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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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歌姬-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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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庆幸,踏上绝路的,是我。
  接过秋芙手里的琴,我命她留在原地。这只是我的结局,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一层一层的台阶,我踩得很稳,一如我现在的心情。
  不晓得从什么地方,飘来一片黄叶,飘在我眼前,欲落,却被陡然一阵轻风托得更高更远。
  一叶知秋,秋意正浓。
  我却在怀念那三月的春光,春阳明媚,桃花竞放,那才是真真正正灵动的鲜艳,桃红绚烂辉映红日璀璨,绝美的画面,就像镌刻在我心底,永生永世不能褪色的脸庞。
  云台再高,高不过苍穹万丈,我目穷千里,看不见我想看见的人。
  看不见要比看见好,这就是我向上官太后提的第一个请求。
  我想看见的人,他正在逐渐离我远去的路上。我看不到,却可以想见,他此刻熟睡的安详平和。他会安详平和地度过这三天。在我死了三天以后,才会醒来,那时他已在千里之外,那时我早就是那一堆焦炭中的一把骨灰。
  也许他会立刻醒悟,也许他会疯了似的一路狂奔赶回长安,也许人在中途他就已经听说有关我的消息。
  他一定会痛断肝肠,这我知道。他一定会因为不能与我作最后的生死诀别而抱憾终身、后悔终身,这我也知道。而且我还知道,道听途说的痛断肝肠总比亲眼目睹我葬身火海来得轻一些,印证恐惧变作现实总比突如其来的打击来得温和一些。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点事情。我无法抹去他的悲痛,只能尽力地减轻那程度,我想把那悲痛缓上一缓,或者他就可以缓过这口气,就只会悲痛欲绝,而非悲痛难当、自绝当场。
  洛,你要缓过这口气,你要过了你生命里我这道坎,你会否极泰来,你会从此安乐。
  端坐于云台之上,我是那万众瞩目。当然,万众瞩目里自然也包括了汉宣帝和上官太后。我感觉得到他们的目光,却感觉不出那目光里有什么。隔得太远了,幸亏隔得太远了。
  弄琴弦,开曲音,笙箫渐起,钟鼓相随。我引领着云台四周的歌姬,我唱,她们来和。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明明上天,烂然星陈。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都说,卿云歌的大气浑然,极难把握。原本我没指望能够唱得有多好,命我献歌的人本来就不在乎我有没有唱好这支歌。但是,当那一片一片的乐声,浑厚与清悠交溶在一起,是一望无垠的广阔。
  在这世上,唯一称得上浑厚、清悠、一望无垠的,就只有天空而已。卿云歌,就是让人能够接近天空的歌。
  我不清楚别人有没有被我的歌声感染,我却是完全沉入了这歌声里。沉入了歌声,就接近了天空。接近了天空,便等于接近了天堂。
  于是,我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安宁。这安宁,就像那青天,背负再多的苦难、再多的不幸,哪怕乌云密布,哪怕霜刀雪剑,风暴过后,一样还是碧空如洗。
  我享受这碧空如洗的安宁,一遍一遍地吟唱,“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即使那柴木枯焦的味道渐渐浓冽,即使台下黑烟四起包围向我,即使广场上开始乱作一团,我仍旧未曾停止。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洛,好想把这安宁也带给你。如果你知道我死得如此安宁,你就不会再为我难过了,一定不会!
  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从那底层的台阶,往上攀爬着,从袖子里取出太皇太后送我的那个木盒,掀开盒盖,里面赫然一粒黑色的药丸。
  据说此药奇毒无比,吃了下去,立时气绝,不会有任何痛苦。这是我的第二个请求。至今对上官太后当时那吃惊的表情记忆犹新。
  “什么?你要孤给你找一种一吃就死的药,你不怕死,你怕疼?你不想死得太疼?”
  真好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是毫无痛苦的一下子挂了,一个是被火烧得皮焦肉烂慢慢地死,傻子都会选前者。想不到上官太后那样聪明的人,也会问这种蠢到脑子积水的问题,洛,你说,好不好笑?
  听见下面,有人在喊,“不能救,这火不能救!这是天火,天火!”然后,又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讲着事先编排好的词,“凤凰浴火,永生永存!”
  那声音里的惊愕假得离谱,然后有一群蠢得离谱的,就一排一排地跪下来,趴在那里,看不清谁是谁,从我的高度看下去,黑压压的,像一个一个的乌龟壳。
  真的很好笑,洛,真的很好笑,你如果知道我死得这么热闹,你会跟着我一起笑的。真的,你一定会笑。
  原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你想笑,你就肯定能笑得出来。
  我笑着把毒药送进了嘴里,嚼了嚼,甜的,带着点酸,还挺好吃,像颗糖豆。
  原来,死亡也会美好,只要你觉得美好,死亡的过程也会是件美好的事。
  意识慢慢模糊,天旋地转般,却不猛烈,像小时候躺的母亲的摇篮。
  上官小太后果然没诓我,这药果然是一吃毙命,没有一点一点痛的感觉,就像,就像睡过去了一般。
  洛,如果你知道我死得这么舒服这么惬意,你会由衷地为我高兴,真的,你应该为我高兴
  正文完结,如果觉得我烂尾了,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如果想看好结局,那个那个,明天还有一个后续,汗。

 



正文 后续(上) 字数:4140
  很多人都问过,人死了,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人死了,还会有感觉吗?
