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开始安静起来,老师停止了讲课,我觉得是他年龄大了总要留点空隙来休息。可是前面一直在做小动作的同学也安静了,他似乎有些吃惊。
然后我听到梅森先生不自然的咳嗽声,他努力压抑自己语气里的惊讶,“转学生?你来自”
“加利福尼亚。”
这个声音是如此陌生,音质偏向一种中性的清晰,却很奇怪地带着过分的丝滑感,飘散在空荡荡的教室上方,如近在耳边的细碎喃语。
我一恍惚,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那你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梅森老师很快就摆脱了影响,他不太乐意地说。
我抬头,他站在门口,教室的光线有一刻是失去任何作用的。他的脸孔过于苍白,你不会想到是灯光的作用。这是一个陌生的人,你不曾在今天以前见过他。因为如果偶尔相遇,相信任何人都无法忘记他。
金色的短发柔软地贴着他的前额,散碎的发丝与他脸颊的颜色相衬出一种精致感。我看到他的眼睛,是种纯粹的黑色,这让我想起爱德华早上因为饥饿的眸色,但是很快就知道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他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很随意地缠绕着,黑色简单的大衣上没有出现任何有个性的图案,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甚至是冷漠。他一脸不感兴趣地单肩背着一个深色的书包,站在梅森先生前面,身体笔直得无可挑剔,像是经历过军训的人才会站的姿势,不带一丝松垮与疲怠。
他甚至没有低头,只是冷冷地垂下眼,以一种让人不舒服到极点的眼神打量着老师。
“他好漂亮。”一个女同学忍不住颤抖着身体,对旁边的人低声评价。
课堂开始出现杂乱的交谈声,这在以往是难以看到的。对于突然冒出的新转学生,你不能期待这座死水一样无聊的学校学生,会波澜不惊地任由这个话题溜过去。
我不得不承认,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实在是太合适了。
梅森先生忍不住往后退开一步,但是他马上反应回来,隐忍怒气地重复要求。“你该对着全班自我介绍。”这位老师有时候总是异常苛刻无情,在教学这条路上不予余力地扮黑脸,来激奋学生的斗志。
不过显然还是有人根本不吃这一套,转学生走近老师,看上去他根本就不在意面前的长者在说什么。他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下所有人。我注意他看过来,冷冰冰的眼神里有一种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我奇怪自己的反应,因为莫名其妙又觉得熟悉。
可是下一秒却清楚自己不可能见过他,我的直觉很多时候一直在出错,我都不太敢去相信。
然后他收起视线,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不耐烦。好像他是一个走错地方的外星人,对于地球上的任何玩意都没有耐性去研究。
我以为他会顺应梅森先生的要求,毕竟学生第一堂课就跟老师对上可不是件英勇的事。可是他直接忽视老师,双手用力地攥起来放入口袋里,掠过门口的老师走进来。柔软的发丝随着他的走动而不安分地散开,挨着他美丽的眼睛,他有点不习惯地眯起来。
他身上的色彩与这里格格不入,我们瞬间都变成他走动时候的模糊背景图。他没有带上一丝新学生的好奇与无措,嘴唇紧抿着,薄薄的一层红色很尖刻。
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几乎算闯进来,存在感强烈得可怕的家伙走到过道上,梅森整张脸都往下拉。
我觉得这场景不太妙,最好不要跟这人有什么关系,简直就是一个大麻烦。再次低下头看书,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要是梅森先生咆哮课堂,或者是转学生大打出手都是很混乱的局面。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敢看他那张精致过度的脸,总觉得那满脸不耐烦很凶狠。
旁边有同学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气,我还没有反应,身边的空椅子就被人拉开,转学生直接坐下。
我呼吸一窒,拿着笔的手指不小心抖动起来。余光瞄到前面的同学偷偷转头,要来看我这张桌子,以前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刚才我的座位还是老鼠阴暗的地洞,现在已经变成万众瞩目的银河系,闪闪发光。
我能想象,这所学校会因为坐在我旁边的转学生而再次炸锅燃烧。
流言比光速还惊人,不到明天,福克斯每一个人都会知道,除了伊莎贝拉,福克斯高中还有一个来自加利福尼亚的转学生,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生。
这让我更不敢轻易抬头,老师在瞪我,不,瞪我的同桌。
我鼻间围绕着一股非常清新的味道,一开始我以为是香水,但是我不确定要多昂贵的香水才有这种特殊的效果。忍不住深呼吸一下,我喉咙发痒,很想咳嗽,不过最终我还是痛苦地忍耐住了,我现在不想引起全部人的注目。
当你习惯自己一个人坐的时候,旁边突出挤进来一个陌生的同桌,会有种不自然的压力。
还好老师并不想因为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而搞砸自己的课,他最终还是很宽宏大量地不跟转学生计较,至于下课后会发生什么事就不是我能猜测的。
课堂又恢复刚才的秩序,虽然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回听讲上。我耳边都是窃窃私语,一些分神的目光总会似有似无地转移到我隔壁。反而是坐在我右手旁的人,安静得可怕,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我知道有人拉开椅子坐下,我会以为自己现在还是独坐。
我忍不住好奇心,匆匆斜眼一瞥,结果却发现转学生根本不在意四周的声音,他双手搁在桌子上握住,在抑制什么的用力。我发现他戴着手套,一种深色的暗红,看起来质量很好的皮质。大衣的袖口下面是衬衫衣袖的扣子,白色与黑色的衣料一点都不是二手店里的质量。
绝对不是穷学生,我默默地走神。接着又顺着他的袖口往上看,露出的颈部比我想象的还要细腻白皙,这种白色给人一种他从来没有晒过太阳的感觉。我想起贝拉的肤色,又想起镜子里自己的肤色,卡伦一家的肤色,突然觉得贝拉的皮肤颜色是最健康的。
全世界最苍白的人都聚集到福克斯了?
