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跟着大总管余连水来景仁宫的时候,在院门外刚想请人通传,就听见公主殿下对着万岁爷这么一句指责,李德全刚进宫三年就能被余连水看中、选为接班人,平日里也是胆大心细的,可这会儿子听见有人如此毫不忌讳地说道万岁爷的桃花事儿,还真是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儿摔了。
余连水轻描淡写地看了小徒弟一眼,说是小徒弟,这小李子也是二十出头了,当初就是看中了他年纪轻轻、却有那股子处事不惊的性子,这边儿刚被公主的狂言一吓、又被师傅的眼神一扫,小李子倒是清醒了不少,赶忙着垂首定神。
“沫沫!”胤禛出声惊醒了一句,却并不带任何责备的语气,自从额娘离世,胤禛和康熙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异常微妙,他自小是期盼着皇阿玛的宠爱,也更加敬重皇阿玛这个帝王,可渐渐的,很多东西都变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省得被有心人听了去,跑到皇阿玛那里告我一状,要是再落个欺君犯上的罪名,那可就罪过大了是不是啊,余大总管?”被四哥哥一提醒,沫沫又顺着八哥哥的眼神,很容易就见着院子外站着的人了。
李德全浑身一颤,早就听闻这位公主殿下喜怒不定,可这两年在宫里,却是难得见这公主一回,李德全还真没亲眼见识过,眼下,却是领教了,何况,那四爷和八爷的视线一扫,小李子就更淡定不了了。
姜,到底是老的辣,“殿下您这不是见外了吗?奴才哪能不知道您那是玩笑话,谁要是当真听了、把话传到万岁爷耳朵里去,奴才可就第一个不放过他!呵呵”
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余连水却保养得像是个刚三十出头的,对着几位主子卑躬屈膝,那奴才样子,却并不惹人讨厌。
李德全平日里瞧着师傅在万岁爷面前吃得开,已是佩服不已,这会子,见余连水在这几位小祖宗面前谈笑自如,那是当真服得要五体投地了更重要的一点,余大总管可是连皇太子的账都不买的,却是隐隐透着,对眼前这几位主的讨好之意!
沫沫饶有兴致地和着余连水唠叨几句,胤禛却是看在眼里,神情莫测,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在刚才变得肃然的神情,竟是有些忍笑了,“咳咳沫沫。”胤禛那声咳嗽,倒还真是像憋笑了,“余总管到此,可是皇阿玛有什么吩咐?”胤禛哪里能不笑?可是清清楚楚记着,当初语竹姑姑和蓝馨姑姑两人离京,这位余连水余总管还特地请旨出宫送行的,那场面,也就胤禛瞧见了,是语竹姑姑悄悄把余连水拉到了一旁角落里,然后伸手就掐了余连水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把,姑姑还颇为彪悍地再三叮嘱,“你小子可得把几位小主子照顾好了,否则,有你好看的”
余连水和景仁宫的交情不浅,具体有多深,胤禛也无从得知,可有一点,额娘曾经说过,余连水,可信。
皇阿玛身边最为亲信的大总管,这个身份,胤禛可是早就在心里盘算起来了,要把这层关系用在刀刃上,从长计议。
“回四爷话,万岁爷要奴才来和公主殿下解释一句,江南那边突然传来八百里加急,万岁爷招了几位大人正在御书房商议,是江南科场舞弊的案子有了确切的情况,所以,今晚怕是”
余连水刚被沫沫这公主打趣,这边四爷问话,正巧解了尴尬,连忙回话。
沫沫没等他说完,就冷了脸色,“所以,今晚怕是不能来景仁宫了?我道是,这八百里加急,送得还真是时候啊”
被公主打断,余连水神情如常,可这么听着公主语带讽刺的话,余连水定了定神,终于还是决定冒犯一回,张口也把沫沫的话打断了,“殿下,万岁爷说了,今晚怕是要晚些来景仁宫,所以让奴才先来知会一声,瞧,都是奴才不会说话,让殿下您误会了万岁爷的意思。”
做奴才的,哪里能把错处往主子身上推的,自然是要自己揽过来的,何况,这也确实是康熙爷的原意。
沫沫这才缓了脸色,“阿秀,去小厨房,让他们备着些点心茶水哼!”
无论如何,皇阿玛始终都是疼爱她的,所以,沫沫也不过是图说个痛快,心里总是还惦记着这个阿玛的。
“四爷、八爷、额驸爷,您几位也还是先请到御书房吧,万岁爷正等着呢,要请几位爷一起商议。”余连水这下倒是小心翼翼说话了,就怕又挑了公主殿下的脾气,这佟主子祭日,这会儿就留公主一个人,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我?余总管,你没记错吧?皇阿玛他真是也把我叫上了?”闲轶听了,还真是狠诧异,这几年,他做他那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影子额驸,朝堂的事,还真是能免则免,怎的今晚商议要事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胤禛也皱眉,胤禩则若有所思,倒是沫沫一拍桌子,“去什么去!都跑了,留本宫一个人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四哥哥、八哥哥,你们见了皇阿玛就说,额驸不参政,闲轶就不去了,留在这里陪着我给额娘尽尽孝心!”
