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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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古今-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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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子佑道:“回大人,郭良义昨夜确实在小人家中喝酒,不曾离开半步。”
  “你无须回答得如此干脆!”知府不紧不慢,“你且仔细想想,确实不曾离开半步么?你须知祸从口出,若是查了出来,你可有做假证之嫌。”
  郭良义大声道:“大人这样的问话岂不是引证人诬陷草民么?”
  知府淡淡道:“本官只是让他仔细说话,哪有这个意思?薛子佑,回答。”
  薛子佑仔细想了想,道:“郭良义中间确实去了趟茅房,只因等得酒凉,小人见他不回,还怕他因酒醉睡在茅房,于是去找他,却正好迎到他往那边过来。小人问起来,郭良义说不慎尿洒在了鞋上,故而耽误了些,这些俱都是实话,再无其他的了。”
  知府又问:“肖卢氏,你与郭良义是何关系?”
  那卢雨芳只是低头不语,知府道:“今日因何传唤于你,你心知肚明,本官唤你肖卢氏,意在提醒你,你丈夫肖之跃一年前亡故,尸骨未寒,你却不守妇道,与人私通。你若是招了,本官念你实诚,可网开一面,否则试问你可担得起与郭良义合谋杀死王氏之罪?本官闲得很,你不妨慢慢想。”
  卢雨芳猛地抬起头来道:“大人,小妇人与命案无关,是郭良义干的!他几次对小妇人说要杀了家中母老虎来娶小妇人,小妇人当年在丈夫亡故时曾答应过他为他守节,是郭良义没脸没皮地缠着小妇人,求大人明鉴。”
  知府又道:“田琳儿,昨夜你可曾听到什么异常响动?”
  田琳儿磕了个头说道:“回大人,半夜与民女同屋的顾湘月曾不停唉声叹气自言自语,民女被她吵醒,因白天她曾受王氏毒打,故而民女也不曾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就在那时听到了有东西落井之声,只道是水桶滑落,不曾留意。”
  知府道:“尸体落井之声怎会与水桶滑落轻重相同?你因何不曾留意?”
  田琳儿道:“民女当时睡意朦胧,确实不曾留心,还望大人明鉴。”
  知府又道:“顾湘月,你为何唉声叹气?”
  顾湘月哪好意思说当时她在想人家年轻书生,只得道:“大人,思乡情怯啊!我当时身上疼得厉害,不禁想起家人来,想起以前父母的疼爱,感叹出门在外的不易,一时叹气,所以没有留心屋外动静。再说客栈内时常有野猫来偷食,平常夜里也有声音的,大人不信可以问田琳儿。”
  知府沉默片刻,微微一笑道:“郭良义,本官说,你听!听听对是不对。王氏嫁你时,你本是一文莫名的穷小子,借了王氏娘家的光,你夫妻二人开了这家客栈。王氏不能生育,善妒彪悍,已犯七出之条,但你唯恐失却靠山,近十年来隐忍不发。去年,王氏娘家人相继过世,你便勾搭了卢雨芳,并想寻隙杀死王氏。昨夜你借解手为由,回家扼死了自己熟睡的妻子,将她抛落井中,正好白日里王氏与顾湘月不睦,人人都看见了,你正可嫁祸于顾湘月。杀了王氏后,你由后院翻入,正是茅房所在位置,又不动声色地与薛子佑继续饮酒,本官差人到薛家查看,墙上有一处新增石灰脱落的痕迹,而你日常所穿的鞋子在离客栈不远的路边草丛里找到,鞋底正有石灰印。你大概没想到平日里一觉睡到天亮的田琳儿竟然会被顾湘月的叹息吵醒,你还有话可说么?”
  郭良义只是喊冤枉,知府又道:“你告顾湘月杀害王氏,其实听起来是合情合理,王氏对顾湘月十分苛刻,这一个多月来打骂不止,顾湘月杀了王氏本不足为奇。但你却忽略了顾湘月瘦弱娇小,王氏高大强壮,顾湘月若想人不知鬼不觉地掐死王氏,谅非易事,况田琳儿便宿在隔壁房中,若是王氏稍有挣扎叫喊,须臾便惊动了田琳儿。其实方才的话只不过诈你一诈,你听闻王氏未死,顿时脸色剧变,浑身发抖,不知这番话你又有何辩解?”
  听到这里,顾湘月感动得几乎快哭出来,她一口气松了下来,大声道:“青天大老爷,您明察秋毫,是再世包公”
  那知府瞪她一眼,偏头看着旁边师爷写供状,之后让瘫软在地的郭良义画了押,结案陈词。郭良义下监,文件交由刑部复审,等待御批下来即可问斩。卢雨芳不守妇道,重打五十大板,游街示众,顾湘月无罪开释。
  顾湘月心想这一退堂,自己又无家可归,见知府要走,忙厚着脸皮跟了上去,衙役要制止她,知府摆摆手,“姑娘跟着我做什么?莫非嫌我断得不公么?”
