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陆遗珠下楼,他眼神微微一柔,微笑着用餐布擦了擦嘴。“来吃早饭。”
按照平时的习惯坐到顾颜殊身边,张妈走过来把小诺带到一边去喂食。陆遗珠拿起勺子喝粥,是她最喜欢的蔬菜粥,顾颜殊亲手做的,色彩好看味道鲜美。
即使他们先前那样激烈地争吵过,他还是为她洗手作羹汤,舍不得委屈她。
陆遗珠埋着头喝粥,越喝心里就越沉重。“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你这么纵容我。”
——却唯独不愿意,纵容我最想要的。
她想要自由,她想要寂寞。
人都是群居动物,陆遗珠却享受孤单。在人群里让她压抑,她喜欢一个人。她不要感情,不仅仅是因为感情变化太快,更是因为那种东西太沉重,她负担不起也给不起。
太奢侈。
顾颜殊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难过,他明明是笑着的,他的眼神却让人感觉无边无际的黑暗。“因为我爱你啊。”
他的语气很轻柔。
他那么爱面前这个女人啊。他什么都有了,声望地位钱财,却唯独要不到,自己一开始最想要的人。她是他享受一切的前提,没有她,就没有意义。
“如果我到死都不能爱上你”
“不会!”他的语速很快很坚定,面上有坚毅。“我对你的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陆遗珠,你有什么理由不爱我?”
他敢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顾颜殊更爱陆遗珠。
所以陆遗珠,你有什么理由,到生命的尽头,还不能爱上顾颜殊?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就是要把一生耗费在这个女人身上。他不信,她真的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想到这里,顾颜殊替陆遗珠整了整头上的金钗,连眼睛里都是笑意。“这么着急见哥哥吗,连钗子都插歪了。慢慢吃,不着急。”
他怎么能这么温柔?陆遗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这是道无解的算术题,最终不做声,低下头闷闷的喝了两碗蔬菜粥。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飘起细雨丝,顾颜殊撑着她的油纸伞扶她上车。收起时,伞骨处滑落一滴清澈的雨滴。小诺因为下雨不许出门,坐在门口委屈地看两人上车。顾颜殊回头朝它笑了笑,说了一句好好看家。
陆遗珠觉得这样的画面其实已经足够美好足够温馨,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享受融入,变成这份温馨的一部分。
为什么,她总是在为难自己,也折磨顾颜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真假千金
车子缓缓趟到机场的时候雨开始变大,密密麻麻地倾斜下来,慢慢爬满了整个车窗。顾颜殊扭过头对陆遗珠说:“雨太大了,你在车里等着,我去。”
陆遗珠回视他,“我要去。”
见她这么坚定,顾颜殊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跟她争执。略皱了皱眉就撑着伞下了车,走到另一侧的车门,轻轻为她撑着伞,把车门打开。
即使下着大雨,机场外也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大滴雨水溅落在陆遗珠迈出的脚边,激出一朵清丽的水花。
行色匆匆的人们在偌大的雨帘中,也不由自主回头望。一个穿着浅蓝交领襦裙的女人,还有一个为她撑着伞穿着西装的男人。
怪异却和谐,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这些视线停留片刻,就转头离开。其实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好事者,当事人觉得寻常了,好事者也就会觉得没意思。
走进机场不出所料也引发一场骚动,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陆遗珠站在顾颜殊身边默默看着屏幕上的登机字样,因为她这一份平静如水的姿态,使得众人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她只是穿了自己喜欢的一件衣服上街,仅此而已。
飞机晚点半个小时。
钱昕然是横抱着一个女人从通道里走出来的。面容英俊偏冷凝的男人走近两人,顾颜殊微笑着轻声说:“欢迎。”
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他怀里的女人。
陆遗珠扫了一眼他怀里的女人,果然,是陆蕾妍。兴许是怀着孕非常不舒服的原因,她惨白着一张脸窝在钱昕然怀里,秀气的没有微微蹙起。有一种病西施一样的病态美。
她的美丽像是精致的琉璃,太漂亮太昂贵,一不小心就会破碎。而钱昕然,要时时对她小心轻放。
“她在飞机上吐了两次,太累了。”钱昕然这么对自己的妹妹解释。
陆遗珠点点头,“先回家。”
苏城的雨要么不下,下起来总是太缠绵,不肯停。陆蕾妍一觉睡到饭点,这场雨还是时大时小淅淅沥沥,一点都没有停止的打算。
陆蕾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陆遗珠坐在不远处的绷架前面,侧着身子绣花。她本来就长得好,这样子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更有一种别人学不来的娴静美好。她看着看着就不由地弯了弯唇,其实她一直都是很羡慕陆遗珠的,她身上的东西,别人模仿不来。而自己却一直像一个空洞而没有灵魂的陶瓷玩具。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陆遗珠抬头,“你醒了?”顺手把绣花针往布面上一戳,走到门边喊了一声:“张妈,把汤端上来。”
陆蕾妍就靠在床头看着陆遗珠笑,那样子苍白虚弱的微笑。“好久不见,遗珠。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她摇摇头,正好张妈把鸡汤端进来,她接过鸡汤递给陆蕾妍。“不丑,还是很漂亮。能自己喝吗?”
