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那颗大印以后,阿三就起身离开了,说明天早上再过来,然后就直接出发进沙漠。他一走,丁史就忍不住问佛爷:“你怎么找了个瞎子来?他能做我们的向导吗?”
“瞎子又怎样?”佛爷冷笑了一声,
“他刚才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的帮助,也不需要摸索,就直接迈上了台阶,并且准确无误地坐在了我身边,那个时候,你看得出来他是个瞎子么?而且,我之所以那么相信他,是因为一旦到了沙漠里,他绝对比十个不聋不瞎的人更管用。”
佛爷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他已经在那片沙漠里游荡了整整五年,沙漠让他发了财,同时也毁了他的眼睛和容貌,并且把他身体的各种感觉都磨炼得比任何动物都要灵敏。其实,就凭他这几年挣下的钱,早就可以洗手不干,随便在哪儿买个大房子养老了。但他就是不肯离开这里,因为他对沙漠已经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你就算让他离开,他还不愿意走呢。”
看看外面天色已晚,大家也感到旅途劳顿,因此吃饱了饭就想早点睡了。古教授无意中问到佛爷那个小兰跟他是什么关系,佛爷笑笑,说小兰是他一个朋友的老婆,那个朋友几年前和他一起去沙漠中找“雅玛里克”,结果遇见了流沙,死在了沙漠里。后来,他看小兰一个人带着小孩生活太艰难,于是就一直照顾她。
“那你为什么要安排她住在这种地方?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一个女人毕竟不太方便。”古教授说。
“没关系,瘦子很机灵,会替我照顾她的。再说,住在这里是她自己要求的,她说哪儿也不想去,就这里离她的丈夫最近。”佛爷叹了口气,把手枕在脑袋底下,眼睛盯着头顶斑驳的房顶,“有时候想想,在这样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你回来,那种感觉还真是很温暖。”
“我看你就是对她没安好心。”古教授嘴一撇,白了他一眼,“你照顾她的生活没问题,干吗手老在人家屁股上乱摸?”
佛爷哈哈大笑:“她自己都不生气,你干吗替她出头?”
古教授又回了他两句,俩人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绊了几句嘴,感觉又像是回到了以前做同学时的日子,心里都不禁一阵唏嘘感叹。后来说着说着,大家都困了,正准备休息,突然听到瘦佬在外面叫门,佛爷只好让一个手下过去开门。
“这么晚了,什么事?”佛爷一看瘦佬猴急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没好气。
“你不是让我去查那个逃犯的底子吗?”瘦猴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擦了擦汗,“我刚从那儿回来,哎呦,可真险,差点几被发现!幸亏我溜得快!”
“问出什么没有?”
“没有!”瘦佬一拍大腿,“那个人他妈的嘴严得就像焊死的铁盒子,屁也不放一个!”
“那你跑过来干什么?”佛爷立刻瞪起了眼。
“哦,他也不是什么都没说,我走的时候他塞给我一张纸条,让我交给一个叫古然的人。”瘦佬边说边摊开手掌,把那张纸条一抖,苦着脸说道,“但是上面写的字我一个也看不懂。”
“你本来就不认识字。”佛爷一把拿过那张纸条,递给古教授,“你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古教授连忙戴上眼镜,凑到昏黄的煤油灯下,只见纸条上蘸着血写了儿个歪歪扭扭的字:“同志,救我!你们已经被认出来,他们要杀我,也要杀你们!”
纸条上就这么两句话,连落款都没有。
“奇怪,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认识我?”古教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难道他真的是以前勘探队的人?”
“我关心的倒不是这一点。”佛爷的目光一寒,“我在想,押送他的那儿个‘政府来的’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平门无故要杀我们?还有,这纸条上说咱们已经被认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反正不管怎么说,咱们已经可以肯定那几个人并不是政府来的,”刘明瑞插嘴说道,“不管他们认出的是我们中的哪一个,目的无非都是为了杀人灭口。”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杰克立刻精神抖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挥手比划了个左勾拳的动作,还顺带用上一句刚学来的中国成语,“我们要不要先发制人,去把他们抓起来?”
