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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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再有终南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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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真颜有些悲哀。随着她的常年在外,父女俩之间的话都少了。
  这时,爸爸的新伴侣李阿姨端着一碗红糖水走过来说:“我见你肚子疼,喝点这个吧。”
  赵真颜接过碗,心里一热。
  这是她从小就向往的生活,夫复何求?
  但是爸爸没有让她的幸福感停留太久。爸爸有些艰涩地说:“你今天有没有见到他?”
  赵真颜苦笑,“爸,见了怎样?没见怎样?”
  “爸爸知道你们以前互相喜欢你是个有分寸的女孩,所以没再提起。可是你也24岁了,也该找个对象了”
  “这和他无关!”赵真颜有些气恼地阻止爸爸再说下去。
  “什么无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阿姨给你收拾房间,看到你连火车票都留着。是不是还想着有一天要跟他走?”爸爸有些情绪激动,李阿姨忙递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
  赵真颜扭头冲进房间,翻箱倒柜果然遍寻不着。她回身走出来,生气地摊开手,“还我。”
  爸爸气得打落她的手,“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李阿姨见状,忙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皱巴巴的小纸片。
  赵真颜一把夺了过来。
  淡粉色的车票已经快褪成白色,油墨浑浊得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样。
  但赵真颜知道,上面写的是2513次开往桂林,发车时间是21:35分。
  那个时候没有K字头的快车,头文字D的动车组更没有。这两张慢车票,象征着他们的小小反叛。
  赵真颜不说一句话,关上了房门,把这两张车票放进旅行箱内袋。
  直到返校的前一晚,她才主动继续这个话题,“爸,您别再担心了,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再说,我知道我是他表姑,不可能的。”
  “唉,我早过了知天命的年龄,本来不应该算以前的账,可是他们家——太令人寒心了。就算你和他没有血缘,我也不放心你过去。”爸爸欲言又止。
  赵真颜默不作声地给爸爸打来洗脚水。虽然公益广告天天播放着给父母洗脚的镜头,但她还是做不来亲手给爸爸洗脚。她放好盆,挨着爸爸并排坐在沙发上,“爸,不要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让您操心过?”
  李阿姨好心地帮腔,“老赵,你也太心急了,24岁搁现在一点都不大,很多女孩子家都过了30才找对象呢。”
  但这却触动了爸爸,“那怎么行?她妈妈临终前说过,她最后悔的就是太晚生孩子,交代我说一定要让女儿早些结婚。”
  第二部分 第46节:她在舟上刻下痕迹,水却已经一日千里(4)
  赵真颜见爸爸提到妈妈又要伤心,顺着意思说:“好,好,早些结婚。我答应你,明年一定带个准女婿上门。”
  爸爸拉住真颜的手,“你从小就说到做到,这次也不能食言。”
  “放心,九个炉子四匹马!”
  爸爸被真颜的话逗笑了。那还是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他教她“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时,她自己归纳成了“九个炉子四匹马”。
  如今他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
  火车在崇山峻岭间穿行——家乡、江西、福建,一路都是丘陵地貌,隧道多得难以想象。
  车厢里的灯随着进出隧道一亮一灭,人们脸上的光影一暗一明,车轮撞击铁轨一声一声,往事一幕一幕,交织成赵真颜自己的青春史诗。
  所有细节历历在目,所有故事随着他的不回头,戛然而止。像乐团指挥的手,划了一个弧,万籁俱寂了,只欠掌声。
  她用力给自己鼓掌,走就走吧,她不照样过得挺好的。袁阳猜得不完全对,不恋爱,纯粹是觉得没意思。人生苦短,该有更高的追求,比如当个年轻美丽的女经济学家之类的。
  记忆画卷也并非为他一个人展开——她的朋友们,一个个都远走:刘颐去了英国;范园园去了香港;游珊珊毕业后虽然仍在这个城市工作,但她做咨询,常年在外地跟项目;褚萱仿佛人间蒸发,音讯全无;蒋佳念研究生时和她一间宿舍,不过半年前就毕业了。
  中学校庆那天,赵真颜万分思念刘颐——这个女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折腾,参加了南大与霍普金斯大学的一个合作项目,去了美国。还没毕业,又转投大不列颠的怀抱,读了全世界仅此一家绝无分店的星象学院,准备把“半仙”发扬到底。
  只有她停留在原地。
  六年里,泥沙俱下,面对时间的洪流,她建了一道防洪堤,一个人负隅顽抗。
  2
  返校第二天,赵真颜大早就起来梳洗。她扎完马尾辫,才发现额头上的细小头发冲冲突突,让她更显幼稚——她发际线附近的碎发特别多,蒋佳说是小时候没有刮胎毛导致的。
