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棋,她总爱悔棋,每次都要赢,赖的沈陌锦叫苦不迭,发誓再也不陪她玩跳棋。
沈母却在身后说:“啊,那个落落啊,陌锦这会儿不在家,跟他爸出去了。”
生病了还出门?林落白疑惑一下,说:
“是去医院了吗?”
沈母恍然地点头,笑道:“是,是。他爸带他上医院检查去了,你别担心,就是发烧了,没啥大事。”
林落白点点头,缓了一口气,微笑道:“那我能在这里等他回来吗?”
见石桌上放着要择的青菜豆角,林落白走过去在石凳坐下:
“阿姨,我帮你择菜。”
那么乖巧温柔的语气,令沈母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跑回去给她倒了杯水,脸上挂着客气的笑。
林落白要说也算常客了,沈陌锦和她从初中到高中这四年,两家大人心里也都清楚,起初沈父知道儿子和女孩早恋非常生气,拿了竹条打,可打了还是不改,依旧和林落白黏黏糊糊地好,学校老师也找,谈话做思想工作,软的硬的都来过,可就是分不开这两个孩子。
亏的是俩人也争气,硬是用自己的行为证明着恋爱影响学习这句真理的谬误之处。
后来,慢慢的,沈家父母也就接受了,林落白的文静优秀也教他们挑不出话来,唯一有些微词的,是对林落白的家庭。
对于林落白的母亲是戏子的事,沈母姚嘉珍是知道的,早在二十年前,她就听说过苏州小旦林流珠的名字,那时候的林流珠多红呀,人漂亮会打扮,妖妖俏俏地小身板走在街上惹得大把男人的眼珠子要掉在地上。
不过大家出身的姚嘉珍是看不上的,那样轻浮如花的女子,除了唱戏勾引男人,还会什么?自己是要做指引下一代美好未来的人民教师的,多么庄严神圣的职业。
可是一晃二十载,世事难料,当年被无数男人追求围攻的林流珠到底还是孤独一人,带着个女儿也不知是谁的种。
而自己,平平淡淡地嫁了人,生了子,每月拿着微薄的工资,丈夫失业,儿子考学,生活原来像一块抹布,看起来毫不起眼,一拧却是五味俱全。
“落落呀,要我说,你和陌锦年纪都还小,以后还是要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不是阿姨不欢迎你来,这段时间你也要复习备考,所以还是”
“阿姨”林落白拿着一只豆角,委屈地顿在那里。
这么明显的逐客意味,她怎么能不明白?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一下子有好些东西都变了,沈陌锦,沈妈妈
离开沈家的时候才想起来,她把那个叫赫连的人送他的礼物忘在出租车上了。
第十五章 淋湿的眼睛,是全世界最缠绵的雨季2
朴旧的大门砰地在身后关上,蜿蜒的青藤遮去了潮湿的阳光,林落白回头,突然觉得,被抛弃了。
摇摇晃晃走在五月的光季里,道路两旁是碎碎飘坠的小花,落在肩头,落在掌心,像眼泪,像碎了的心。
其实本不该这么惆怅。
也许这一切太突然,她应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原本就是,什么都没发生啊。
沈陌锦,只是这么的想念他。
林落白沿着街道慢慢地走回了家。
赫连独欢送的礼物,她甚至还没有打开看一下。
巷子口停着冷慕云那辆半旧的黑色桑塔纳,她不太担心母亲了,可又觉得莫明的伤感。
有了冷慕云,母亲大概也是不太需要自己了,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地生活着,林落白一直觉得母亲的生命中只有自己,可现在,一切全变了。
她在门外逡巡了很久,正欲推门却看见冷慕云正熄灭了烟头提着外套走出来。
“冷叔叔。”林落白喊道。
“落落?”冷慕云惊喜,回头朝屋子里正挨个打电话的林流珠喊:
“落落回来了!流珠,快快!不用找了!”
一夜之间,林流珠的眼眶陷下去许多,头发也未如往日般明洁齐整,穿着件雪青色夏衫子,瞬间看去,竟觉得苍老。
“落,你跑到哪里去了?妈妈快要急死了!我们等了你一夜你知道吗?”
林落白鼻子发酸,难得地抱住母亲肩头,心中涌起久违的温暖:
“妈,我没事。就是昨天遇到一点点小事儿,待会慢慢跟您说。”
林落白小口小口地喝着母亲亲手冲的杏仁茶,目光飘忽,心不在焉。
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大致向母亲讲了一遍,虽是口气寻常,林流珠却露出几分担忧的神情:
“落落,你说的那个人,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毕竟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若是真遇到个心怀不轨的歹人,女儿迷迷糊糊被他们给带回了家,还真料不定会出什么事。
林落白摇摇头,安慰地微笑:
“妈,算是我救了他一命呢,再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
听说她昨晚发烧,林流珠便从抽屉里找出几粒康必得督促女儿喝了,才又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险些忘了这事,刚才接到出租公司的电话,问是不是你的东西落在一辆出租上了。“
“哦,嗯?”林落白回过神来,想起那只系着粉紫缎带的盒子。
恰好就有人在院外喊门,林流珠笑着说:“这出租公司效率够高的,我刚告诉他们地址,这么快就把东西送到了,落落来看看是不是你的?”
