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有志决绝强势的态度却并未让墨兆锡的脸上表现出任何畏色,他的眼神反而更坚毅几分:“伯父,我和甘擎之间存在一些误会,我希望今天能跟她解释清楚,到时候,您要骂我、揍我、我眼皮都不会眨一下,赶我走,我也认”墨兆锡把最后几个字咬得清晰,甚至带着狠劲,“但您如果硬是要阻止我我今天也不会善罢甘休。”
很少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威胁甘有志,看来墨兆锡这小子今天是想要横着被抬出医院了!
甘擎在大伯横着眉毛撸胳膊、挽袖子动真气之前,分开两只手臂横在他们之间。
甘有志怒其不争地看着甘擎:“小擎——”
甘擎转过身面向甘有志:“大伯我和他需要谈谈,您和大伯母先帮我看着妈妈好吗?”
墨兆锡站在甘擎身后大约两米的地方,还有两天就是圣诞,整座城市已经进入冰天雪地的时节,此刻,甘擎站在住院部和门诊部连接的玻璃长廊里搓着手,想跺跺双脚,才蓦然想起腹中还有个小生命。
连接长廊外观看起来很美,也很壮观,甘擎想,夏天的时候,在这里看着大雨纷落,彩虹浮现,视觉效果肯定不错,但在这个寒流来袭的季节,保暖保温才是我们选择的首要,而这简单的一层,显然太过单薄,无法抵御刺骨寒风。
墨兆锡一语不发,她就这样胡思乱想地等着,忽而感到颈间一热,一道暖流冲上心头,是他从后面把自己的深灰色围巾拆了下来,围在她的□出的脖子上。
“天冷,别着凉。”墨兆锡为她简单围好了,退开两步,和她错开位置看着窗子上结满的窗花。
甘擎没有拒绝,只是握了握围巾,属于他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仿佛被他密密实实地笼罩,无处可逃。
“你还要对我解释什么?”
墨兆锡握上她的双肩:“甘擎,你相信我吗?如果我说,你那晚看到的我是被注射过致幻药物之后的我,并不是”
他说到激动的地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唇都有些发白,甘擎见况不对,扶着他的手臂:“墨兆锡,你生病了?怎么咳嗽这么严重?”
墨兆锡转过身,把她的手轻轻从自己手臂上拿开:“我没事,有点伤风。”
甘擎看着他佝偻隆起的背,紧紧咬着唇,希冀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把那不该产生的心疼转移开来,然而,毫无疑问,都是徒劳。
她定了定神,接受了他的说法,但很快又产生疑问:“注射?是薛婷做的?墨兆锡,我怎么相信你?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打断你们,将会发生什么?你之前的承诺你怎么兑现?我们之间该怎么办?”
“甘擎,你听我说,毕竟没有发生,对吗?”
“对。可是这次没发生,谁能保证下次不发生?薛婷如果是存心的,可以随时对你下手。我从头至尾一直支持你帮薛婷打官司,我觉得以你墨兆锡的能力一定能够把握好和薛婷之间的分寸,可惜我似乎太天真了哪怕你对她哪怕有一点戒心,你就不会被注射什么药。离开你的这些天,我认真想过,难道就是因为我对你太信任了,我太迷信你给我的承诺和保证,所以让我受到这样的惩罚”
甘擎不知道,她逼自己说出的话对她来说很残忍,对墨兆锡来说更残忍。
他无言以对,往日那么高大的身子居然有点歪斜踉跄:“也许你说的没错,如果你那天没有回来——”
甘擎想起那一幕,几乎濒临崩溃,咬着牙厉声打断他:“别说了——”
墨兆锡手足无措:“对不起,甘擎,对不起,我不说了,你别这样。我不奢望你原谅我无论事情的原委是什么,我究竟有多少个理由,发生的始终是发生了,都怪我疏忽大意。”
甘擎忽然不忍看他受伤的样子,她怕自己心软,怕他只要再哀求她一句,她就会缴械投降,不管是否他小时候无意中让她失去父亲,甚至不在意案子里那些让他深陷麻烦的人物,因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一个空间里无助地呐喊,她爱他,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
然而,方才在大伯父面前公然叫嚣的墨兆锡现在却没了底气,他的头垂得低低的,冰凉的双手拾起她的,双目爱意款款地看她,仿佛在做一场诀别:“甘擎,我今天来是想让你知道,无论我今后有没有福气和你在一起”他伏在她的耳边,露出温柔的微笑,“我爱你,你记住这一点就行了。至于你还是否相信,这回,由你来决定。”
墨兆锡的气息从她耳边移走,甘擎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手缓慢松开,她像突然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空抓了几下,但墨兆锡的双手已经□衣侧的兜里面。
他风轻云淡地笑了下,一边望着她,一边退后几步,最后吐口气镇定说:“你妈妈明天要做手术,我恐怕不能再来陪你,我明天要上庭。”
“上庭?”甘擎皱眉讶异道,他为什么离得那么远,远到她看不清他的脸上的表情,“你不是已经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委托,也不会再出庭了吗?”