  我死了,本来没感觉了,但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开始有了感觉。
  我的感觉是,重,很重。头重,脚重、身子重。听说过,抬“死人”很重,没听过,做“死人”也会觉得重。
  重得抬不起眼皮,重得动不了小指,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却好像总是抗争不过那身体上的沉重。
  等等,等一等!身体?我不是被烧死了吗?我不是被烧成灰了吗?为什么还能感觉到身体?死了的人,不是就只剩下灵魂了吗?死了的人,灵魂不是应该和身体分离了吗?
  脱离了身体的灵魂,应该是虚无缥缈的,脱离了身体的灵魂,不应该像我现在这样,感觉得到身体上的真实。
  那真实,在一点一点地增加,头痛欲裂,四肢酸麻,甚至我开始感觉到,我是在平躺着,是棺材吗?不,棺材不该这样柔软。是床上吗?似乎我的头,还被某样更柔软、却柔软中带着硬的东西垫高了。是枕头吗?
  难道我没有死?我没有被毒死?不,我就算没有被毒死,也会被烧死。难道汉宣帝在最后一刻后悔了?他命人冲进火里把我救出来了?
  不,不可能。就算他后悔了,也来不及了。我服毒的时候,云台四面都是火,火光冲得一丈来高,那热浪直往我脸上扑。即便宣帝有心挽救,也是无力回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毒死了,烧死了,却还活着?
  突然地,想到了一个可能,这种可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这种可能是我一度满心盼望的奇迹,却是现在于我而言比死更残酷的结局。
  我穿回来了,我回到了现代。就像大多数的穿越小说,爱了一场,恨了一场,苦了一场,悲了一场,终究只是幻梦一场。
  我大概是在医院吧,出了车祸的人,只会去医院,要么是医院的病房,要么是医院的太平间。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巡房的护士发现我已经醒了。
  是的,我醒了,沉重感在渐渐消退,眼皮也能抬了,手指也能动了。可我不想动,更不想睁眼。我只要睁开眼,一切都完了,我什么都没了。
  我要怎么做回颜雨,我连颜雨长什么样子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习惯了穿木屐,而不是高跟鞋;我习惯长可曳地的袍服,而不是套装短裙;我习惯了有父母有弟弟,哪怕不常见面,也是彼此心里的挂牵。
  更主要的,最主要的,我习惯了有洛,我习惯了想念他,起码从前我还能在有他的天空下,想念他。
  但是现在
  我要怎么改掉这些习惯,洛,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戒掉这些习惯?我们明明都活着,可是对于你,我已经死了,对于我,你是个一个死了两千多年的古人。洛,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活下去?在你死了两千年后的今天活下去?
  正在这时,“洛,子服怎么还不醒?到了这个时辰,药劲也该过去了。”
  洛?子服?是有人在喊洛吗?是有人在说子服吗?
  多么好听的名字,多么动听的名字!因为太好听太动听了,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只能怀疑那是我的幻觉,我害怕一旦我把那幻觉当了真,那“真”又会忽然地变作了幻觉。
  然后,另一个声音在回答:“再等等吧,她会醒的,她一定会醒的。”
  这声音好熟悉,真的好熟悉,这声音原本就是连在我心上的,有很多次很多次,听到这声音,我的心就会疼,虽然疼着,却疼得很幸福。
  那幸福在诱惑着我,诱惑着我冒险,也许我可以冒一冒险,也许睁开眼,真的会有幸福在等着我。
  不确定地,不确定地,把眼皮往上撑起,用尽全部的力气和勇气,为眼睛撑出一条小缝,躲在睫毛的空隙间,向外试探着投出我的视线。
  我看见了,看见了,隐隐约约地,那眉,那眼,那脸庞不真切的轮廓,都是我在心里温习了无数遍的容颜。
  距离我很近很近,不知不觉地,眼睛慢慢地,完全睁了开来,于是那很近很近的容颜就在我的头顶上方,也跟着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真实。
  “子服,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旁边有人喜不自禁,他的欣喜却好像漂在另一个空间,极其的遥远。
  我的空间,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也已经低下了眉、垂下了眼,他也在望着我,他的眉在颤,他的眼在颤,颤出和我同样的心疼,那是等了太久太久的心疼,那是以为失去了却忽然失而复得的心疼。
  原以为今生无望的等待,怎么能突然地就等到了圆满?原本是泪尽啼血的死别,怎么能突然地就相偎相依了呢?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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