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萧大人过谦了,萧大人琴艺举世无双,和田怎敢在萧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上官太后笑了一笑,“孤今日想听的这支曲子,任和田技艺如何高超,终是少了些许韵味。”
萧屹、魏夫人和司马洛俱是一怔,萧屹问:“未知上官太后想听的是哪一支曲子?”
上官太后答道:“孤想听之曲,乃《凤求凰》。”
不仅萧屹他们尽皆了然,连我也明白了为什么魏夫人弹了这支曲子。
《凤求凰》为西汉武帝时司马相如所作,司马相如善鼓琴,于宴会之上以此曲挑dou新寡的卓文君,卓文君夜投之,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既然《凤求凰》为男子倾慕女子所作,那么身为魏夫人是绝不会弹出此间妙处。
纵然当初苏云昭的那曲《关睢》,美则美矣,却同样有所欠缺,上官小太后会挑剔,也不能全归罪于她的嫉妒。我之所以能体会到这一层,自然是魏夫人日日熏陶的功劳。
魏夫人道:“太后今日,为何无端端地要听起这支曲子来?”
上官太后嗔怪地瞟了我一眼,“还不是子服?天天讲那宝玉黛玉,讲得孤便想起了此曲。”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包括司马洛的。
我不jin面上一红,这时,司马洛开口道:“难得上官太后有此雅兴,洛愿替萧屹代奏一曲。”
我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向司马洛,偏巧他也看向我一边,正好与他四目相接。
该死的四目相接!
我赶紧垂下头,看来我当真是遇上克星了,没一次我能在司马洛专注的眼光底下若无其事坚持三分钟以上的,而现在这个时间还在急剧地缩短。
上官太后立时来了兴趣,“哦?向来只知司马大人擅洞箫,却从未见过洛卿鼓琴。此次倒要好好欣赏一番。”
宫婢奉上古琴,司马洛坐下,居然是抚琴而歌。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丫的那司马洛果然是上帝的宠儿,给了他完美无缺的好容貌,又给了他极富磁性的好嗓子。
吃不消,连外面的那些不相干的宫婢,一个两个争相往殿内伸脖子流口水,如痴如醉。
曲毕,寂然无声,良久方响起太皇太后的喝彩。
“妙!妙!孤今日方知何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司马洛离座,道:“太皇太后过奖,倒是洛此次在两位琴曲大家跟前献丑了。”
然后,萧屹和魏夫人又齐声谦虚,三个人你捧我,我捧你,这是古代人之间经常会上演的无聊把戏。
我偷偷地做了个撇嘴外加翻白眼的动作,翻完了忽地发现,却让司马洛逮个正着。他不为人知地向我隐晦一笑,笑得我心跳又漏了一拍。
那天上官太后的兴致很高,又叫魏夫人和司马洛琴箫合奏,我来唱歌。
唱着奏着,把大家的兴致都提了上来了,尤其萧屹那个曲痴,技痒难耐,却碍于手伤不得发挥,在旁是抓耳挠腮手舞足蹈。
只不过他一只手臂吊在颈项,那陶醉的模样看起来未免滑稽,任把一个英俊不凡的帅哥变成了猩猩一般,而且还是只吃了摇头丸的猩猩。
后来,唱的唱累了,弹的弹累了,吹的吹累了,兴奋的那位也High得tuo力了,上官太后亦听得乏了,便命我们各自散去。
临去前,我听她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只可惜陛下不在,若再有陛下以埙和之,今日方算圆满。”
我僵在原地,司马洛面色亦为之一变。我几乎是本能地感觉到他神情的异样,望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望我。
眼神交汇时,我们知道彼此心中所想,都是一样的。
司马洛和萧屹首先告退,我和魏夫人慢了一步。出门时,上官太后又叫住了魏夫人,似有别的事吩咐。我便自己先出了偏殿。
转过长廊,忽见司民洛独自一人,站在廊下台阶之上,萧屹却是不知所踪。看见我过来了,司马洛又上了几层台阶,很明显他在等我。
我装糊涂,走到近前,依规矩向他行了一礼,准备抬脚走人。可司马洛他不让我走,“子服——”
“大人有何见教?”
司马洛踌躇着道:“子服以为洛今日此曲如何?”
我干脆扮傻扮到底,“大人今日奏了那么多支曲子,却不知大人指的是哪一曲?”
司马洛眸光复杂地看着我,“自然是那一曲《凤求凰》。”
我差一点呼吸不稳,好不容易才掩饰住,“大人那曲《凤求凰》连太皇太后都赞不绝口,想当然是奏得极好的。”
司马洛却不肯就此放过我,“我问的是子服的看法,而非太皇太后之赞语。”
我本该继续跟他打马虎眼,敷衍完了赶紧走为上策,但有些话却在没经过大脑过滤之前,便抢先说出了口。
“大人此曲好虽好,只是琴音却透露些许怨怼,不像凤求凰,倒像是凤怨凰。却不知凤为何要怨凰?莫非因求之不得,而心生怨意?倘若求得又怎样?当真会比翼鸳鸯、偕老白头么?”