“是的。不过这次,我想,我要帮助的不仅仅是当事人,同时也在帮助我自己。”
甘擎恍然,隐忍着即将崩塌的泪腺,把他的围巾从脖子上摘下来,大力甩到他的身上:“你要亲自做薛婷的委托律师,对吗?”
还带着温度的围巾掉落在冰凉的地砖上,墨兆锡蹲下来,颤抖着捡起,他抬眼,墨色的瞳透露出最真实的痛苦一动不动看着她。
甘擎沉口气,凄惶笑出来:“祝你明天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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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兆锡离开以后;甘擎漫无目的在医院里逛荡,就像一个多月以前她离开墨兆锡公寓时一样;浑浑噩噩,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不知怎么;她呆愣愣地就按照医院走廊每层转弯处高高悬挂着的绿底白字提示牌找到了妇产科,在门口站了很久,好像她的每根神经都被人拉扯到极致,似乎下一秒就要绷断。
她猛地转身跑开;当脚步停下来;有气无力靠在墙边,低声抽泣,双手盖在小腹上;呈现保护的姿态。
是不是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要承受一些无法掌控的悲剧;她真的要让自己的孩子也来到世界上体会这种无力的滋味?
眼前,和墨兆锡在一起生活时的点点滴滴豁然浮现,当初彼此之间有多甜蜜,现在的疼痛就千倍万倍的放大曾经对她允诺要给她一辈子幸福的男人,现在居然放开了她的手,一点点离开她的视线,要她自己选择是否相信他所说的“爱”。
可是,如果他真的爱她,为什么在明知道她会痛苦的前提下,还要为薛婷而打破从前固守的原则?
甘擎甚至觉得她是不是真的了解墨兆锡这个人,她一味接受他的疼,他的爱,却不曾尝试深入了解他的想法,他每一次剥开一层壳,向他展示一个新的身份,她都要惊愕一次,受创一次,直到刚才那一刻,墨兆锡坚定地说他要做薛婷的辩护律师,那个在她耳边绵言细语、对她呵护备至的墨兆锡变得更加遥远、陌生、甚至残忍。
他还是墨兆锡吗?或者说,他还是她的爱人墨兆锡吗?
是自己对真正的他太缺乏了解?还是他真的变了?
甘擎回到杨颂英的病房,尽力把情绪掩藏起来,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演技完美无缺,而病房里几个长辈的表情显然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大伯母迎上来小声问,刻意避开了墨兆锡的名字:“走了?”
甘擎努力对正在看着她的杨颂英挤出个笑,然后对大伯母点点头,走到病床前:“妈,饿了吗?我回家准备午饭。”
杨颂英的眼神有种天生的威严,仿佛她只要无波无澜平静地看着你,你的谎言和敷衍就无所遁形。
甘擎坐到床边的椅子里,垂下双手,呆呆看着窗外,一语不发,她不确定她还是否能够原谅墨兆锡,也不确定这个期限有多长,所以,对于她和墨兆锡之间的种种,她真的无从对杨颂英说起。
晚上,大伯母坚持留下来,说要帮杨颂英洗澡,杨颂英当然不肯:“哎,你回去吧,小擎留下来就行了,我又不是废人,真是,洗澡还要人帮?”
大伯母拿杨颂英没辙,拎着两个空保温桶先回家了。
七点多,医生来过嘱咐明天进手术室前的具体细节,母女俩关了灯准备早点休息,甘擎仰面躺着,睡不着,因为担心母亲明天的手术,也因为今天和墨兆锡重逢时的摩擦。
怕影响杨颂英,她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翻个身,却一不小心不知道用了个什么寸劲,脑袋沉沉一晃,一股呕意从嗓子眼里翻滚出,那感觉,好像一张嘴,她就能吐出污秽来。
甘擎赶紧趿拉着拖鞋下床,跑进卫生间,等终于这阵折磨熬完了,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听着水流哗啦啦有节奏的声响,自己凌乱的心跳似乎也平静下来。
她有气无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当然不是甘擎第一次孕吐,却是最狼狈最严重的一次,这是不是也在给她一个预示——她的孩子正在不停生长,给她生命的讯息,如果她再迟疑着不拿掉,恐怕以后的决定权就不在自己手中。
其实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再掌握所有的决定权,因为杨颂英目睹了刚才全部的过程。
悄悄回到病房,杨颂英正端坐在床沿,甘擎妄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踱回她的病床旁,杨颂英偏了下头,缓缓说:“回来。”
甘擎还是不习惯和杨颂英其乐融融的相处,母女俩的心结虽然打开了,但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揣测母亲的喜怒,言行小心谨慎:“什么事啊,妈,您早点睡觉吧,不用管我的。”
杨颂英把双腿放回床上,半倚在床头,身子向一边挪了挪,腾出一人多宽的空位,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回来。”
甘擎低着头,来到母亲面前。
杨颂英拍了拍床,语气虽然勉强,却意外的柔和:“躺在我身边吧,让我抱抱你。”
“哦。”甘擎咧了下嘴,担忧骤然落地,也许是被喜悦冲晕了头脑,她大喇喇踢掉拖鞋,嘿嘿笑着爬上病床,蜷在杨颂英的胸口。
很温暖,很柔软,很踏实,鼻腔里充满了回忆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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