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幸运女神抛弃肯的案件中,绝大多数情况,他都是败在了汉考克的手下。那只狡滑的老狐狸,肯知道他赢得并不光彩,糟糕的是,汉考克从来也不介意这一点。
特别是近两年来,肯尽量避免与汉考克的交锋。他察觉到他和法官之间几乎形成了某种默契。 而汉考克的升职,也有传言说法官是始作俑者。肯怀疑是汉考克抓住了法官的把柄,因而他们之间便达成了某种妥协,但他毕竟年轻,还没能组织起庞大的关系网络,自然也就不敢捕风捉影的妄加评论。
在美国堂而皇之的谎称公平和人权的司法制度背后,肯常常窥视到种种弊端。他曾经悉心地搜集几年来的报纸,发现那些白人孩童失踪,总是刊登在媒体的头版头条,而当黑人或者其他有色人种的小孩丢失之后,你只能在最最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一则寻人启事,而紧靠着它的,极有可能是隆胸广告。可是肯的收集毫无意义,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能让他对这种不公平的现象予以驳斥,这也不是他的工作所在。
而另一件,关于法庭工作的猫腻,则让他几乎不可容忍却又无可奈何。事实上的今天,选择陪审员的权力,实际掌握在市议员的手里。他们根据自己所处环境中的利益要求,把候选人列入名单或从名单中划掉。这也正是汉考克和地方官员打成一片之后最为棘手的麻烦,那些年轻的陪审员——有着一个新手的热情,有着良好的意图类似于公平审判的人,被同时放在了恭顺的处境下。陪审团的精神从未改变,它的判决依然如故——而肯几乎难以将一个团结的陪审团各个击破。
烧过的烟体渐渐不堪地球引力而垂落下来,灰烬落在了肯锃亮的皮鞋上,可他完全不自知。这支烟燃到了尽头,过滤嘴微微透出些焦糊的气味来,肯才因此回过味来。他端详着镜子中那张消瘦的,因睡眠严重不足有些发青的脸,叹了口气。
不论如何,他得接受文森特的案子;不论如何,他得再次面对汉考克——这不是个好兆头。肯狠狠地将烟头丢了出去,他得抓紧时间,寻找出被隐匿了的证人,想方设法了解汉考克手上的证据,并尝试挑战他们……
还是弥漫着沉闷的空气,不过这一次却是在停尸房,闻惯了消毒水和腐烂味道的琳达正在洗手。
这是一种相当于强迫状态的缓慢的清洗过程,她一直盯着水龙头底下涓涓的细流,那感觉竟然有些类似杀手切开被害人的动脉欣赏其慢慢地失血而死。不过琳达的感情是不同的,她被迫时常盯着杀手们的“杰作”呆呆的出神。
她的导师和赛斯。沃勒都曾经指出,这样持续偏离重心的生活方式是没什么好处的,它最终得毁了她。她的焦点全在工作上,或许有时候含有挑战的意味,而更多的时候,是蕴涵在一具具变形毁坏的尸体下那晦涩的恐惧感。
一种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深层次的恐惧——摧毁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她已经记不得度过了多少香烟陪伴的不眠之夜,她在那时候常常会忆起她的女儿来,然后便是一连串近乎疯狂的幻觉,她在解剖女儿的尸体……
她赞同那两个男人的观点,她应该重新拾回自己的生活,可是,她悄悄在心底问询着:琳达,你准备好再去爱上一个男人了吗?
心底并没有声音去回应她。琳达仰起头,看看房顶上从不休息的大吊扇,看着庞大的扇叶,一成不变的转啊转。她似乎听到它发出规律性的刷刷刷的响动它也和她一样,吧工作当成生活的全部。
会有一天,它停下来,当然,可别是它出了故障掉落下来,砸在她的头上,形成灭顶之灾。当然,那样子也不错,它会和她一起休息,遁入万劫不复的永恒的休眠期。
琳达,人们会记住你些什么?会有人在你的坟墓前失声痛哭吗?又过了一些年,人们会以何种方式谈论起你?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工作狂,似乎这才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你的女儿回来看望你吗?琳达,在你的破旧的呆板的墓碑前放上一朵稚嫩的雏菊?还是说,就像你这么多年来,自愿放弃探视权从不去看望女儿一样,她早就把你遗忘了?
“琳达,一个人保护自己的时间,不能是毫无止境,充斥一生的。“这是赛斯。沃勒说过的话。
他的言语似乎总是超现实的,看起来毫无来由的。可眼下,琳达似乎才明白了他那时候的意思,在自己受到伤害之后,她便把横祸锁在一个小小的蛋壳里,这么做的时间会不会太久了?
当一个人开始这样的反思时,往往意味着她已经试图打破过去的枷锁,寻找新的生活。
琳达想起了杨克,除了灰暗的停尸房和那只打吊扇之外,她想到了杨克。拉尔夫。
她是在什么时候这样想的?这无关紧要,总之她想起了他,尽管她知道杨克是有女朋友的。
关于尸体的新发现,她也是第一时间告诉他的。她也很清楚,这些发现或许帮不上他的忙,因为这个案子里,还有那个该死的汉考克从中作梗呢!
