信任我,信任我那些内线消息的来源,我是你女朋友,爱你不能自拔偷偷向你吐辉,倒真是个好主意。”
“你也不差啊。那串大价钱的手串看似是送给韩子乔的,可韩子乔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倒是韩盛林常玩这些,这才是你的目的不是吗?”
“彼此彼此了。”她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一句,“带我去嘟里?”
“见一下咱们的大主顾喽。”
画廊的尽头是一间小小的包厢,通常是用作接待重要客户的,走廊那边迎面走来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影子长长的拖到舒莞脚下。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一年多未见,韩子叶又长高了一些,眉宇更加英挺,他扬了扬眉梢,目光落在孙辰扶在舒莞腰间的那只手上,吹了声口哨:“好久不见。”
他站的位置恰是背光,舒莞仰了头,其实看不清他的五官表情,可分明能听出那句话后边的讽刺意味。她连眼镜都没有摘,安静地看着他,温和地回应一句:“你好。”
韩子叶自顾自地插着口袋走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到孙辰开玩笑说了句:“原来你喜欢这类型的?”
她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韩盛林果然在书房等他们。
显然,因为孙辰打过预防针,他对舒莞的出现并不意外,相当客气地请他们坐下之后,就谈起了孙辰之前力邀他加入的投资。
舒莞自觉身份有些尴尬,大多数时候没有说话。偶尔韩盛林问起来,她也尽量避免回答和瑞德相关的事。
孙辰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彬彬有礼地解释,“伯父,上次和你提过的曼闻生物科技公司近三年的收益报表我带来了,现在持股入资,等上市之后,保守估计能够升值到这个数字。”他拿笔在纸上写了个数字,“一本万利的交易,到时候再转手把股份转让,这个数额,足够让韩氏撑一段时间就算瑞德下定决心要并购,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韩盛林仔细地看着那份报表,又抬头看了舒莞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舒小姐打算一直在瑞德工作吗?”
舒莞落落大方地说:“伯父,孙辰和曼闻的线是我牵头搭上的。因为前段时间去分公司出差,认识了曼闻的老总。我和孙辰是因为资金不够,他说您是长辈,信得过,我们才来找您——老实说,是相信您不会赖我们的佣金。”
韩盛林点了点头。
“我和孙辰私下也商量过,等到曼闻上市,我们赚的钱,加上佣金的提成,我应该不用再朝九晚五地给霍永宁打工了。至于瑞德收购韩氏的事,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也不关心。另外,伯父,您可以和曼闻的老总见个面,聊聊公司的事,但是具体的注资手段和方式,还是得要我们来草拟——也不怕您笑话,我们也担心您绕过我们,这样不是等于平白无故地让您赚了一大笔吗?”
韩盛林哈哈大笑起来,对孙辰说:“你这个小女朋友找得好。”
孙辰知道她几乎说动了他,心底一稳,笑眯眯地说:“她和子乔也助朋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当初我来找你,她还有些犹豫呢,毕竟小姑娘胆子小,又还在瑞德工作。”
“好,孙辰,尽快安排我和对方见一面,我看看还能筹多少钱出来。”韩盛林志得意满,“前几次的投资你都做得不错,今天找你来,也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涉及金额太大,我总得看看才放心。”
他亲自把两人送到了门口,舒莞和孙辰绕过长长的走廊,周围没有人,她冷冷地说:“把手拿下去。”
孙辰连忙放手,笑嘻嘻地说:“今天表现怎么样?”
“等到他正式投资了才算成功。”舒莞看了看时问,己经八点十五了,她拿了手包走向门口,“公司临时有事,我先走了。你帮我和韩子乔说一声。”
“要送你吗?”孙辰站在原地问。
“不用。”舒莞笑笑,“今晚很多女生不错啊,别放过了。”
匆匆搭了块大方巾在肩上,舒莞从画廊的侧门出去,穿过一个私家小花园,霍水宁的车应该停在那里。
他倒没有急着催她,只是她不想让他等太久,刚走下台阶,巴洛克风格的小花园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正从外边走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支烟。
面对面,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男生忽然吸了口烟,那点火星亮了亮,耀眼得如同天边一颗小星。他低下头,肆无忌惮地把那口烟喷在舒莞脸上,笑笑说:“赶着去接客?”
呛人的烟味里还带着些酒气,舒莞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站住:“韩子叶。”
韩子叶有些醉了,眼神泛着毫不掩饰的冷漠和轻蔑:“这么快走了?另一个金主等急了吧?”
“名校的大学生就这副德行吗?”舒莞抿了抿唇,一字一句,“你还有家教没有?”