  “不是 ,您断得可好了!”顾湘月笑嘻嘻地,“文大人,您一定是文林文大人!我听说过您的大名,百姓都说你廉明公正是个好官。您这里缺人手不?您好事做到底,收我做个丫鬟吧,我帮您做饭洗衣服扫地什么都可以的,我不要钱,管吃管住就行!您看这一结案,我吃了上顿没下顿,身上一文钱也没有,我又偷不来抢不来,很快就饿死了,这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文大人,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只求活命啊。”
  文林转身停步,“你为何不回家去?家中双亲呢?”
  “这不是”说起还不知能不能再见面的父母,顾湘月一阵心酸,泪水滚滚而落,这倒不是演戏,她就势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见不到了!我苦命啊大人!徐州干旱,我出来谋生的,还摊上了人命官司”她顺口编了个家乡,生怕这文大人真去她的家乡去查她底细。
  “哦?”文林道:“你是徐州人氏?”
  “嗯。”顾湘月忙道:“文大人,家乡遭灾,我正是为谋生才来到温州的,我不回去,您给我些事情做吧。”
  文林看着顾湘月,他有一些徐州的朋友,哪里听不出顾湘月说的根本不是徐州口音,但他倒也不十分在意。只觉得顾湘月虽说话多有不实,但想来也是个本分之人,否则不会为欠一两银子老老实实地替客栈打工还债。心想:这丫头面相倒是不恶,年纪轻轻背井离乡寻找活路并不容易,倘若我不帮她,任由她自生自灭,她若出了事,我是难辞其咎。
  他说道:“我温州府人丁简单,无事可做,你若真是身世堪怜,我可荐你去我友府上做个丫鬟也罢。他府上人多,大概也不会计较多你一个。但我有言在先,凡是大户人家下人,皆有熟人保荐方可收留,怕的就是不知根底惹下祸来。我若荐你,他自然不好驳我,你惹了事,担的可是我,我与周大人同僚一场,难看得紧。”
  “知道了,文大人!”顾湘月欢天喜地道了谢,“我有口饭吃就OK,绝不惹事!”
  “那好!”文林道,“今晚你暂且住下,我修书让你带去,待你在周府挣得些钱,想返乡也由得你。方才你说欧什么?”
  顾湘月做个鬼脸,笑道:“口头禅!好的意思。”
  她跟着衙役去了,文林看着她的背影,心道:“她倒似汝诚兄早夭的女儿文燕,希望她的出现可稍稍减轻周家大嫂的丧女之痛。”
  其实他之所以将顾湘月荐到朋友处而不是留在自己家,并不是自家养不起,而是他还有一份私心。
  顾湘月正是好年华,他有个年岁相当并且还未娶妻的儿子,家中人少,若是两个年轻人整日相对,恐怕性格活泼外向的顾湘月会影响儿子读书赴考,他并不希望儿子爱上顾湘月,这顾湘月一听谈吐就知是寻常人家出身,读书有限,如何能够做他儿媳?
  顾湘月睡到中午才起来,文林半点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喊她一同用午饭。她过去一看,桌上只有一色豆腐、一色青菜,两碗白饭,不禁道:“文大人,您可是知府呀,怎么就吃这个?这比老百姓吃的还不如呢!这也跟我一向了解的太不一样了。”
  文林微笑道:“你这小丫头,能了解多少为官之道?我一向如此,你若嫌弃,那也无法。”
  顾湘月笑道:“哪里?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知府大人都能吃,我有什么不能?我只是担心您身体,您是好官。”
  文林有些忍俊不禁,道:“你没杀人,我自然会断你清白。只是这样便认为我是好官么?”
  顾湘月认真地说道:“不完全如此,我刚来的时候,曾住在一户农家里,那祖孙二人就曾夸过您。姚婆婆跟水生哥都是土生土长的温州人,比我了解得多,文大人,我虽然读书不多,却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当父母官的好不好,老百姓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老百姓才是最真实的一本史书。还有,我与郭良义二人,究竟是谁对温州贡献大?那姓郭的好歹还开着个破客栈,还给温州府上点税呢,我只是个无亲无故微不足道的外乡人,如果您不是清官,断我杀了王氏又有什么要紧?”
  文林微微一笑,将一封信和二两银子给她,道:“此去周府,你只管宽心,周府是良善人家,只须你安守本分,断不会有人为难你。周上达与我是同榜进士,时任礼部尚书,常年在京述职。太夫人为人和蔼,周家二公子与犬子是多年至交,也是温和之人。我在信中只说你是我远房侄女,你休要说破了。”
  顾湘月不懂文绉绉的话,道:“犬子是什么?”
  一旁衙役笑出声来,文林微笑道:“就是我儿子。”顾湘月胸中酸热,丝毫不在乎衙役笑话她,说道:“文伯伯,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文林不禁莞尔,暗想:我有什么需要你这小丫头报答的?转头对衙役道:“李正,你送顾姑娘去杭州玉湖坊周府,上次你随我去过,可还记得?”
  李正笑道:“大人放心吧,卑职记得。”
  还没到码头,李正就遇到一个老乡,聊了几句,只说他母亲在乡下病了,顾湘月忙道:“你回去照顾你妈妈吧,我自己去杭州就行了,我都成年了,你放心吧。”
  李正左右为难,半晌道:“周府在玉湖坊,你到杭郡一问便知,对不住了,姑娘。”他千叮咛万嘱咐,才跟着老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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