琳达默默地关上了水龙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东翻西找摸出了个镜子,端详着自己的面容。
她比他大了几岁,她已经不年轻了……
众所周知,像长颈鹿一样木讷的杨克,才不会产生什么心电感应呢!这工夫,他回到屋里,继续跟同伴讲述琳达的新发现:“她注意到一些我们没太在意的细节,第二具尸体的脚部,缺失了一枚趾甲,拇指脚跟甲。然后她回头去看第一具尸体,因为残败不堪,所以先前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里也少了拇指脚指甲。
“这意味着什么?“斯皮德不解的询问赛斯。
“不知道。”赛斯没回头,仍然盯着客厅里挂着的画像目不转睛,“也许他以此来计数,回忆自己杀过的那些女人?我不确定。”
斯皮德又用征求的眼光去看杨克,后者无奈地耸耸肩膀:“我不知道。总之凶手拔下指甲不可能是毫无理由的。如果像赛斯说的那样,那么,我们在文森特的两所住宅中——普利茅斯和迈阿密的,都找不到这些零碎。”
这是今天以来赛斯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不过这跟法庭指认没什么关系。他从一进屋就开始对那张画像充满了兴趣,总觉得它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别盯着我看,”杨克慌忙摆了摆手,“不是我干的,我那天可没有撞到任何东西……就算,呃,就算撞到了,也不可能那么巧把指甲都碰下来吧……就算碰下来,咱们现在也能找到吧……”他很显然吧自己绕了进去,斯皮德则恶作剧般地笑出了声。
“这个画像里的女孩,”赛斯幽幽的开了口,又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是原来的样子。”
两人闻声立刻止住声音,随后异口同声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这女孩有着黑色的头发,但她的脸型却不同,这是一张典型的高加索人种的脸庞,或许她不是金发碧眼的,但至少不该有乌黑的头发和黑色瞳仁。”
“的确……那你的意思是,有人给原画作出了修改?”
“说不准。总之,我们把它摘下来回去研究,如果有涂改的痕迹,你能看出来吧,斯皮德?”
“当然,”斯皮德搬来一把椅子,“别侮辱我。”
“给我一只右手手套。”赛斯说完便站了上去,“如果是后来修改的,那咱们得找到原画作者,看看他把这东西卖给了谁。”
赛斯站在椅子上,和那画像里的女孩四目相接,微微有些出神了……
对汉考克而言,这是一个忙碌的商务。梅尔逊死后,他的一部分工作 停了下来,现在由侦探长接了手。尽管第二被害人的车子已经严重变了形,但内部钢号被技术复原了,女人拥有这样一辆价值不菲的吉普车本来就是个稀罕事,而现在,他有了这车子的“身份证”,自然花了些工夫就找到了车主。原本,由于车子损毁严重,已经很难辨认出它的型号了。但白鲨斯塔尔斯。卡兹还是辨认了出来,并且将这一信息告知了杨克,随后,没心没肺的杨克转告了侦探长。
汉考克天真的认为,找到了车子的主人,也便从中得知了她的亲朋好友,也就会得到第二证人。她或许能指证那个女人,也是在认识了文森特之后遇害的——这将导致原本就安排倒向他这一边的陪审团立场更加坚固。可当他了解了受害人玛格丽特的生活状态时,这一希望彻底破灭了。
一个不折不扣的婊子!甚至汉考克必须隐瞒她这种放荡的生活,一面陪审团对于她的死亡并没有多少同情可言。
汉考克当然不知道玛格丽特和文森特那晚的情景,也就无法了解那个可怜的女人,希望摆脱放荡的阴影开始一份新的生活,现今却含着这一份渺茫的希望含恨九泉。假如汉考克知道这些细节,他就会利用他出色的表演能力骗取陪审团的眼泪了。
不知何故,汉考克由对那个“婊子”的联想忽然间转到了他太太身上。他回到普利茅斯之后,还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呢!
于是他匆匆掏出手机,可家里电话却无人接听……
克拉丽丝。汉考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她的头甜蜜地偏向开车的雷那德肩上:“您总是开车四处旅行吗?”
“不,”雷那德在她眉间印上一吻,“车子是在普利茅斯租的,性能还不错。”
他穿了一件短袖衬衫,胳膊上露出汗毛,她开始抚弄它们。
他沿格林角的主街慢慢地开着车,伏在方向盘上的手多少有些颤抖——生存的颤抖,他还没能从自己的学生也是情妇的死讯中挣扎出来呢。不过命运似乎赋予雷那德一种特质,他学会了去接受死亡,甚至是怀着轻松的心情去接受它们。
“你要带我去哪里?”克拉丽丝动了动,她开始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只是还没有揣测出其中的含义。
她打算伪装出一种类似年轻女孩儿被拐带的情绪来刺激他的性欲。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超短裙来约会他,并没有喝酒,却有些醉醺醺的。
他在红绿灯前厅了车,与她深深地接吻,并没有全情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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