我继续做笔记,假装自己很认真。
雨水的声音混淆了我的注意力,我有点头疼,继续忍耐咳嗽。将从身后滑落到脸边的长发顺手拢到耳旁,眼神很偶然地看到自己的同桌根本没有听课,因为他正在用一种特别恐怖的眼神注视我。
冰冷的黑色眼眸,专注得可怕。
我无法形容他到底在看什么,带着某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欣喜,可是又夹杂着很阴暗的怒气,跟个分裂症病人一样。
他黑暗的眼珠子几乎都不动弹,颜色浓郁得如同深渊。
看起来他心情不太好,而且没有一点友好的表示。也许他很介意我坐在这里,就因为这教室只有一个空座位,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不容别人存在,自我为中心的家伙。
我不希望看别人一眼,就得出这种分析,这太过第一印象定论。
艰难地将视线拉回来,跟这种同桌好好相处实在太考验交际能力。我决定还是继续当孤僻的克莱尔,没有人会要求我活泼乱跳,或者阳光灿烂。
“你喜欢这种课程?”他突然开口,他的声音跟他的外貌一样很美好,没有某些青少年特有的浑浊,每个词都干净标准,语速甚至比播音员还要快。
可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因为这不像是好奇的询问,而是我形容不好那种诡异的感觉,更像是你上司用藐视的语气在命令你。
希望是错觉,可能只是他来到陌生的环境后太紧张了?我发现自己竟然在替他开脱,或者是我觉得有一个同桌是件不错的事。
“还行。”我压低声音回答,手上的笔都不知道在笔记本上画什么,希望老师别注意过来。
他对我回答似乎不太满意,难道他很讨厌模棱两可的答案?而且我发现他离我太近了,他将椅子侧到我旁边,我们几乎都要挨到一起。这可不是同桌与同桌的距离,而且还是陌生的同桌。
显然新来的同桌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他自然地侧身,带着手套的手垂到桌子边,进了教室还戴着手套其实就像是个怪癖。
虽然他的衣服都很时尚高端,但是不可否认他穿得有点厚,比我这个怕冷的人还要厚。我估计他大衣里应该不止穿一件衬衫,可能还有别的。
搞不好比我还怕冷,我又走神了。
“名字。”他皱眉,没有一个微笑,完全没有该有的热情,只是例行公事一样地开口。
他让我提前感受到出社会去面试的压力,这可没有自我介绍的热情洋溢。这冷硬的语气带着挑剔,加上他的眼神,这不是你同桌而是你老板。
我觉得自己有权利不去理会一个不友好的同桌,前提是你能顶住压力的话。
“你好。”我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到,在课堂上自我介绍一点都不合适。“克莱尔…米勒。”介绍完就当完成任务,我立刻撇开脸,看向窗外。
旁边静默了一秒,才传来同桌平淡而随意的声音,“瑞克…多伊尔。”这听起来更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宛如华丽的丝绒,这肯定是一次失败的自我介绍。
接下去好像没有什么能做的,我摸摸自己的指甲,还是同样冰凉的温度。福克斯的雨水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愿,伴随着冬天的温度,惨烈地扑到窗上面。
我觉得这位新来的转学生离我太近,不太自在地挪动位置,往窗户那边靠过去。一只手横过我的肩膀,抓住了椅子,阻止我的动作。
无语地看着椅子上方那只红色的皮质手套,我动了动嘴,最后还是忍耐住,重新坐回原位。现在是上课,我实在不想让恶劣的影响延续下去。
这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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