林落白吃惊地问那个有些面熟的出租司机:“师傅,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可费了老大力气了。”面色憨厚的司机师傅把那只小书包递给林落白:
“可巧你的书包也掉在车里,书本上有学校班级名字,我找到你们学校,他们给的你家的电话。”
“还有这个。”司机把一只精致漂亮的盒子递给她:
“估计是什么珍贵的礼物,包装的这么好,这要丢了多可惜。”
林流珠说着感激的话,送走了出租车司机,转身看到林落白抱着那只盒子发呆:
“谁送的礼物?小沈?”
猛地听人听到沈陌锦,林落白一阵心烦,抱着东西头也不回地径自回了屋子。
冷慕云刚刚接完一个电话,不知和谁谈的什么,一脸火大的模样。
“老黄,这事儿你可办的忒不厚道,说得好好的,你现在让我怎么向孩子交代?”
“文科?”
“”
“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桌上堆着满满的资料,却无心学习,也不想回学校,林落白脑袋抵在窗玻璃上,陷进一片混沌光影里,神情落寞。
夏天的叶蓬勃疯长,枝蔓延伸纠结地如心情,如青春。
冷慕云敲门走了进来,面色尴尬地站在林落白的身后,踌躇半晌终于开口:
“落落,小沈的保送名额,被人顶了。”
第十五章 淋湿的眼睛,是全世界最缠绵的雨季3
沈陌锦看着父亲一脸卑微地说着,笑着,附和着,心口窒闷的几乎要背过气来。如果可以,如果不是母亲的含泪哀求,如果不是父亲的咬牙痛骂,他不会,不会屈服,也不会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只被人随意掌控的玩偶,像件商品,被秦家高高在上的眼光检验着挑剔着议论着,说笑着。
父亲指间的烟头快要烧到手了,烟灰儿一大截子掉在裤子上,眼看火星要将衣服烧着,沈陌锦从秦家客厅深棕色的真皮大沙发里跳起来,跑过去打掉了烟头。
“早叫你不要抽烟了!”
闷闷地吼了一句,父亲沈冲脸上谦卑的笑容立刻僵住,继而怒气攒聚眉头,额头上青筋蚯蚓似地一跳一跳。
“小兔崽子,回去再和你算账!”
沈父低骂一句,忍下恼火,听到秦局长惯有的沉缓官腔:
“老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再责怪孩子了。年轻人血气方刚,做出些荒唐事来是可气,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不能气昏了头,光靠打骂有什么用?你就是把你儿子打死了,我女儿的清白能回来吗?”
沈父的脸涨成紫红,羞愤和卑微交织在纵横愁苦的皱纹里,万般恼苦只得打掉牙齿和血吞,自己儿子做出这种没脸的事来,人家不追究已经是天赐的福分。
忙不迭地便只剩下了点头,瘦小的身子拘谨地在宽大的沙发里坐着,身边是垂头丧气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儿子沈陌锦。
秦局长吐出一个烟圈,眯着小眼睛打量了一阵沈陌锦:
“我不否认小沈是个好孩子,琳琅自打转校回来,嘴里没有一天不说你家孩子的好小沈多大了,过了十八没有?”
“过了过了,这孩子上学晚,马上就十九岁了。”沈父立刻答着。
“那就好,也是成年人了。我家琳琅也刚过了十八岁,所以唉,这俩孩子,既是你情我愿,我们当大人的也不好说什么了”秦局长摁灭烟头,看了看沈陌锦,道:
“发生在这节骨眼上,幸亏是不用参加高考了,要不然麻烦呢琳琅——”回头向卧室方向喊了一声,众人立刻听到一声甜甜的娇应。
“哎,来啦。”
秦琳琅拖着糯甜的长腔像一只花蝴蝶翩跹飞到客厅,依偎在自己父亲的腿边,低着头,一边偷看沈陌锦,一边羞涩地笑。
“事情爸爸已经帮你们办成了,高考呢你们俩也可以不参加,九月份的时候,一起去复旦报名就好了。但要答应爸爸,你们俩以后可得好好地相处,大学里谈恋爱我是管不着了,但不能太胡闹知道吗?”
秦局长宠溺地拍着女儿的头顶,秦琳琅欢呼一声,抱住老爸的脸亲了一口,笑道:
“谢谢亲爱的老爸,真是爱你死了!”
“小沈,我有几句话要说,你过来。”秦局长招招手,脸上斑斑淤青是被父亲愤怒的拳头打的,沈陌锦神色灰败地挪了挪身子,低着头像受审的犯人,听着秦琳琅父亲的发落:
“你干下这种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