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致芳淡淡一笑,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该怎么说,想着该不该说,但最后,她还是娓娓道来,诉说这段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感情故事。
风不停的吹,不算冷冽,还有点宜人,两姊妹聊着天,分享着彼此在感情世界里的喜怒哀乐,如同这十多年来每天晚上并枕而眠时那耳边的悄悄话。
远方,一个年轻男人身着西装站在那里看着,他就是陆致芬口中的方少渊,虽然年轻,但身材高挺,面目俊朗成熟,看不出来才刚满十八岁,准备进入大学读书。
他安安静静看着,没有走上前去打扰那对姊妹的交谈,他看着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还有她隆起的腹部,严肃的表情稍微软化,露出一丝笑容。
纵使前途茫茫,纵使未来的路能不能走得很稳尚在未定之天,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冲动行事,只能不顾一切困难,冲动的走入婚姻,不顾可能有什么后果,在十八岁的这一年,选定自己终身的伴侣。
终于,话题必须结束了,因为时间到了,陆致芬必须跟着丈夫回台北了。临走前,陆致芬向妹妹要个承诺——
“我们每年都要见面好不好?”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她的未来、她的心,真的还属于她的吗?
“没关系,今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回来孤儿院,如果你可以,就回来看看姊姊好不好?”
噙着泪,两姊妹相互拥抱,“好”
起身准备要走,这时妹妹陆致芳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姊,我虽然不爱说话,可是你要幸福喔!”
“当然!开玩笑,‘渊’大头已经被我缠上了耶!”
她脸上的表情是含泪带笑,她自己看不到,但她清楚看见妹妹脸上的表情也是含泪带笑;而回过头,她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方少渊,如同看见自己以为几乎已经握在手中的幸福。
缓缓摊开手掌,幸福就在这里了吧?
就在这里了吧?
她答应妹妹,要让自己幸福。
可是,她真的幸福吗?
在往后的岁月里,陆致芬没有太多时间去找寻答案,她忙着适应新环境、新身分、新家人,这种心境上的忙碌让她很难有时间去思索自己到底幸不幸福,这样的幸福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这些问题。她甚至忙到一度以为,忙碌中的自己就是幸福、就是快乐。
一开始,她确实忙得不可开交,等到她熟悉了一切,包括环境、身分与家人后,这才惊觉,怎么转眼十多年又过去了。
环境确定了、身分确定了、家人确定了,好像连喜怒哀乐等日常情绪也都有一定的模式。
她的心境已经老得如同五、六十岁的人,但实际上,那一年她才刚满三十岁。换句话说,她把女人二字头最美丽的年岁都拿来适应、拿来学习,也拿来燃烧、拿来挥霍。
现在,她有一个事业有成的丈夫,两个分别为十三岁与十一岁,学业成绩优异到跟他们老爸一样,简直如同天才的儿子,一对对她还算照顾的公婆,生活在一个事业有成的富豪之家,挂着方家夫人的地位
她好像什么都有了
她摊开手掌,幸福就握在手里
是吗?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第一章
其实,时间之神算是善待陆致芬,女人最害怕的岁月痕迹,包括皱纹、斑点,并没有在她脸上驻足过深,至少靠着化妆品、保养品,可以赶走这些不受欢迎的岁月之客。
但也因为这番天生丽质,让陆致芬每次坐上梳妆台整理自己的外表时,都没有发现惊人的时光流逝,每分每秒、每日每月,年年岁岁都在指尖流逝,转眼竟然十三年过去,她已来到三十大关。
三十岁的女人应该如何?