这也就她这位公主殿下,敢这么明着违背康熙爷的旨意!
李德全垂首站在一旁,越听越愣神,又瞥见师傅余连水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一时之间,想起那些万岁爷隆宠长公主的传言,此刻算是信了十分。
胤禛宠溺一笑,起身站起来,又伸手拍拍妹妹的脑袋,有时候,还真要像是沫沫这样不讲道理胡闹才管用,只是,这一招,也还真只是沫沫能对着皇阿玛用,自己这个四哥得用其他法子,“闲轶,你留下陪沫沫。”
四爷刚才一笑,让李德全看呆了,哪里见这位郡王爷这么笑过?这会儿,又听四爷顺了公主的意思,这小李子就更纳闷了,平日里,可不见四爷有违了万岁爷意思的时候,这会儿,轻飘飘一句话,就这样了?能行吗?
余连水哪里看不出小徒弟的疑惑,也不理睬,更是对四爷这决定不置一词,只管跟着公主和额驸告退,因着四爷八爷往御书房去。
瞧着胤禛他们离开,沫沫歪头对着闲轶笑,“半仙,你瞧四哥哥多疼你啊,不惜违了皇阿玛的意思,就是护着不让你参合朝堂里的那些事儿!”
这话说得,可就像是刚才第一声拒绝康熙意思的话,不是她起得头一样!
胤禛不会拒绝闲轶帮忙出谋划策,但是,从一开始,胤禛就顺着闲轶的心思,在康熙面前,帮闲轶挡着,只让闲轶做个清闲无比的小侯爷、额驸爷一旦入朝堂,即便闲轶身为固伦额驸,也难免和皇太子对阵,也难免会吃亏,毕竟,皇太子是储君。
胤禛的心思,闲轶哪里不会懂?“你这丫头就知道笑话我是不是?”转了话题,“话说回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
“啪!”一声脆响,摔了盘子。
井秀赶忙低头,弯下腰来收拾,一个不小心,被割破了手指,却感觉不到疼痛。
“笨蛋!瞎想什么呢?手指破了不会痛啊?还不过来让我看看”沫沫嘀嘀咕咕对着井秀娇怒,也不忘对着一旁看好戏的闲轶狠狠瞪一眼,你个半仙就不能吃亏一回?
再说,阿秀平日里也够精明、甚至狡猾的,怎么就遇上这种玩笑,一点儿定力都没有!
虽然抱怨着,沫沫心里到底是甜蜜的,她要的幸福很简单井秀这家伙,心甘情愿收了心思,护在她身边,做个影子,够了。
就好比,半仙明明该是个逍遥江湖的闲散自在人,却甘心为了四哥哥,顶了一个影子额驸的身份,情愿等待和守护,都是幸福的。
“半仙,按理说,那拉氏给四哥哥生了龙凤胎,你这正宗的四嫂子,打算什么时候给四哥哥也生个一儿半女的呀?”瞧着井秀手指上的伤口,沫沫不甘心了。
闲轶“噗”地一口茶水喷出来,咳了老半天。
而胤禛刚走到御书房门口,还没进去,就感觉背后一阵寒凉,暗道,今晚怕是要出事!
哪里知道,是沫沫在背后调侃呢?
其实,沫沫猜的没错,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时间这么凑巧,的确是有心人故意设的局,一连着好几年,康熙爷对佟芳华的感情,随着故人已逝,却是越发的浓厚了,这一点,从康熙对着老四老八、还有沫沫等人的恩宠就能知晓了,最看不过去的,当属老二胤礽。
一切好似从另一个原点出发。
当年,赫舍里皇后故去,老二胤礽似乎得了所有的恩宠。
五年前,佟佳皇后故去,老四一党,在朝里就分了皇太子一半的势力,毕竟,胤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皇后嫡子了,身份有了,势力有了,最主要的是,康熙爷对着四阿哥的恩宠,那架势隐隐赶上对皇太子的宠信了。
趁着佟芳华祭日,把江南恩科舞弊案捅到康熙爷跟前,就是为了阻止皇帝去景仁宫怀念佟芳华,若成了,自然算是对老四一党的示威和挑衅。
的确,康熙心里,朝事最重,天下最重。
然而,结果却是
“胤禛,江南科场一案,朕封你为钦差,务必给朕查清楚,若属实,一干案犯,从严处置、决不轻饶!”谁也没料到,这商议到最后,皇上会是这么一个决定!
“皇阿玛,这这,儿臣记着,今日是佟额娘的祭日,每年这个时候,四弟都心怀悲伤,儿臣觉得,下江南一事,让四弟这时候去办,怕是不妥”
胤礽急了,江南的事究竟如何,他最清楚,哪里料过,会被老四抢先?这一急,话就脱口而出了。
康熙听见老二把佟芳华的死拿来说事,已经皱眉了。
“皇阿玛,皇太子忧心臣弟,儿臣心下感激。”胤禛从容跨出一步,语带坚定,“皇阿玛信任儿臣,交办的差事,儿臣自当鞠躬尽瘁,丝毫不敢懈怠,这也是儿臣尽孝尽忠的心意。儿臣定不负皇阿玛信任,于江南科场一案,为皇阿玛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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