“不行,不能打草惊蛇。”这个时候,刘明瑞当侦察兵的优秀素质就显露出来了,他把那张纸条放在煤油灯上烧了,然后扑一口把灯吹灭,对大家说,“都去睡觉,不用着急。既然咱们已经被盯上了,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放心,他们会跟着我们的,到时候再找机会下手救人。”
第二天一早,骆驼阿三准时来找他们,几个人匆匆吃了点儿东西,就上路了。告别了小镇,他们就真正进入沙漠了。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处地方寂寞得让人想死,那应该就是沙漠了。满眼都是无穷无尽的黄沙,根本认不出路,天连着地,地连着天,只有依靠辨别着死人'文、'死马的骨头向前走。沙丘刹那间就'人、'可以变为平地,平地刹那间'书、'也可以聚为沙丘,就跟变戏'屋、'法似的,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等到暴风来临的时候,就连沙漠附近的城市都可能被沙子整个埋住。
还有那该死的水,据说,在沙漠里的每一个小时里,都会至少有十个人被渴死。从沙漠里死里逃生出来的人都说过一句共同的话:“在那个地方,不管你事先带足多少水和食物,都有可能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全部失去。因为在沙漠里,渴望生存的并不是只有这些过客,还有沙漠本身。”
九死一生,是沙漠永恒不变的定律。
幸好有骆驼阿三这样的向导,总算不至于让他们迷路。佛爷说,一到了沙漠里,罗盘那种东西就会失灵,它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一个大致方向,却无法准确地测出位置。比如,你拿着罗盘在A点测出“北”的位置,然后你向西移动五公里到达B点,这时候再测,会发现罗盘所指的位置还是“北”;在这个基础上,你再次向西移动五公里到达C点,会发现,罗盘所指的方向还是“北”。
在沙漠里,失之毫厘就会差之干里。虽然你一直向北,但再也同不到原来的位置上了。这也正是那么多人会在沙漠里迷路的真正原因——过于相信罗盘。所以,去沙漠,一定要找个有经验的向导。正因为这样,他们这支队伍里的所有人,包括佛爷在内,都不得不绝对服从骆驼阿三。→文·冇·人·冇·书·冇·屋←阿三给他们制定了严格的“控制”计划:控制饮水、控制食物、控制排便,就连说话也要控制,并且驼队每天只能停下来休息三次。
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在大漠里走了整整三天。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也没有丝毫声音,沙漠里所有的生命都仿佛进入了一种晕死状态。往前看去,眼里只有无边无际的迷茫。
此刻,古教授正在抬头看着太阳。现在已经接近黄昏,白天又狠又毒的太阳这时已经收敛了很多,让人可以直视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又清晰地看到了那只鹰的影子。实际上,从昨天开始,每当他抬头看太阳的时候,都会看见一只鹰的影子飞翔于那橙色的火球中间。
他知道,那并不是幻觉。他确确实实看见了一只鹰,一只十分巨大的鹰,平伸翅膀在天空盘旋,身影正好挡在那轮红日的中央。他早就听人说过,沙漠里的鹰为了捕捉到猎物,可以耐心地跟踪对方好几天之久。
丁史也发现了那只鹰,忍不住叫了起来:“快看!好大的一只鹰!”
“在沙漠里看见鹰,可不是什么好事。”骆驼阿三冷冷地说了一句。自从到了这沙漠里,他都保持着沉默的姿态,如果能用手势解决一件事,他是绝不肯开口的,这是他在沙漠里五年的流浪所换来的经验——少说话,少张嘴,不仅是减少体力消耗的最好办法,也是减少体内水分蒸发的最好办法。
但是此刻,他已经从远处涌来的热风中嗅出了沙暴的气息,因此不得不开口提醒他们:“咱们要争取在天黑前赶到那座破庙,否则就等着大沙暴吧。我可以肯定,最迟不超过半夜,大沙暴就会来了。”
阿三的判断没有人敢怀疑,大家也都知道大沙暴的厉害,沙暴通常都是跟龙卷风一块儿来的,天地之间先是会出现一道细细的黄线,天就像被劈成了两半,但是转眼之间那道黄线就会把整个天空吞掉,黄沙呼啸着一扫而过,无数的沙丘旋转为沙柱,沙柱又化为百丈沙浪……那是沙漠真正站立起来的时候,它在刹那问变成了强大而疯狂的魔鬼。而狂沙的中心,速度迅猛,所向披靡,横扫一切阻拦,经常有人被卷起来抛出去,因此而丧命。就好像《诗经》中所形容的那样:“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于是大家也都不敢再耽搁,休息了一小会儿,便又匆匆上路了。当他们又翻过一座小沙丘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呻吟。这声音虽然极其微弱,但是在死寂的沙漠上,听起来却比一个人在耳边说话还要清楚。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古教授疑惑地四下看了看。
“嗯。”丁史说,“我好像也听到了。”
“附近应该有个人,而且那个人快不行了。”刘明瑞久经战场,对一个人在垂死前的呻吟声再熟悉不过了,因此很有把握,“依我看,这个人不是快被晒死,就是快被渴死,他应该被扔在这里有很长时间了,如果不是正好赶上降温,说不定还醒不过来。”
就在这时,那呻吟声又传了过来,像是听到了他们的话,故意给他们指路。丁史也已经听出来,声音是从右边一个隆起的沙丘后面传出来的,立刻从骆驼上跳下来,用手一指:“人就在那边,咱们去看看!”
还没等其他人也跳下来,佛爷就冷冷地喝住了他们:“你们最好别过去!在沙漠上,每天都能遇到好几个快死的人,如果你见一个就想救一个,那别的事就不用做了。别忘了,我们不是来救人的,你每救一个人,你自己活着的机会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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