其实这些,真的是我从司马洛的琴声中听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会听得出来,我也弄不清楚,纯粹一种直觉。但说出来之后,再一听,仿佛字字句句都在暗示着什么,暗示着不该暗示的东西。
而司马洛接下来的那句话几乎已经不能算暗示,而是直接了当的明示。
“子服所言甚是,洛今日这一曲《凤求凰》只为一人而奏,只因那人不解洛之心意,甚而看低洛之为人,洛心有埋怨,亦在情理当中。”
我惊而失色,克制不住地心悸,因那句“只为一人而奏”。
看着司马洛,我想从他的脸上寻到类似于玩笑或者调侃能让我心安的表情,可我找到的是一片深切的zhi热,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然后,我又希望他能在我质问的目光下回避,可是他这一次却倔强地不肯回避,同时也不准我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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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3。 (三十二)无奈失约 字数:3989
我确实想逃,但司马洛那双眼睛一直一直地盯着我,像连锁反应似的,我的脚便一直一直地钉在地上,比沾了强力胶还结实。
“子服可知,我近日时时地想起那人,便如同着了疯魔一般。从听见她唱别离歌开始,我会想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能把别离唱得如此凄美,难道单单真的只为了取悦陛下?自水中救起她之后,我会担心,担心她病情加重担心她久病难愈。再夜下惊艳的那曲水调歌头,那般地清丽tuo俗那般地飘然若仙。黄昏之约,她责我寡情,我气她恼她,彻夜难眠,这才惊觉,她的影子已深植心田,再也无法抹去。”
我不是没听过男人对我表白,却没有哪个男人的表白会让我感动地几乎落下泪来,除了司马洛。
心酸得像陈年的梅子酒,酸过之后是丝丝的甜、醇郁的香。
却仍是言不由衷,虚弱地道:“大人言重了,大人地位尊崇、英伟不凡,大ren口中的那名女子却是貌不惊人、才疏学浅,实在配不起大人的错爱。”
“子服,”司马洛轻轻地唤我,“你还在怪我么?”
我像被他催眠了似的,被他那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眸子催眠了,原来骄阳也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怪你?怪你什么?”
“怪我负了云昭,你是否害怕我也会像负云昭那样负了你?”
“我——”
我正要回答,却被司马洛截住话头,他好像很怕,很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子服可知我曾经娶过一房夫人,那是个极其善解人意却多愁的女子,只因洛不懂珍惜,浪dang在外,冷落了她,致她郁郁而终。洛悔之晚矣,曾誓言永不续弦,免得再连累其他的好女子。这便是洛婉拒云昭的理由。”
“那——那我呢?”我情急之下,tuo口而出。
别扭死了,好像没人要似的。张开嘴想挽回些面子,却是越描越黑。“我可一点也不善解人意。”
更加丢脸,司马洛笑了起来,“子服确实不善解人意,非但不善解,反而曲解,又牙尖嘴利,着实令人头疼。”
我撅嘴,逗得司马洛更加开怀,“只是不知为何,洛却独独对那牙尖嘴尖、令人头疼情有独钟,我自己也纳闷得很。”
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我想忍住不笑的,却没忍得住。
我的笑,似乎让司马洛信心倍增。
“子服——”他还yu再言,忽然隐约传来阵阵脚步,他只能改变计划,趁着脚步声还离得很远,他压低喉咙飞快地道,“今日人多嘴杂,三天后,黄昏之地,我等着子服。”
我恶作剧心起,扯他后腿,“大人要等,是大人的事,子服是不会去的。”
司马洛一愣,正要皱眉,忽又展开,肯定地道:“子服,一定会去。”
我不服气,“为着大人这句话,子服一定不会去。”
司马洛似胸【炫~书~网】有成竹,好整以暇地问我:“难道子服不想知道娘亲近况如何?不想看一看娘亲的亲笔家书?”
我喜出望外,“那件事你这么快③üww。сōm就办妥了么?家书?我还有家书?快给我!”
司马洛拿起乔来,“子服若yu知详情,三日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说完,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我得意地露齿一笑,继而迅捷转身,疾步远去。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几乎是在同时,三四个家人子结伴而行,进入我的视线。
司马洛走后,我依然站在原处,整个人陷入某种极度的亢奋当中。
所有的亢奋都源自一个念头,一个认知。
司马洛他喜欢我!他说喜欢我!
什么决定,什么错误,什么悬崖勒马,统统统统去他的!
我只知道,司马洛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一直在想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