  她用一点清水,把蓬蓬的毛发压下去,好让自己看起来干练一些。
  今天,是她实习的第一天,太学生气总归不好。
  35路公交车进站前,与一辆“路虎”发生了擦碰。司机在骂骂咧咧中打开了后车门,她第一个跳下来,拦了一辆出租,驶向发改委的办公地点——已经7点40分了,她千万不能迟到。
  发改委同办公厅等部门一起,都在大院里办公。赵真颜找到“综合处”的门牌,见里面只来了一个人,他正埋头看电脑里的材料,方才放下心来。
  门口的茶几上摆着功夫茶的茶盘。幸好,幸好,一来就有活干,不至于太游手好闲。
  赵真颜把茶托里的陈茶倒掉,开水烧到虾须,将杯壶一一烫过,从茶罐里舀出一勺茶,放到茶壶中,酌满水,盖上盖。再用沸水淋在茶壶周身——辅导员曾告诉她,“热壶”是泡茶要诀,茶叶在热气的内外夹攻之下,才能吐尽茶香。
  当她把茶沫刮开,比她先到的那个人已经坐在对面。
  赵真颜笑着说:“您好,原本就是泡给你喝的——我是方老师介绍过来实习的学生。”
  刚刚的“刮沫”,也是必不可少的程序,在茶道里,叫做“春风拂面”。
  坐在赵真颜对面这个人,表情也像是春风拂面,“哦,你是来给‘屈主任’当助手的学生。欢迎你,你看,你比他们来得都早。”
  赵真颜对这人有几分好感,忙打探情报,“听说屈主任要求很严格?待会儿他来了,你偷偷指给我看。”
  这人笑起来,“好!”说完,他就着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又开口说道:“你,不记得我了?”
  “啊?”赵真颜疑心自己听错。
  “6年前,你给我倒过茶。”
  “有吗?”她正高高举着茶壶,准备给他倒第二杯,这一分神,茶水从小小的杯口溅出来,顺着栅格,流进茶盘托中。赵真颜的脸上仍是一副疑惑的神情。
  第二部分 第47节:她在舟上刻下痕迹,水却已经一日千里(5)
  他一脸“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无奈,“是创业计划大赛。当时,我是评委。”
  那个几乎被她烫到的评委?那时她匆匆忙忙,一颗心都在台上,根本没看清他的样子。
  “真的是?”
  “不假。”
  “”
  “怎么?”
  “我在想,是该继续道歉,还是该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时候,大抵是班车到了,好几个人一齐进来,朝他俩这边打招呼,“屈主任。”
  有个年轻人看到自己的电脑打开了,很惊讶地说:“屈主任,您不是说上午给您就行了,我这还只是初稿呢。”
  赵真颜脑筋一时短路——屈主任?
  “下午就开常委会了,我当然着急。小徐,你这稿根本不行!”对面这人一下子严峻起来。
  赵真颜开窍了——这人就是屈志远。
  屈志远把赵真颜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赵真颜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以为,屈主任该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
  “那令你失望了,应该我来道歉。”屈志远一脸好奇地说,“方鸣没跟你介绍我的概况,就光顾着说我‘要求严格’?不对,这肯定不是原话,他怎会对我嘴下留情,从前他只说我是‘洗垢求瘢’。”
  “正是。”赵真颜笑起来——屈志远不严厉的时候,还是亲蔼可人的。
  “我刚到这里就任,用人还用得不顺。也可能他们长期机关习气惯了,跟我风格不搭。你实习这一个月,多帮帮我吧。”屈志远知道她不过是一介学生,因此并没有把班子不和、手下站队这些缘由告诉她。
  “我不给您添乱就行了。”赵真颜客气道。
  “方鸣的学生,不会差的。你叫?”
  “赵真颜。”
  “好,真颜,下午市长主持召开常委会,研究今年全市经济形势,你看看小徐写的发言稿应该怎么改。”
  赵真颜领命出去后,屈志远一改过去的勤政作风,一整个上午没有签一份文件。
  在赵真颜低头刮去茶沫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她。
  当年匆匆一面之后,他就去北京做博士后了,接着又去西南某市挂了一年的市长秘书,回来就弃教从政,彻底离开了校园。不料机缘巧合,他又看到她给他捧茶。
  屈志远空降到发改委当主任以来,压力不可谓不大。年轻、资历浅、上位太快,多少人不服他,等着揪他的小辫。因此他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差池。
  今天早晨,是这半个月来他心情最好的时刻。
  那个笑靥,仿佛都带着茶香,沁入肺腑。
  赵真颜把批改完的本科生论文放到方鸣桌上,意有所指地说:“老师,那边的实习,您换个人吧。”
  方鸣已略知原委,劝解她说:“你快毕业了,如果实习令人满意,将来可以通过选调直接进发改委,免却公务员考试。”
  “我没想当公务员。”真颜素来和这位年轻的导师玩笑惯了,因此直来直去。
  “那你干了半个月,总不能半途而废,人贵在有始有终。”方鸣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赵真颜诘问:“您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屈志远是您博士生的舍友,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您把我推出去,是要给我相亲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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