陆蕾妍点点头,非常艰难地喝了几口鸡汤之后,苍白干燥的嘴唇才有几分血色。一抬头就看见陆遗珠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她失笑:“怎么这么看着我?”
“怀孕很辛苦,看起来就恐怖。”她也朝陆蕾妍笑,是那样温柔的微笑。陆蕾妍惶惶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看见过她神情激动的样子。
总是这样子安安静静非常平淡,即使父母死去的时候,也不过是神色平静地鞠躬送别,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陆蕾妍那个时候觉得这个女人真心狠。
即使她生命里的前十四年一直被关在地下室,从来没有开心过。可是她回来之后,分明是一直被当成掌上宝对待的。为了保护她不让外人说一句闲话,父母甚至隐藏了她的消息,让陆蕾妍跟钱昕然在痛苦中过了好几年。
陆蕾妍是在父母的葬礼上第一次见到陆遗珠的,这一个被她顶了十四年钱家小姐的女人。知道她存在的那一瞬间,陆蕾妍心底又愧疚又悲哀,甚至还有淡淡的怨恨。
愧疚自己占了她的命,悲哀她这些年活得生不如死,更怨恨父母分明早就知道了却一直不说。让自己跟钱昕然陷在禁忌的深渊里面,逃不开舍不掉。
陆蕾妍这一生从来没有遇见什么事情后退过,可是在她面前,她却不由自主地胆怯后退了。原来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欠了一个人这么多,半辈子的安定富贵,她从今而后,要怎么还?
陆蕾妍第二天就求着钱昕然离开了苏城,并且发誓逼着钱昕然发誓永远忘记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跟陆遗珠面面相对含笑寒暄。甚至她会温柔地递过一碗鸡汤,温暖鲜美。
真假千金,多可笑。
想到这里,陆蕾妍不由的看了一眼陆遗珠,表情相当疑惑。“怎么,你跟顾颜殊没有打算要孩子吗?”
陆遗珠摇摇头,“生下来了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爱这个孩子。”
她是有病的,那么何必再把一个孩子拽进来。辜负了顾颜殊一个,她已经罪孽深重。
“你比我幸运多了,”陆蕾妍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被单上,晕染出湿润的痕迹。“至少你们名正言顺,我和哥哥相爱,肚子里的孩子,我却不能让他顺理成章。”
钱昕然家里还有一个娇妻,一个明明不该存在却不得不存在的女人,薛静文。
陆遗珠皱着眉头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按照她的世界观,实在很难理解这两个人怎么会为了一份叫爱情的东西,这样狼狈。
“为什么不让哥哥离婚。”
是啊,为什么不让钱昕然离婚呢?一切不是可以顺理成章解决吗?钱昕然从没有爱过薛静文,薛静文手里甚至还捏着好几条人命案子。这样的女人,钱昕然离婚简直是件快事。
陆蕾妍含着眼泪朝她强自微笑,眼眶里的眼泪像是璀璨的钻石,在溅落的那一刻就破碎。“薛静文那样的女人,离婚会让哥哥声名扫地。我怎么舍得哥哥声名狼藉?”
所以她一个人痛苦就好了,反正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在彼此的计划里。最好两两相忘,不要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尘埃落定,我就带她走
大厅里的水晶吊灯散发出幽幽冷光,钱昕然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红酒,浅浅啜一口,侧着脸往楼上望去。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钱昕然以前其实不喜欢喝酒,但是陆蕾妍喜欢每晚在睡觉之前来一杯,就这样,心烦的时候他也喜欢来上一杯,感觉就像是跟妍妍一起品尝一样。
他的爱,从来细水长流,寂静无声。
顾颜殊最近忙着把进入娱乐圈分一杯羹,忙得简直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陪着陆遗珠接了两人回家就匆匆去了公司,直到晚上才回来。一回来就看见钱昕然坐在沙发上,他扯去领带坐到钱昕然面前。
“晚饭吃得还合心吗?”
钱昕然点点头表示尚好,倾身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顾颜殊。“明天我就会回苏城,好好照顾妍妍。”
这倒是一桩稀奇事,顾颜殊挑了挑眉:“这是要断了?”
他这么想,当然是理所当然。钱昕然喜欢陆蕾妍到了什么程度,丝毫不逊于自己对陆遗珠。他现在轻描淡写来了一句他明天回京城,顾颜殊自然而然想到两个人之间掰了的这种可能。
钱昕然听见这句话就笑了,唇边幽幽一抹冷色,显得分外冷肃却好看。“你跟遗珠断了我和妍妍都不可能,顾颜殊,我为什么回京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