根据最新统计,现在女性晚婚,平均结婚年龄更是逼近三十岁,换言之,大部分,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的女性都是到接近三十甚至超过三十岁,才开始考虑结婚与生儿育女这类终身大事。
所以,像她这样的女人当然算是异类。
十七岁那年跟同校学长方少渊交往,两人情窦初开、干柴烈火,最后偷尝禁果、闹出人命;所以她在年满十八岁前夕嫁给了方少渊,不但为人妻,更在不到半年后同时升格为人母。
十八岁的小妈妈
至于她老公方少渊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年意外让小女友怀孕,被自己父母骂个半死,好不容易取得父母同意,将陆致芬娶进门,又碰到方家打算拓展事业版图,举家北迁,搬到台北。
方少渊提早结束青春岁月,不但要忙着大学的学业,更要进公司帮父亲的忙;大学毕业后,他甚至也没机会念研究所继续深造而入伍服役,退伍后继续在家族企业帮忙,直到现在已是个三十一岁的成年男子了。
夫妻两人都是如此,将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光阴都给了彼此共同成立的小家庭,只是方少渊至少还念了大学,而陆致芬则是提早结束学生生涯,走入生命的另一阶段。虽然有点遗憾,不是实际想想,还好啦!她虽然成绩中上,但其实也没那么爱读书。
第一个孩子是男孩,第二个儿子两年后接着来。孩子刚出生那几年确实很忙,老公没有时间帮她,他自己要顾自己的课业,还有家族企业,本来就是蜡烛两头烧,就算有三头六臂,想要帮她分担照顾孩子与家庭的责任,也是有心无力。
再加上方家的家境没多好,其实方家的家族企业在南部只是间中小企业,当年就是因为在南部的发展已经遇到瓶颈,这才动了举家北迁的念头。
刚到台北,遇上公司拓展事业版图,家里的经济状况一度很拮据,幸好外头有方家父子两人合作,家里有方母与陆致芬婆媳两人一起努力,可以说顺利度过了刚开始两、三年最艰困的日子。
说到这一点,不得不赞佩方少渊的能力,年纪轻轻却可以让方家的家族企业,在竞争激烈的台北站稳脚步,甚至靠着接获几张重要订单,买下几块土地扩建工厂,让公司越做越大。
方父曾说,这虽然是家族企业,但可以说是少渊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事业。现在的方氏企业,与初上台北时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少渊退伍后,理所当然进到公司继续努力打拚,甚至这几年,少渊当上总经理,方父已经退休不管事,让儿子去发挥,去实践自己的理想。
也因为家族事业顺利扩张,让方家的经济状况渐趋好转,甚至跻身富豪之列,许多报章媒体开始报导这个在短短十年内窜起的新兴“贵族”,其中多数目光都放在这个“白手起家”的方少渊身上,说他是少年英雄,说他中兴了方氏企业,说他英俊潇洒、气质出众,总之将他捧上了天。
方家的房子从一开始的小公寓,换到了大公寓,再换到了独栋豪宅,甚至还在郊区买下了度假别墅,让家人可以在假日前往度假休憩。
更甚,许多过去要方母与陆致芬亲手做的家事,例如煮饭、洗衣,照顾孩子,喂奶,帮老公、小孩带便当等杂事,最后都不用她们亲手做了,因为家里有钱了,请了帮佣,让两个女主人可以好好享福。
十年过去了,孩子长大了,大儿子都小学毕业上国中了。方家的经济状况好转,甚至好到可以开始享福,过过有钱人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生活不用再忙得团团转,不用再将自己日夜燃烧,只为了帮丈夫照顾好家里,让丈夫可以在外无后顾之忧的打拚,她这才开始有比较多的时间坐下来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好像没有变,她没有老太多。
少渊退伍进公司已经过了五、六年,这几年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不像刚嫁进来时那么累,轻松了许多既然如此,为什么她心里会觉得更累了?
日子好过了,开始可以享福了,心里却觉得更无力了,好像好像不再需要她了一样。
好奇怪,她怎么会这么不知福呢?
时间是傍晚五点,陆致芬坐在主卧室的梳妆台前整理着自己的外表,她拿着梳子梳理着头发,发丝服顺整齐。她突然想起自己刚结婚头两年,每天忙着照顾孩子,煮三餐,打扫家里,头发乱得跟疯婆子一样,常常半年才上理发厅剪一次头发,多数时间只是用橡皮筋将头发绑起来,更别提发质,自然是粗糙。
哪像现在,她每个礼拜都跟婆婆上发廊,还可以找最贵的设计师帮自己打点门面,发质也好了许多。
穿着也是,她现在的穿着都是名牌设计师的作品,哪像以前,一件围裙套在身上穿一整天,煮饭也穿、打扫也穿,抱着孩子喂牛奶也穿,直到洗澡才换下。
真的不同了
看看时钟,陆致芬走出房间,迎面而来一名打扫女佣对着她问好,她微笑点头,很有礼貌的回礼。
走下楼梯来到客厅所在的一楼,正好看见方父与方母要出来,两人约好一起去上国标舞课程,算是两位老人家这阵子新的兴趣。
方母还开口邀媳妇一起去,陆致芬只是笑了笑,不敢打扰公公、婆婆的约会行程,两位长辈兴高采烈的出门了。
这应该是晚餐的时间,家里却没有开伙的迹象。以前这个时候,陆致芬大概都跟婆婆忙着在厨房做饭,希望能让结束一天工作的少渊和公公有热腾腾的饭菜可以吃。
现在少渊事业越做越大,晚上常常没机会回来吃饭;公公和婆婆则是另有行程,怎么有钱了以后,家反而没有家的味道呢
忽然陆致芬想起两个儿子,他们应该都放学了,于是她再度走上楼梯,准备回到三楼去看看两个孩子的状况。
三楼有三间房间,但她和少渊只有两个孩子。本来还想生第三个,不过这几年一直生不出来,慢慢也没再想了。
这三间房,两间作为两个儿子的卧房,中间的房间就作为书房。两个孩子想要在自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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