“舒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弄堂口是谁在等你?那头刚和孙辰打情骂俏,一会儿就要和那个人去上床吧?”他终于压抑不住怒火,刚才跑去外边的便利店买包烟的工夫,撞见了霍永宁的车子。开始还以为他不过来,是因为和姐姐赌气,没想到转眼就看到舒莞溜到这里,显然是去找霍永宁的。
他当然知道他们之前的关系,可那时以为霍永宁只是玩一玩,全没想到时隔一年,姐姐想明白回来了,可是鸡占鹊巢,舒莞竟然还缠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微扬下颌,望向他的眼神略略有些复杂,又仿佛有些疲倦,渐渐地连那丝火气都没了,仿佛是在劝说他,“韩子叶,这么小说抽烟你以为是个性吗?”
“你以为我是霍永宁,还想勾引我?”韩子叶狠狠地盯着她,“我姐姐就是太善良,才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好朋友是个婊子!”
她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月光下无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轻声说:“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贱人,以为踢开我姐姐,你就能嫁给霍永宁了?”他哈哈笑了一声,“你不就是要钱吗?怎么,霍永宁和孙辰睡你一次给你多少?”
啪的一声。
舒莞扇了一巴掌在他脸上。
掌心火辣辣地发痛,她怔怔看着这个眉目清秀的男生,胸口气血翻涌,此刻的忍耐几乎令她咬破自己的舌尖。
韩子叶显然也被打蒙了,呆了片刻,反应过来,扬起手掌,同样也是一巴掌扇在舒莞的脸上。
他的力量自然和舒莞不能同日而语。
舒莞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他冷冷扬起眉峰:“我从来不打女人,更不会打贱人脏了手。可这一巴掌是还你的,因为我不想被贱人打。”
他把那支烟扔在了地上,快步走向画廊,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一字一句,轻蔑地说,“你那些烂事我不会告诉姐姐,她朋友不多,我不想让她难过。你最好也不要再出现在他身边,至于霍永宁这种人,反正也配不上她,你留着慢慢赚一笔吧——记着,要多赚一点才够本。”
园子里静悄悄的,没人知道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
秋虫悄悄地鸣叫了几声,却显得周围愈发安静。
舒莞被很多人讨厌,可她从来不在乎,但韩子叶不一样——她知道自己有多在乎韩子叶。可他那么轻蔑地扇了她,那声“婊子”和“贱人”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慢慢蹲下来,抱住了膝盖,把自己环绕起来的时候,很想哭出来。
可她很久没有哭了。
那种想要流眼泪,却流不出的感觉,比痛哭一场更加难受。
他扔下的烟蒂还在闪烁着红光,舒莞用力,拿指尖摁下去。
鼻尖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指尖的肌肤也灼痛到想要令人尖叫,可她竟觉得快意了一些,慢慢收回手指,站了起来。
包里电话在不停地响,大概是霍永宁打来的。可她看都没看就关了机,绕到另一个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简单地对司机说:“去机场。”
这个时间机场里尽管灯火通明,但还是难以掩盖气氛的清冷空旷。
安检的时候被要求把披肩拿下来,她还穿着小礼服和高跟鞋,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就连工作人员也多看了她好几眼。她不以为意,走到休息区坐下,灯光下指尖的那块灼痕泛着焦黑的颜色,燎起了一个水泡。轻轻摁下去却是软绵的感觉她慢慢收起拳头,无意识地盯着半透明的穹顶,那个时候他还是刚刚学会爬行的小婴儿,可是爱憎分明,除了爸爸妈妈,就喜欢姐姐了呢
可是现在,他一心维护的,却是另一个“姐姐”。
他自以为那样聪明,可是想过没有为什么“爸爸妈妈”之前宁愿让韩子乔和瑞德联姻,也从没有考虑过把韩氏交到他手上?
舒莞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那种刻骨的仇恨令她不停地轻轻颤抖,如果现在面前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刺过去,哪怕同归于尽。
最终是机场的广播令她从近乎臆想的状态返回至现实,她随着队伍登上飞机,精疲力竭地靠在座位上,慢慢闭上眼睛。
抵达岳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舒莞睡了一觉醒过来,在出租车后座打开了手机,下意识地想要发短信给小姨。
中国移动的信号塔渐渐出现,忽然间,数不清的短信和未接来电提醒跳了出来。
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在等她,她竟忘了和他说一声就走了。
怔忡的瞬间,电话又响了。
“老板”这个称呼在闪烁,她犹豫了一下,调至无声,然后关机。
家里的那枚小小的老式钥匙她总是放在钱包的最里层,打开门的瞬间,习惯地去摸索墙上的日光灯开关,轻微的嗡嗡声之后,灯管跳亮了。
一切都没变,哪怕小姨不住在这里了。
她依旧从自己房间那个老旧的五斗柜里拿出以前的睡衣,以及半新不旧的毛巾,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